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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這世道於我來說便是大海,深不可測,而我是浮萍,只能隨波逐流。被推著往前,亦或為大浪擊碎毀滅,時運罷了。】

  常星澤、向平與我的官司終於下達了判決書,如吳律師所料,兩人輸得很慘,不僅判決對我構成名譽侵權以及惡性競爭,需要賠償我巨額名譽損失費等一系列費用,還要在琥珀和報刊上發表對我的致歉申明。

  梁秋陽在社交平台看到這則新聞后,還不嫌事大的點了贊。他現在是頂級流量,隨便發條日常都能有幾千萬轉發,這點事經他一發酵,很快登上熱搜前十。

  我直播間的關注數每分鐘都有成百上千的增長,而常星澤在琥珀上傳的道歉視頻,點擊播放數甚至超過了歷年琥珀之最。

  視頻里他面容憔悴,膚色暗沉,手裡捏著一章不知誰寫的稿紙,語氣毫無起伏。讓人一眼便知,他是有多麼不情願,又是多麼不甘心。

  「我鄭重向寧郁先生表達最誠摯的歉意,因為我本人的一時過失,對寧郁先生造成了極大的名譽損害,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也是我不願看到的。兩年前的比賽,以及前不久在網路上大肆宣揚寧郁先生是抄襲者這兩件事,全都是我曾經的伴侶向平一人所為,我全不知情。雖然如今我們已經離婚,但我也不會推卸責任,仍舊會與他共同承擔本次判決結果。希望寧郁先生能夠原諒我們,謝謝。」

  念完稿子,他立馬放下,臉色難看地往後一靠,視頻也在這裡結束。

  評論都在罵他毫無誠意,到這個地步了還一副少爺樣,根本就是不知悔改。但我知道他這應該已經是極限了,對我這個曾經的手下敗將低頭致歉,簡直是將他的自尊心放在腳下研磨。看視頻的時候,我甚至以為最後一秒他要將眼前的桌子給掀了。

  「哇,看到綠茶o吃癟我好開心哦,今天又點贊了他的道歉視頻呢!」梁秋陽打來電話道喜,順便與我八卦了一番,「不過他也是真現實啊,一出事就把向平踹了,我今天搜了下,他好像把孩子都拿掉了。」

  我聽了心裡不是滋味:「他也真狠心。」

  「他會這樣做我可一點不吃驚,甚至有點意料之中。拿掉也好,有他們這樣的父母,我都替這孩子愁得慌。」梁秋陽老氣橫秋嘆了口氣,「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合格的父母。」

  他這話也算是說到點子上了,的確無論常星澤和向平,都不像是能做好「父母」的人。

  「這倒也是。」

  梁秋陽打我電話是在早上八點,他正要去某地趕通告,正好空著,便也不管我是不是在睡覺,一個電話將我吵醒。

  我邊與他聊天邊進洗手間洗漱,刷牙時,就將手機放在洗手台上,打開揚聲器聽他說話。

  「你知道鄔倩嗎?」

  我吐出嘴裡泡沫:「知道,很有名的一個女明星。」

  雖然我平常不關注娛樂圈,但像鄔倩這種海報貼滿大街小巷,代言產品可以包羅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又影視作品不斷的女明星,我不知道都難。

  「我要糾正你,她現在可不止有名,她是行業里現在咖位最大的頂級女星之一。」

  擰乾毛巾正準備擦臉,聽到他的話我停頓一秒,問他:「所以呢?她怎麼了?」

  「她被人綠了!」梁秋陽壓低聲音,又難掩興奮,「她跟她的富二代男友都好幾年了,對方家人一直不認可她,但去年也有些鬆動了,今年頭上還傳出消息說她終於要苦盡甘來嫁入豪門,結果訂婚宴前夕,他男朋友竟然標記了別的omega。」

  沒想到是這樣勁爆的八卦,我也有些震驚:「怎麼會……他男朋友去了什麼地方,沒戴止咬器嗎?對方那個Omega也沒戴項圈?」

  一些公共場所現在都有嗅聞犬巡邏,omega的項圈也會在發情期即將到來時發出提醒警報。如果不是像駱青禾與夏喬那樣遭人暗算設計,誤標記這樣的意外其實已經很少見了。

  「具體就不知道了,她男朋友家據說超有錢,是能源界巨頭,像這種豪門公子哥肯定有許多人覬覦,他也實在是太掉以輕心了。前幾天一場活動我還見到鄔倩了,她整個人狀態極差,幾個月里瘦了大概有十幾斤。」梁秋陽唏噓道,「現在唯一安慰,就是還好當初她為了事業沒承認過自己有男友要訂婚,不然現在會更慘。」

  標記不可逆轉,終生有效,除了含淚咽下苦楚,也沒有別的辦法。

  「能源界巨頭?」對著鏡子稍稍整理了下睡亂的頭髮,瞥到嘴角已經結痂的傷口,指尖忍不住輕輕撫上。

  彷彿按下一個記憶的開關,腦海里瞬間閃過諸多畫面。灼熱的吻,結實的胸膛,滾動的喉結,還有那無法抑制的,凌亂又潮濕的呼吸。

  「好像姓阮。」

  梁秋陽的聲音將我一下子驚醒,我慌亂地放下手指,不敢再去看鏡中的倒影,聽著電話出了房門。走到轉角時,差點與一名傭人撞到一起。

  「對,對不起,寧先生。」

  我沖她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經過宋柏勞的書房時,本來已經走過,又退回去,望著微微泄開一條縫的房門陷入沉思。

  宋柏勞的書房一直有指紋鎖鎖著,平時根本不讓傭人入內打掃,今天怎麼會開著?

  「我這裡有些事,回頭再聊。」我與梁秋陽說了聲,掛斷了電話。

  輕輕推開房門,書房裡窗帘向兩旁拉開,陽光灑進來,滿室明媚。

  宋柏勞的筆記本電腦不在桌子上,該是被他隨身帶去夏盛了。

  窗明几淨,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卻有種說不出的古怪預感——這裡在我之前來過另一個人。

  我越想越不對,將書房門重新關好,給寧詩打了個電話。

  「你是不是派了別人來偷東西?」

  寧詩似乎剛從睡夢中蘇醒,被我一陣搶白,有些不快:「你大清早打電話來發什麼瘋?」

  我繼續追問:「就是你上次說的事,你看我不肯做,就另找了別人來做是不是?」

  轉角撞到的那個傭人,很可能已經被寧詩收買。她興許搜了圈書房沒找到有用的東西,正要出來,聽到我打電話的動靜,慌忙下沒有關上房門,這才露出了馬腳。

  「不知道你說什麼。」她並不承認,打著呵欠慵懶道,「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精神都錯亂了?」

  我緊緊握住手機,知道她是打死不會承認了,咬著牙掛斷了電話。

  我讓九嫂解僱了那個傭人。

  九嫂驚詫不已,問我對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我覺得她不適合待在這裡。」

  我沒說旁的,只給了她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

  九嫂一噎,無可奈何地沖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辦事利落,我說好這事後她立馬去辦,中午那名傭人便下了山。

  宋墨吃午飯時打了好幾個噴嚏,還有些咳嗽,該是感冒了。我讓九嫂密切觀察他的體溫,要是有發熱,就要去看醫生。

  晚上吃完飯我上樓洗了澡,再出來時,九嫂告訴我宋柏勞回來了。

  宋柏勞這幾天要到晚上九十點才會到家,一進門也是直奔書房,看著挺忙。今天七點多就回來了,可算是難得。

  「墨墨呢?」看了一圈沒找到宋墨,我以為九嫂看他今天身體不好將他早早哄睡覺了,想不到九嫂悄悄指了指書房位置,說宋柏勞一回來就將宋墨拉進了書房,要考校他功課。

  「考校功課?」

  我以為宋柏勞至多考校一下一百以內的加減法,背一下字母表,彈一首簡單的鋼琴曲之類,意思意思就行了。可九嫂卻搖搖頭,小聲道:「先生對小少爺要求很高的,要是小少爺答不出他問的問題,還要被罰站牆角。」

  我一聽就有些擔憂,今天宋墨本來狀態就不好,宋柏勞脾氣急,臉又臭,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狀況。

  剛這樣想著,書房內就爆發出一聲響亮的哭聲,一聽就是宋墨的。

  我心裡一急,連忙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去敲書房門。

  不一會兒,宋柏勞過來開門,露出半個身體,擋在門口,讓我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什麼事?」

  沒了阻隔,宋墨的哭聲更清晰了,只是這會兒不再響亮,只是低低抽泣。傷心極了,也可憐極了。

  我心都被他哭得揪起來:「今天別考了,讓墨墨休息吧。」

  我推著他的胸口,想叫他讓開,他卻紋絲不動。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又放開。

  我直視著他的雙眼,並不退讓:「他今天不舒服。」

  宋柏勞也絲毫不讓:「他的出生不是為了舒服享樂。」

  他這話說的,就很無理取鬧了。

  「沒有人一出生就是為了吃苦的。嚴格很好,但你對他也太嚴格了,他是你的兒子,不是你的手下員工啊。」

  他唇角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你到底在以什麼身份教訓我?他又不是你生的,你在裝什麼母子情深?我對你說過吧,不要做多餘的事。」

  又開始了。他隔三差五便要顯露的,對我的惡意。

  簡直就像有個看不著摸不透但確實存在的周期,或者某個「雷點」,我在這段「特殊的日子」踩上去了,就需要做好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準備。

  與我能不能好好相處,除了看他心情,還看我是不是夠識相。我要是順著他點,只做個逆來順受的聯姻對象,他還能心平氣和與我說話。但只要我表現出一點忤逆,他就會勃然大怒,露出被冒犯的不悅。

  總的來說,我在他面前並沒有說「不」的權利。

  他完全獨裁,他高高在上,我只能聽命與他,依附於他,就如同別的那些alpha與他們的beta。甚至還不如他們。畢竟那些beta並沒有無法洗去的污點,我在宋柏勞心目中卻有著天大的罪孽。

  「我是你的合法伴侶,這個身份不夠嗎?」

  他不為所動:「不行,他今天不背完課文不能睡。」

  我見他又要關門,急急道:「你這樣做和駱青禾有什麼區別?」

  宋柏勞聞言一愣,臉色迅速鐵青起來:「你說什麼。」

  我也不想跟他在書房門口,當著宋墨的面吵架,但可能是憋得實在太久了,有些話一下子竟然想收都收不住。

  「你沒發現你有時候簡直和駱青禾一模一樣嗎?你所討厭的他對你的冷漠,暴力,異常嚴格,你全都接收,將它們投放到了你自己的孩子身上。你覺得自己是這麼長大的,他就也該這麼長大。你沒有一個好父親,就也不給他一個好父親。」

  眼角餘光可以看到宋柏勞把著門框的手逐漸收緊,露出分明的指節。雖然很怕,但有些話不得不說,哪怕下一刻被他一拳揍到地上,我也認了。

  宋柏勞沒有朝我揮拳,但說出來的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暴力」。

  他俯身湊到我耳邊,聲線冰冷惡劣:「聽起來你倒是個好父親,可惜我永遠不會讓你擁有自己的孩子。」

  我的心口就像被一根鍾桿狠狠撞上,瞬間由那一點發散的鈍痛席捲全身,不劇烈,但還是讓人產生一種呼吸困難的錯覺。

  他這話說過很多遍,我也聽了很多遍,可只有這一次讓我產生了一種近似「失望」的情緒。這種情緒並非針對「不能生下宋柏勞的孩子」這件事,而是直指宋柏勞本身。

  我顫了顫睫毛:「如果……如果我和你真的有個孩子,你是不是,會因為討厭我而不去愛他?」

  「是。」宋柏勞睨著我,毫不猶豫道。

  我怔然倒退一步,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宋柏勞背後,宋墨的聲音嗚嗚咽咽響起。

  「爸爸,我背,我會背了,你們不要吵架。」

  宋柏勞轉過身,露出一條窄縫,我看到宋墨扯著他褲管,哭得整張臉都是眼淚,連脖子都紅了。

  他們一個垂眼,一個抬頭,彼此對視許久。

  最終宋柏勞閉了閉眼,將門拉得更開。

  「明天我還會考你,你要是還背不出……」他突兀地停頓了下,「就罰抄十遍。」

  宋墨打著嗝,點了點頭:「好……好。」

  宋柏勞看向我,像是做了多大的讓步:「現在滿意了吧?」

  宋墨怯怯鬆開他的褲子,小跑著朝我跑來。

  我蹲下身一把將他抱進懷裡,他將臉埋進我肩頭,身體還在一抽一抽地哭泣。

  「不哭了不哭了,我們回去睡覺。」我心疼地輕哄著他,看了眼斜倚在門框上的宋柏勞,沒再與他說話,轉身便走了。

  我將宋墨送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他雖然不哭了,但還是眼圈紅紅的,鼻音很重。

  「媽媽,你們會離婚嗎?」他窩在枕頭裡,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被子,瞧著分外不安。

  我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有些措手不及。

  「……不會。」我摸了摸他的頭髮。

  「真的?」

  「嗯。」

  為轉移他的注意力,我很快岔開話題。

  「等你身體好了,我就帶你去遊樂園好不好?」

  「好。」宋墨終於露出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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