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啼笑冤家
司空塵大笑,道:「不錯。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游龍山莊的所存的金幣為此一枚不剩。」
陸離苦笑道:「薛青麟真是個一流的商人。」杜空道:「我真該殺了他。」
陸離道:「這就是殿下的底牌?」
司空塵笑道:「當然不是。你們八個人聚在一起,玄幻天幕最多只能困住你們半個時辰,就會被你們撕破。但半個時辰足夠了。」
陸離道:「哦?」
司空塵道:「再過一刻鐘,就是神聖法脈神聖寂滅的時刻。一刻鐘之後,世間再無神聖法脈!沒有人能摧毀它,它將從容走完屬於自己的千年榮耀之路。」
陸離等八人一起動容。
司空塵接著道:「為了這一天,我足足策劃了五年。就是要引你們這些最想毀滅神聖法脈的人到這裡。神聖法脈的寂滅將會造成那片魔法空間的坍塌,其威力堪比十次大地震。你們將和游龍山莊一起,消失在那片無邊無際的魔法空間里。為神聖法脈殉葬!」
「陸離,你很不錯,但我沒想到連你也有了不該有的想法。我本來沒打算把你困在天幕里。就算不得已連你也要活埋,我也會上報陛下,說你為了維護游龍山莊,和靈魂聖教糾集來的叛賊同歸於盡了。這樣你會得到追封,陸家會得到賞賜。但現在,我決定換一個說法。說你勾結聖青衣,意圖不軌,被我發現就地正法,你說陸家會怎麼樣?哼,陸樞斗人老心不老,心大得很,不然怎麼會教出你這樣的兒子?」
陸離淡淡地道:「殿下好算計。」司空塵大笑道:「這多虧了采兒的配合,她若不說,聖青衣和你們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采兒,你說呢?」
采容兒嬌聲道:「不錯,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在夫君的掌控之中。可笑他們一直都沒有發現,還以為找到了一個好間諜,沒想到找到的卻是雙面間諜。夫君,我的演技怎麼樣?」
司空塵道:「這得問陸公子和他的學生。」
陸離苦笑道:「確實是好演技。能為藝術而獻身的人,演技又怎麼會差?」
采容兒嬌聲道:「夫君,你看他,這時候還想離間我們。」
司空塵微笑道:「垂死總是要掙扎一下的。我們十年夫妻,怎麼會被他離間?」
蕭飛白低聲道:「陸公子,不必和他廢話,我們一起出手,撕破這片天幕。」衛動、郭藥王、姬守用,左右聖使也靠了過來。郭藥王道:「大家把我所有可以提升功力的丹藥都用上。增加成功率。陸公子,你負責指揮我們行動。」
陸離道:「只怕沒那麼簡單,玄幻天幕里不能隨便出手,每出手一次空間就會縮小一半。我們好好合計一下,務求一次成功。」眾人一齊點頭。
只聽采容兒聲音越來越嫵媚,似乎還咬住了司空塵的耳朵,吃吃地笑道:「夫君,你從來都不肯那樣要我,今晚能不能成全我一次?」
司空塵皺眉道:「你——你怎麼在這裡說這種話?啊!你——你!你做什麼?」他的聲音里忽然充滿了驚懼和痛苦。
采容兒冷笑道:「你這個畜生,混蛋!這魔音灌腦的滋味如何?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我不但要毀了你,還要毀了你的一切!」
司空塵呼吸急促,忽然吼道:「你們不準上來!退下!這裡馬上就要被埋葬了,你們立刻撤離!」
樓夜雨的聲音道:「主人如果不走,屬下願意留下。」
司空塵怒道:「你們都是帝國的棟樑,誰也不許死在這裡!我是黑暗騎士團的主人,我命令你們,快走!」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下來:「你們不要讓我死不瞑目。」
撲通一聲,十多個強者整齊劃一地跪了下來。向司空塵叩頭,拜別。樓夜雨淡淡地道:「主人,屬下先行一步了。」啪地一聲,他一掌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司空塵嘆了口氣,道:「我以為,十年的夫妻生活,會讓你忘了那些事的。」
采容兒冷笑道:「換做你你能忘了嗎?」
司空塵苦笑道:「我知道你忘不了,但我——我,總不能殺了你。我十五年前就開始喜歡你,一直很喜歡。」
采容兒冷笑道:「不錯,你很喜歡我,但更喜歡折磨我。」
司空塵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喘息著道:「我——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怨氣。其實,那不是因為我喜歡克制。而是因為——」
他似乎也湊到采容兒耳邊說了幾句話。
采容兒忽然怔住,失魂落魄地道:「這——這是真的?」
司空塵道:「自然是真的。」
采容兒大笑,又大哭,哭著道:「你——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難道不知道我想殺你?」
司空塵苦笑道:「我本來已經決定,在這件事結束后就告訴你師父十年來一直都在我們身邊,一直都活著。他是我少年時候的信仰,我怎麼會殺了他?但我若提前告訴了你,這齣戲就演得不夠真了。你天性善良純真,如果你不恨我,就算是聽我的話去演戲,又怎麼可能演得好?所以——所以我只好把你的恨,你的陰謀變成真實的,只有如此,這個計謀才是真正的無懈可擊。真與假本就是很微妙的一種關係,不是嗎?」
啪地一聲,他臉上重重吃了一記。采容兒似乎已氣得說出話了,噼里啪啦,正正反反,連續打了他二三十個耳光。一邊打一邊發出凄厲無比的叫聲。司空塵毫無反應,似是已經死了。但采容兒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毆擊他的屍體。
陸離的心沉了下去,這件事一波三折,乾坤數變,唯一不變的,是司空塵心裡的矛盾。他愛采容兒,但卻又不得不利用采容兒。他心裡固然有采容兒,但同樣也有珊瑚帝國和他的權力。
陸離忽然意識到,司空塵對自己也好,對采容兒也好,甚至包括對軒轅城,心裡其實都充滿了矛盾。他們本是師兄弟,師兄妹和師徒。在陰謀之外,司空塵對自己和采容兒都是毫不作偽的。
至少對陸離而言是如此。司空塵對他的欣賞雖然並不單純,但卻絕不是裝出來的。對軒轅城的尊崇就更是出自一片赤誠。而他算計他們的時候也同樣毫不猶豫,對三個人都不例外。
他永遠知道在他心裡什麼更重要。哪怕他會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他不能和軒轅城一起為共同的政治理念奮鬥。不能和陸離做朋友,做師兄弟。甚至不能在床上對他最愛的女人敞開一切——哪怕只敞開一次。
陸離在心裡嘆了口氣:「一個人的生命如果變成了司空塵這樣,活著真的還有什麼樂趣嗎?」
玄幻天幕被采容兒打開了。
陸離躬身行禮,道:「師姐在上,小弟往日多有冒犯了。」采容兒面無表情地道:「其實我實在很想讓你死在裡面。但你是我父親最後一個傳人。杜空剛轉告我說,父親剛剛在下面去世了。我就更不能殺你了。」
陸離道:「是。多謝師姐寬宥。」
采容兒道:「讓你的朋友們先走吧,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陸離道:「是。」
左右聖使和衛動在玄幻天幕撤去時便已離去。此時姬守用也上前告辭。蕭飛白道:「陸公子,那我們暫且別過。我在山莊外面等你,此間事了,還望過去一敘。」陸離點點頭。郭藥王笑道:「藥王山莊公子是知道的。如果有空,一定要來做客。我沒蕭老弟那麼武痴,就不等你了。」陸離點點頭。
陸離走到采容兒身旁,見她把司空塵的屍身抱在懷裡,不禁嘆息道:「原來師姐心裡也是有司空先生的。」
采容兒道:「他已經死了,你就不要怪他了。他首先是帝國的七皇子,其次才是一個人。」
陸離道:「師姐都能原諒他,我就更不會怪他了。何況他也沒說錯,我早晚會是他的敵人。」
采容兒凄然一笑,道:「我已經親手殺了他,還要怎麼怪他?他一直在騙我恨他,我就偏不恨他。這種混蛋,我怎麼能讓他遂心如意?」
陸離心裡一顫,采容兒接著道:「你什麼都不必說了。一切都會被埋葬在這裡,我,他,父親,總算是又在一起了——其實,我們這十年一直在一起的,但偏偏這個混蛋不肯告訴我。非要讓我殺了他才說。唉,冤家,你騙我要了你的命。我除了拿命賠你,還能有什麼法子?」
陸離急道:「師姐千萬不可輕生。」
采容兒道:「是了,我讓你留下是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她拿出一枚空間戒指,道:「這裡面有一本書,當年父親一直在為無極鬥氣的魔法修鍊方法苦惱。他雖然會用,但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表達方式。我整理他的文字時,結合我對魔法的理解,算了勉強建立了一個修鍊體系。你可以作為參考,至少在你魔法抵達八階之前是有用的。」
采容兒手指一彈,那枚戒指便出現在陸離右手食指上。陸離道:「多謝師姐。」
采容兒道:「你去吧,這裡就要坍塌了。」
陸離道:「好。」他忽然出手,準備制住采容兒把她帶走。但在他出手的一瞬間,采容兒已經倒了下去。她微笑道:「你雖然很了不起,但我想死你是擋不住的。一個女魔法師,無論想死還是想讓別人死,辦法都至少有一千種。」
她明亮的眼睛眨動著,接著道:「其實,無論誰想死,你終究都擋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