第四十八章 相府之夜
今天,位於皇城西側的宰相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前來拜壽的賓客絡繹不絕,相府門前真可以說,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雖然這已經秋季,但寫在宰相寇準臉上的卻是春風滿面,寇準能不春風滿面嗎,放眼天下,他位極人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試問,舉世之間,有幾人能如此。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今夜的宰相府,又是個狂歡之夜,京城裡的文武官員幾乎都聚集在這裡,宰相過生日,誰敢不來,不然以後還想不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了,再說宰相的生日,正是溜須拍馬的好時機,這個日子雖然說是年年有,可並不是天天在。
此時的宰相府可以說是燈火輝煌,兒臂粗的大紅蠟燭,一排排的點燃,將夜晚照耀的如同白晝,僕從們也都換上了新衣,一個個忙碌穿梭往來,為賓客們送上熱情洋溢服務。
迎霞身穿著霓裳,站在角落裡,看到這熱鬧的場面,心裡真是百味陳雜,天那,這就是活生生的現實,這就是貧富的差距。
作為窮苦人家長大的孩子,她也知道,自古以來這人間就存在著貧富的差距,可是她做夢也不會想到,貧富之間卻有天壤之別的反差。別的不說,就說那一排排兒臂粗的大紅燭,那就得耗費去多少銀子,更何況擺在大廳中一張張楠木桌子上的那些山珍海味呢。
此時,迎霞姑娘的眼界大開,心卻是拔涼拔涼的,血液幾乎已經凝固,內心裡有的只是痛苦與嘆息。
姑娘呀,你為何要痛苦,難道你不知道社會是有等級之分,生活有是層次之別的。
姑娘呀,你為何要嘆息,難道你不懂得殘酷的現實,往往要以痛苦來面對。
你應該學會面對一切,
你更應該懂得面對現實。
正當迎霞姑娘沉浸這痛苦之中,內心發出無限感慨的時候,只聽到一陣絲竹聲響起,隨即,八名身著紅綠蘿裙的妙齡歌舞姬邁著輕盈的小碎步來到大廳中間,伴著樂曲翩翩起舞,一邊舞蹈一邊齊聲吟唱道:「幾度鳳樓同飲宴。此夕相逢,卻勝當時見。低語前歡頻轉面,雙眉斂恨春山遠。
蠟燭淚流羌笛怨。偷整羅衣,欲唱情又懶。醉里不辭金爵滿,陽關一曲腸千斷。」這是五代時期馮延巳寫的一首蝶戀花?幾度鳳樓同飲宴。
接著唱了幾首什麼風乍起,吹皺一池水等,眾位賓客聽罷齊聲喝彩道:「好!」
坐在主人席上的寇準道:「好什麼好,每年都是這一套,就不能整些新鮮的歌舞出來!」
這時圍坐在另一張桌子旁邊的丁謂聽倒寇準這麼一說,急忙站起來,不失時機的道:「是呀,我大宋繁華景色,都已經是日新月異了,大家怎麼總是看那些陳舊的東西呢!」
寇準一聽興緻勃勃的道:「丁通判,你有何見解!」
丁謂道:「寇大人,見解下官倒是沒有,不過,下官新近得到一名從那蜀地來的歌舞姬,技藝不同凡響,不妨讓她來給大人跳上一曲,以資祝壽如何。」
寇準來了興趣道:「丁通判,那名歌舞姬現在那裡,趕快將她請來跳上一曲。以為一樂。」
丁謂道:「寇大人,人我已經帶來了,只是未經你的允許,沒敢讓人登大雅之堂。」
寇準道:「嗨!什麼大雅之堂,咱們大宋的天子都能與民同樂,我又為何不可。快快將她請上來。」
丁謂向站在角落那兒的迎霞招了招手道:「姑娘,寇大人有請,還不快過來。」
迎霞一提霓裳服的衣擺,邁開輕盈的步子,款款的向主人席走了過來,由於她身著紫色衣衫,在那燭光映照下,如一朵祥雲飄忽而至,頓時吸引了無數的眼珠,立馬就來了個閃亮登場。
迎霞姑娘走到寇寇身前,跪拜在地燕語鶯聲的道:「民女迎霞,祝宰相大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一番話哄得寇準眉開眼笑道:「好好,姑娘請起。」
迎霞笑靨如花的道:「謝謝相爺!」站起身來。
寇準手捻著鬍鬚笑道:「迎霞姑娘,不知道你帶來什麼樣的舞蹈來為老夫祝壽?」
迎霞向寇準施了個萬福道:「回相爺,今天民女就為大人跳上一段拉丁舞。」
寇準雖然學識淵博,但也沒有聽說進拉丁舞,便扭頭問丁謂道:「丁通判,老夫自信見多識廣,可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拉丁舞呢,這拉丁舞是什麼樣的舞蹈!」
丁謂也不知道什麼是拉丁舞,但既然宰相大人問了,就必須得回答,於是胡扯道:「回大人,據下官所知,這拉丁舞是蜀地荒蠻之族的一種歌舞,是在慶賀豐年敬天時所跳的一種歌舞。」
寇準一聽連連點頭道:「好好,慶祝豐年時跳得歌舞最好,這樣一來老夫豈不就是可與天齊壽了嗎!」接著又對迎霞道:「姑娘,那你就趕快跳上一段,讓老夫開開眼界。只是不知你這個舞蹈,以什麼曲子伴奏為妙。」
迎霞有意道:「相爺,最好以蜀地土著人的樂曲伴奏為妙。」
寇準有些為難的沉吟道:「可是,我這裡的樂師們不會蜀地土著的樂曲呀。」
迎霞想了想道:「那麼以唐人的春江花月夜伴奏也可以。」
寇準向那些樂師們一擺手道:「奏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隨著樂曲聲起,迎霞姑娘來到大廳中間,翩翩起舞,歡快的樂曲,輕盈了舞姿,立時吸引了人們的目光。
在音樂聲中人們信看到身著紫色霓裳衣的迎霞姑娘,彷彿那凌波仙子,踏著起伏的碧波,向大家漫步走來。
浪花在歡笑,月光如流水,迷濛的雲霧中,使人如臨仙境一般。
迎霞姑娘的舞姿隨著音樂的馳緩,那是起伏有序,苗條的身子似那春風中的楊柳,似月宮中的嫦娥,隨著音樂的嘎然而止,迎霞姑娘將滿頭秀髮一甩,腰肢向後一擺,燦然一笑側向站在的那裡,來了個定格,人們頓時驚呆了,過了許久,才嘩啦鼓起掌來,頓時是掌聲雷動。
掌聲響起來,對賓客人來說,這是發自內心的喝彩,對迎霞來說,新的生活剛剛開始……
寇準高興的連聲讚賞道:「好!好!好!」說著舉杯一飲而盡,那知卻有幾滴酒沾在了鬍鬚之上,丁謂見了急忙從袖子里掏出一方絲帕,走上前去,左手托起鬍鬚,右手則輕輕為寇準擦拭起鬍鬚來,這就是溜須一詞的來源。
寇準輕輕擋開了丁謂擦拭鬍鬚的手道:「哦,不用,不用。」接著高興的對賓客人大聲道:「諸位嘉賓,今天老夫高興也為大家獻上一個舞蹈。」大家都知道,這位宰相大人,最愛酒後起舞,雖然他只會跳司空見慣的柘枝舞,大家那也是百看不厭,並且還必須喝彩,有些舞蹈,不是看舞技的精彩與否,而是看跳舞的人是誰,於是大家齊聲道:「好好,許久沒看到宰相大人的精彩舞蹈了!」接著就嘩啦嘩啦的鼓起掌來。
寇準自我感覺良好甩掉了身上的長袍,只穿著緊身裝來到大廳中間,管弦迭奏,音樂緩緩響起,寇準挪動著發福的身子,笨拙的跳了起來,一直累得氣喘吁吁的才停了下來,向眾人一拱手道:「諸位!老夫獻醜了。」
有人又開始捧起了臭腳道:「寇大人的舞跳得太好,恰如那呂洞賓蓬萊渡海般的飄逸。」
還有人高聲道:「此舞只能天上有,人間那有幾回見。」
寇準被捧的飄飄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諸位,既然如此就多飲幾杯。」
眾人齊聲歡呼,又是一陣暢飲。看到大家如此高興,寇準又問丁謂道:「通判,那位迎霞姑娘還有什麼拿手的絕技嗎?」
丁謂連連點頭道:「有有。」說著對迎霞道:「迎霞姑娘,請再為今天的壽星獻上一段歌舞如何。」
迎霞點了點頭道:「那好,民女就再為宰相大人獻上一段流行於西域一帶的街舞。」
寇準道:「可以什麼樂曲伴舞!」
迎霞搖搖頭道:「不用,民女就來一隻獨舞吧。」說著換了一套緊身的紅綢子服,來到大廳中間,在心裡默哼著丁犍教的《荷塘夜色》的曲子,舞動了起來,只見她一會單手按地旋轉,一會就地來了個人字馬,一會又半空騰起,那真是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宛如一片紅雲飄然而至,真可以用精彩絕倫來形容的。
寇準看了連連點頭道:「妙妙,真是妙不可言。」
丁謂察言觀色湊近寇準耳邊輕聲道:「既然大人如此喜愛,那麼這位迎霞姑娘就留在相府吧!」
寇準推謝道:「這怎麼可以,老夫怎麼能奪人所愛呢。」
丁謂笑了笑道:「大人,你也知道下官不好歌舞,這位迎霞姑娘本來就是我找來為你祝興的,你就將她留下來吧!」
寇準沉吟了片刻道:「好!這姑娘不但是舞跳的好,這名字起的更好。迎霞,迎著燦爛的朝霞,這不正預示著我大宋國運蒸蒸日上嗎!如此吉利,老夫就將她收留在相府的歌舞班中了。」
其實寇準實是喜愛迎霞的歌舞,但一名當朝宰相又怎麼只能沉浸在歌舞昇平之中呢,所以為了掩人耳目,就生將迎霞的名字往國運上扯,因為寇準深知道,大宋的皇帝對姓名學很有研究,也很在意的。
譬如,太平興國四年,太宗皇帝趙匡義親自率領大軍去攻打太原,要滅掉北漢小王朝。想到哥哥趙匡胤沒能攻下的太原城就要在自己的手裡光復,趙匡義那是躊躇滿志。
當大隊兵馬走到澶淵的時候,臨河縣的主簿跪在路旁,向趙匡義遞上了一份治國的奏章。向皇帝進言的人很多,就主簿這類芝麻官都算不上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排不上號,趙匡義根本就沒把他看在眼裡,可是這位臨河縣的主簿卻很有運氣,給他帶來好運氣是自己的名字,這位主簿姓宋,名捷。
太宗皇帝看了宋捷這兩個字心中大喜,這真是個好兆頭,宋捷——大宋捷報頻傳,此次出征焉有不勝之理,這真是上合天意,下順民心。
這真是朕想睡覺,馬上就有人抬來了一張大床,朕要出征打仗,就有人送來了捷報。
太宗皇帝龍顏大悅,當場將那位宋捷官升五級,由主簿提拔為監工丞。
再譬如,大宋咸平三年,真宗皇帝趙恆在大內崇政殿主持進士考試複試時,看著正認真答題的考生,忽然想起了自己昨天夜裡做的一個夢。
這個夢很是奇怪,皇帝夢見在自己的床下長出一株小白菜苗來,這株小白菜一出土就蹭蹭的往高了長,一直長到與宮殿牆壁的石基那樣齊高。
等到考生考試完畢,開始拆閱考卷,第一份被拆閱考卷的考生的名字叫蔡齊,一看蔡齊的名字,真宗皇帝立刻想到自己夢中的情節,蔡齊與菜齊,難道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嗎!
真宗繼續往下看去,雖然蔡齊的文章在眾多的考生中名列第二,但真宗當場來了個御筆親批,硬將這位蔡齊同學從榜眼提拔了一級,成為了當年的狀元,同時還破格命令禁軍派出七個標杆溜直的士兵組成儀仗隊騎在馬上為蔡齊同學鳴鑼開道。
禁軍士兵給狀元郎開道這項殊榮就是從蔡齊開始的。
有了這兩個譬如,寇準就笑納迎霞姑娘在相府之中。
隨即,寇準就向皇帝舉薦丁謂當上了執政參事,名列於朝中重臣之班。
這真是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經過一番運作,丁謂如願以償,又攀上了一層台階,離那宰相的位置,只是咫尺之遙了。
從此,丁謂更加信任丁犍了,有什麼事情都要將丁犍找來參謀參謀。
一個人的性格,足以決定一個人的一生成敗,寇準最後也因為好酒,生活奢侈而而遭政敵誹謗獲罪,被排擠出的權力核心,流放到了海南,客死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