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收拾一下，我們離開這個地方！」

  「不行，我不走！」

  「必須走，而且立刻、馬上！」

  「你先跟我說說鈴鐺羽衛是什麼？」

  「你又偷聽，怪我大意了，忘了你有趴窗戶的惡習！」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狗蛋說的紅衣男子就是這個鈴鐺羽衛吧，李重樓不是想殺我，是想保護我，那日在街上想殺我的另有其人，對吧！」

  「想殺你的是唐君吾，還有傾城公主！」

  「不可能，傾城沒理由殺我，殺了我對她有什麼好處！」

  「父命難違，你可別忘了他們是為什麼而來的！當初能和你在街頭較量，現在就能殺了你，只要能夠攪亂靖國的一切，他們都願意去做！是你，太單純了。」

  「原來，只有我一個人在自以為是分析著一切，到頭來，還是得靠別人保護，真沒用！可傾城，我真的拿她當朋友，我上學那麼多年很少遇到這樣與我如此契合的人。」

  「以我的性格，是不可能對女孩說這些話的，但我卻想告訴你，她是真的把你當成朋友，那天她已經意識到詩詞大賽不過是場鴻門宴，在羽箭射向你的時候她替你擋了一箭。」

  「那箭不是靖國的人射的嗎？我一直以為你們設局就是為了把他們都殺了，一網打盡！」

  「其實我也不敢相信蜀國皇帝竟這麼狠心將自己的兒女當作遠征犧牲的棋子，但後來我調查過那柄羽箭，雖然外觀與靖國將士慣用的一致，但材質卻是欒樹，這種樹木適宜生存在北方。」

  「可傾城不是一向被蜀國尊為浴火重生的玄女嗎？我不明白，為什麼？」

  「這件事很複雜，牽涉到蜀國的奇聞秘史，想聽路上講給你聽。」

  「那將軍府上上下下的人怎麼辦，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們，而且我一定要為程子衿報仇！我不願做縮頭烏龜，周羽涅，你也留下吧，我答應你，等這一切都水落石出，我們離開這個世界，回到我們的世界，好嗎？」

  咚地一聲，門被什麼東西給撞倒了，烏泱泱一群人跌倒在我們面前，我和周羽涅面面相覷，仔細分辨，原來是清芷、婉悅和府上上上下下的人都在。

  周羽涅揪著我的耳朵：「你這趴窗戶的毛病會傳染！」

  我對著周羽涅輕哼一聲急忙上前扶起清芷：「你們怎麼都在這，是有什麼事嗎？」

  婉悅耐不住性子先開了口：「夫人想丟下我們離開嗎？夫人別走，求您了，您走了我會活不下去的。」

  一眾人七嘴八舌，連清芷也一邊哭一邊求我留下，看著這情況我心中波濤翻湧，這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肯定，老管家罵罵咧咧衝進屋內將眾人轟出屋去，「夫人，恕老奴管教不嚴，這就把他們都趕出去。」

  「放心吧，我不走，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不會丟下你們不管」，老管家聽到這話抱頭痛哭，大家也都止不住掉眼淚，看來李重樓把將軍府封閉的舉動讓他們惶惶不可終日，「太子殿下是在保護我們，大家都打起精神來，程將軍需要你們，靖國需要你們，太子殿下需要你們，我也需要你們。」

  噹噹當，周羽涅不知從哪找來一個鎚子在修理撞壞的門框，看著這情景我著實氣不打一處來，「太煞風景了！」

  周羽涅向我深深作揖：「小燚女皇，我只是在幫你排憂解難而已，你許下這麼多承諾要當心啊！」

  我一手扶額：「從來到這個世界一切都是沒得選的，能做的就是向著我認為的正確的方向前進吧！」

  周羽涅伸了伸懶腰：「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了。」

  （蜀國營帳）

  「混賬！我已損失一兒一女，我殺你一萬次都不夠還！」一個重重的巴掌打在男人面頰，他的嘴角已然滲血。

  「陛下，等此役勝利，我定會自刎告慰太子、公主亡靈。可我們並不是立於必敗之地，還有殺手鐧沒有使出，程老將軍可不想看到自己的醜事世人皆知，陛下，這次我親自去辦，絕無紕漏！」

  「如果此次再失手，你知道你的下場絕不是自刎那麼簡單，我警告你，我已捨棄一切，而你絕不能護著你的兒子，該殺便殺！」

  男人聽到這話驚恐萬分：「陛下，這是何意，微臣並無後人！」

  蜀國皇帝輕哼一聲，只說了一個名字便讓男人驚慌失措，「李重樓！」

  （靖國朝堂）

  李太宗正襟危坐，李重樓、魏子薇跪在大殿正中，朝臣們看到這情景無一人開口，局勢一觸即發。

  程老將軍先開了口：「多謝陛下賜婚，魏副將為國捐軀將孤女託付給老夫，老夫已認她作乾女兒，從小琴棋書畫、禮儀品行皆是我親自教導，相信一定能為太子殿下分憂解難的。」

  李太宗點了點頭：「太子，怎麼不說話？」

  「父皇，既是您想讓兒臣娶魏小姐，為何要問我的看法呢，父皇做決定就好」，李重樓畢恭畢敬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李太宗聽到這話並不驚訝：「太子，你已建府多年，至今太子妃的位置尚空缺，東宮連個妾室都沒有，你可怎麼讓朕放心啊！」

  「父皇，江山社稷為大，何況現在蜀國虎視眈眈，兒臣沒有心思兒女情長」，李重樓不卑不亢的回應著。

  「知道你勤勉，父皇自然是要為你操心的，之前欲將林相之女許配於你，可你是百般不願，現在魏小姐可還滿意？」李太宗短短几句，試探、權衡都摻雜一起，讓人揣摩不透聖意，林相臉上依舊平靜，看不出任何感情。

  「兒臣以為魏小姐作妾室自然是合格的，謝父皇賜婚，但近日局勢緊張，不必大辦，擇吉日讓魏小姐入東宮即可」，李重樓說罷便起身向程老將軍走去，「程老將軍，就委屈您的女兒了，您為靖國赤膽忠心，定是明白的！」

  程老將軍強忍不滿之意，聽到李重樓刻意加重了女兒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只好打躬作揖：「老臣明白。」

  就在劍拔弩張之間，李太宗宣布退朝，李重樓自大殿台階向下走著，魏子薇上前叫住了他：「太子殿下，子薇定會全心全意料理府中事務，為您分憂！」

  李重樓沒有正眼看她，只是回答道：「府上所有事務皆有專人打理，不勞你操心，你只要安分一點，我保你在東宮衣食無憂，聽懂了嗎！」

  魏子薇身子微顫，正想說話的時候，李重樓已經離開了，「憑什麼！憑什麼！自從林燚嫁給子衿哥哥，一切都變了，現在連太子都只願與她多言，我到底哪點不如她！」

  「子薇，你應放下執念，否則，太子定會要了你的命的！」程老將軍將魏子薇拉到偏僻的角落，緊緊的按著她的手以示警告，「李重樓年幼時便沒了倚靠，但仍只用了三年的時間便坐上了太子之位，直至現在，陛下都忌憚幾分，你不要愚蠢到以為可以俘獲他的心，為父只能幫你到這了，你之前說的太子妃之位恐怕無望了，但能入東宮對你來說已經到頭了！」

  「父親，我的父親，女兒明白了。」

  （將軍府）

  「參加太子殿下」，李重樓來了，他來做什麼？

  我迎上前去：「參加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啊！」

  李重樓沒有調侃，一臉嚴肅屏退左右，周羽涅站在我身前，生怕出什麼意外，「羽涅，時間到了，我反悔了，你已經不能帶走她了！」

  「太子殿下，小燚與我打算留下，但太子殿下也不要過於自信自己的力量才好」，「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幾乎是同時我和周羽涅說出了這句名言而後相視一笑。

  李重樓感到五味雜陳：「我不知道你們兩個默契到這種程度了，林燚，程將軍屍骨未寒，你就處處留情，放蕩！」

  我本想生氣，但深諳李重樓的套路：「太子殿下，聽說魏小姐入了東宮，我還是要恭喜您一下的，禮金我都備好了，您這把將軍府封了我也出不去，要不您什麼時候定好了日子讓侍衛把我押解過去，好事我可不能錯過！」

  李重樓苦笑，「好了，既然如此，我們便直言不諱吧，你們隨我來。」

  一路無話，我們三人坐著馬車到了虹樓后的小院子，卡塔卡塔，機關轉動，一間密室初漏端倪。

  我撫摸著這奇巧的紋路，不禁發問：「我天！你們這是拍諜戰戲啊，周羽涅，這是你的手筆？」

  「小燚妹妹，自然是的」，周羽涅難掩得意，雙手環抱胸前。

  「我一直特想問你，你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怎麼造紙也會，造機關也會！程序猿？還是工匠？身兼多職？特工！」

  「你們在說什麼？」李重樓還是忍不住發問。

  「太子殿下，我們在說的是天地奧妙，宇宙玄黃。我們兩個都是仙子，下凡來的，所以你自然聽不懂了」，我已經找到和李重樓說話的方式了，而且很享受這種表達。

  周羽涅配合我演出，但李重樓並不在意，「兩位仙子，我們還是說正事吧。羽涅，魏子薇一事你推波助瀾，這筆賬你必須還了，我要你想辦法取顏展人頭！」

  周羽涅眉頭緊鎖：「顏展不是死了嗎？怎麼？」

  李重樓輕柔太陽穴，輕嘆一口氣：「看來有必要把事情知會於你了，當年蜀國與靖國割據一方，勢均力敵，但彼此都不甘人後。靖國開國后，蜀國千方百計想吞併可都未得逞。顏展，不僅戰功赫赫，且會修道升仙之術，是蜀國老皇帝最信任的人，而此前靖國瘟疫、現在的表面求和皆是此人手筆。我年少時的確潛入敵軍營帳取顏展人頭，但當時我並未將他殺死，他也一直化名凌空道長常伴老皇帝左右，此人必須除掉！絕不能留！」

  我弱弱舉手，李重樓瞥了我一眼給了一個說字，我如獲至寶：「我想問，瘟疫的事，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靖國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你還是這麼念念不忘，就當解開你的心結了，當年蜀國密探潛入靖國製造瘟疫，本是在都城撒播，可最後瘟疫卻在翠竹村爆發了，那裡的村民染了瘟疫后除了零星的人外皆被斬殺，埋於村后荒山。但瘟疫並沒有止步於此，全國各地都有，朝廷全力鎮壓也於事無補，將患了病但又無法醫治的人都埋於死人坑中，當年你們應該是無意中撞破這一切，因此遭人滅口」，李重樓滔滔不絕，面無表情，就好像一切與他無關。

  「之後一把火把死人坑化作塵土，掩埋一切，可即使如此，每個人都有親朋好友，朝廷怎麼做到讓大家毫無察覺，天真的以為是靖國戰勝了瘟疫！」我疑慮不解，只想知道真相。

  周羽涅摸了摸我的頭：「小燚，你是想不到，還是不敢想？」

  周羽涅說中了要害，朝廷是連帶所有知情的人都一起.……我不能再天真下去，周遭的一切逼迫我必須快速適應，否則我想守護的人都會離我而去，我不能讓他們再受到傷害，一點都不能，「說重點吧，密探是誰。」

  面對我迅速的轉變，周羽涅給了我讚許的眼神，可看向李重樓他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密探是程老將軍的人，他不肯說出名字，我也只能通過子衿與他聯繫，可現在似乎找不到了，程老將軍也不承認此事，總是搪塞推脫。」

  「我去問他，只要問出這個名字，就會有進展的，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我起身便準備出去。

  李重樓攔住了我：「你這樣去，怕是連他的面都見不到的！程老將軍連我都不怕，更別提你了！」

  周羽涅對李重樓的說辭表示肯定，他們兩個都不希望我去，為什麼呢？我的直覺和理智告訴我，事情不對勁：「你們該不會又在利用我吧？我雖然可以理解權貴的你爭我奪，但我最基本的知情權總是有的吧？我啊，最討厭藏著掖著，我知道這樣不好，很容易就被人利用，但我坦坦蕩蕩，說吧，不說我就跳崖去，沒辦法離開這個世界死了也行，乾淨！」

  「不行！你不能死！」看來愛神星的設定起了作用，這兩位對我有著很深的感情，之前被你們利用那麼多次，現在輪到我了。

  周羽涅無奈搖頭：「小燚妹妹，你去了不會有好處的，程老將軍不喜你這個兒媳婦。」

  李重樓補充道：「魏子薇很可能會對你不利，程老將軍必不會護著你的！」

  我更加疑惑，我思前想後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細節，開啟記憶宮殿模式，將之前發生的一切聯繫在一起，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不會這麼狗血吧！魏子薇不會是程老將軍的女兒吧！」

  看著他們兩個的表情，看來我猜對了，這麼說起來我之前真是錯怪程子衿了，他和魏子薇本就是兄妹，相處模式自然親密些，「可我記得之前不是一直說程老將軍想讓魏子薇嫁給程子衿嗎？他們是兄妹，這可是近親結婚啊！」

  「親上加親，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