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宋墨明年就要上學了,他從來沒和同齡人相處過,不知道能不能習慣。】
紅樹湖是座非常巨大的內陸湖,三分之一在香潭境內。因風景優美,山水相依,被不少權貴當做香潭不二的風水寶地,在湖邊買地建房。所以那裡又被稱為「富人湖」。
夏喬自殺,便是投了這座湖。
「你也不要太心急,對你身體不好。」
維景道人匆匆被我從睡夢中挖起來,只來得及睡衣外披了件厚實的墨綠大衣,頭上髮髻也不知是不是臨時找不著發簪了,只用一根筷子固定,散發滋溜出大半,顯得十分凌亂。
「我沒想到他們還能當街綁人……」我緊緊握著手機,骨節突起。
想到他們這樣處心積慮,不過是為了促成一場不情願的標記,我就感到毛骨悚然。
今日他們可以為了標記綁架,明日他們也可以為了別的利益殺人。
維景道人輕嘆一聲:「雖說是自家人,但我不幫他們說話。我的這個叔叔啊,壞主意就是特別多,我爸當年就是聽信了他的讒言,才會做出讓夏喬和駱青禾標記的糊塗事。可憐我哥英年早逝,唯一留下的兒子還要被這樣對待。也怪我,年輕時太沉溺於傷痛,要是我不出家,很多事都不會發生。」
趕到夏家大宅時,門口已經停了輛眼熟的勞斯萊斯。駱青禾離這裡不遠,該是一早就趕到了。
維景道人按了幾下門鈴,門裡出來個年紀頗大的傭人,一見他有些驚喜:「維景少爺?您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你們是要上天啊。」維景道人推開他就往裡擠。
我緊跟著擠了進去,才走到大門外就聽到屋裡激烈的爭吵聲。
「我們兩家可以更緊密,夏家能帶給你更多的支持,你非要弄這麼難看是幹嘛?」
「不是我要弄得難看,是你們做事太過分。叔公,把我兒子放了吧,今天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以後我們或許還可以通過別的形式合作。你該知道,走到這一步我已經不需要夏家的支持。」
「你!過河拆橋!你們父子都一樣,沉迷於beta,不堪大用……」
維景道人往手心哈了口氣,猛一推門,屋裡眾人同時看向我們。
大門正對一張巨大的木質茶几,駱青禾與兩人隔著茶几相對坐著,身後各自站著一排嚴陣以待,面無表情的黑衣保鏢。不知道的闖進來,還以為是誤入了哪部黑道片的拍攝現場。
「堂叔?」駱青禾對面那個年紀稍輕的中年人見到維景道人,滿臉驚詫,不自覺站了起來。
「叔。」維景道人手攏在袖子里,沖中年人身旁的老人家弓了弓腰。
那人瞧著已過耄耋,一雙眼卻不見渾濁,仍是暗含精光,神氣抖擻,讓我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緣的阮華雄,都是老狐狸。
「維景,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那雙狐狸一樣的眼看了維景道人片刻,又轉到我身上,一瞬間就讓我感到了壓力,手心都出了汗。
「我再不來,我怕您以為我死了。」維景道人態度恭順,言語刺人。
中年人一愣,急道:「堂叔您這是什麼話?」
「我們這支雖然子嗣不興,但確實還沒死絕。叔,您要是還念我爸的好,還念我是您侄子,還念著我哥您那個死去的侄子,就收手吧,別再作孽了。」他扯著我胳膊,將我往前帶了幾步,「這是我乾兒子,他的孩子就是我干孫子,也算夏家人了,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你們就別再整那些有的沒的了。」
「胡鬧!」夏老爺子白眉倒豎,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雖然我沒有自我介紹,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知道我是誰的。
「堂叔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中年人走過來,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隻臭蟲,「當初可是駱家死乞白賴要和我們家聯姻,宋墨是硯池用生命換來的孩子,說好了就他一個,現在卻讓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beta懷孕生子,拿我們夏家當猴耍嗎?」
他們竟然還有臉提夏硯池提宋墨?
我忍著怒火道:「我的孩子不會要你們夏家一分錢,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發誓,可以簽保證書。」
他冷睨著我:「這誰說得清楚?等我們這些老傢伙死了,還不是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聽說宋墨前陣子還莫名其妙從山上摔了下去,其中沒有貓膩,誰信?他身子又弱,這樣的意外再多來幾回,小命都不保。」
維景道人伸手止住他的話:「所以你就要把自己的兒子往宋柏勞床上送?」
中年人一噎,訕道:「怎麼說也是一家人,我的兒子我知道,他一定會好好待墨墨的。」
維景道人點著頭,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啪」地一聲叫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夏維景!」夏老爺子都激動地站了起來。
「到底是你們想染指夏盛,抱人家准議員大腿,還是真為我們家打抱不平,只有你們自己心裡清楚。」維景道人對著夏老爺子,板著臉道,「叔,收手吧,您都這把年紀了,不怕死後下地獄受諸多酷刑嗎?我這個正兒八經的長輩都沒說話,你們急什麼?」
夏老爺子也是許久沒被人這麼罵過了,一張臉都漲紅了,氣得渾身哆嗦。
這維景道人不愧是真人不露相,平時瞧著沒個正形,想不到這麼厲害的,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就在事態膠著之時,樓上突然傳來一聲伴隨著玻璃碎裂聲的巨響。
我腦子一懵,想也沒想就要往樓上沖,夏家的保鏢攔住了我,駱青禾的保鏢又去攔他們。
中年人大笑:「晚了哈哈哈哈,這麼濃烈的信息素氣息你們聞不到嗎?他們一定已經完成標記了,你們別浪費功夫了。」
我聞到了,隨著那聲巨響,空氣中逐漸瀰漫上濃郁得叫人窒息的桂花氣息,比宋柏勞的任何一次發情都要濃稠,簡直像是一灘化不開的霧。
甜膩的香氣包裹著全身,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在抽取我身體里的為數不多的勇氣。
我先前還存有一分僥倖,現在,這分僥倖也消散了。
屋外猝然傳來警笛,中年人一驚:「誰報警了?」
我報的,報的非法拘禁。
趁眾人還沒回神,我一矮身,穿過身前保鏢的腋下往樓上跑去。
我感覺有人來追我了,但很快,駱青禾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攔住他們!」
樓梯微微震顫,跑上轉角,我往下瞥了眼,駱青禾的保鏢疊羅漢一樣將夏家的保鏢壓在樓梯口,杜絕任何人追上我。
二樓沒有開燈,一片漆黑中,只要濃郁的香氣指引著我。
一間間房尋找著,腦海里亂成了一團漿糊。
宋柏勞之前還在問我要是他標記了別人我會怎麼樣,想不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但老實說現在我並不覺得自己會怎麼樣,我只擔心他會怎麼樣……
腳步一頓,香氣的盡頭找到了。眼前的木門緊閉著,毫不顯眼,屋裡也異常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鎖孔里插著鑰匙,房門反鎖。
我轉動鑰匙,擰開把手,已經做好目睹一切的心理準備。
咬了咬牙,毅然推開門,眼前的一幕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宋柏勞腳邊趴著一具毫無動靜的人體,他一手按住對方脖子,另一手高高揚起,鮮血淋漓的指尖握著一片尖銳的玻璃片,眼看就要冷酷地刺下。
「不要!」我急聲阻攔他,緊張地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他聽到我的聲音,霎時停下攻勢,玻璃片突兀地靜止在半空。
似乎才察覺到有人來了,他抬頭迷茫地看向我,眯了眯眼:「寧郁?」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上都是血,脖子里也鮮紅一片。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我顫聲問他:「你,你做了什麼?」
他扔掉玻璃片,張開雙臂迎向我,彷彿是要抱我,又像是尋求撫慰。
「我說過,死都不會讓他們如意。」他呼吸微沉,「我割破了自己的腺體,還想割他的,你就來了。寧郁,好疼啊。」
所以滿屋子濃郁的花香,根本不是因為「標記」……
他竟然割破了自己的腺體,我眼前都黑了黑,膝蓋一軟跪到他面前。
「你可能……會死的。」我驚恐地連聲音都發不出。
兩條綿延的血線順著他脖頸緩緩流淌,在胸口洇出大片鮮紅。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宋霄當年的選擇。比起他和夏懷南互相標記,他現在的樣子讓我痛苦害怕百倍。
「要快點止血……」我試了幾次,才把口袋裡的手帕掏出來。
「沒事,我有避開大動脈。」他握住我顫抖的手,相對於我的驚慌失措,堪稱坦然自若。
緊繃著的弦驟然綳斷,我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他愣愣看著我,顯得有點委屈。
我的憤怒只維持了一秒,下一秒便潰不成軍。
「對,對不起……」我用手帕捂住他的創口,期期艾艾地重複著,「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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