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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章 以身飼魔

  那中年男子也不生氣,翹起蘭花指挽了一下耳邊的髮絲道:「無需多禮,那些虛頭巴腦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封魔氏千百年來為大唐鎮守邪魔乃是大功業,皇上啊是時刻記在心裡。咱家來這裡啊也不為別的,就是替皇上見證一下,同時帶來皇上的賞賜。」

  說完,中年男子從懷中取出一物,是一個烏木做軸、蠶絲織就、鑲金描銀的書卷。

  封魔禪煩就這麼坐在地上隨手接了過來,展開書卷,看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八個大字。

  功在社稷,千秋萬代。

  「功在社稷,千秋萬代,千秋萬代……」封魔禪煩默念道,嘴角卻是苦笑。

  大族老卻是喜笑顏開接過了當代皇帝的真跡,直道:「妙妙妙,皇上的真跡當真是妙不可言,有蔡鍾之風骨,二王之雅量,老朽此生得見真是再無遺憾。陳公公放心,老朽定會好好保管皇上真跡,定不會有一絲一毫損壞。」

  把皇帝真跡小心翼翼收進懷裡,大族老手裡出現了一大摞厚實的銀票,陳公公露出欣賞的眼神接了過去藏在懷中,兩人都自得其樂笑了起來。

  笑罷,大族老收起了笑容對封魔禪煩道:「時間差不多了,去吧,族裡會替你照顧妻兒的。」

  「但願如此。」

  封魔禪煩丟下一句話走入陣中。

  從他踏入的那一刻起,詭異的心跳聲徒然加強,震得地上的碎石都在抖動。不僅如此,那八座巨像齊齊扭頭向著封魔禪煩看去,看著他向中央祭台走去。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

  封魔禪煩走得十分艱難,濃厚的血光如同液體往他的七竅鑽去,令其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走到了祭台前,封魔禪煩卻沒忍住一口鮮血噴出,直挺挺倒在地上不見動彈。

  陣外,陳公公見到封魔禪煩倒地不由皺起了眉頭,大族老卻是笑道:「無礙,血封大陣一旦啟動,邪魔的力量難免有些外溢,禪煩這孩子修為不弱,沒那麼容易倒下。」

  果然,大族老的話剛說完,祭台前的封魔禪煩就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封魔禪煩休息了片刻,邁步走上了祭台。祭井中回蕩的心跳聲猛然一滯,復又更加急促了。

  封魔禪煩再次一口鮮血噴出,臉色變得鮮紅欲滴。

  他沒有再做休憩,而是一鼓作氣走到祭台中央的深井邊上,渾身氣勁鼓盪,衣決飄飄,長發亂舞。

  他的行為似乎觸發了大陣的某種機制,大陣凹槽中的血液快速向著祭台匯聚,爆發出驚人氣息,陣外的大族老不得不將陳公公護住。

  很快,血液形成一個巨大血球包裹住祭台,陣外的八座巨像眼中齊齊射出紅光融入血球之中,血球內部一陣翻湧,不可見物。

  渾濁的血球之中,封魔禪煩渾身衣物毛髮盡毀,皮膚剝離,露出鮮紅嫩肉,血珠滲出,又融入血球之中。

  這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而他卻神情安詳,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別過了,麒麟,狸兒……還有,倘若……」

  他閉上眼睛,朝著深井一躍而下。

  下墜,下墜……

  下墜……

  他不停下墜,黑暗深不見底卻透著詭異紅光的深井之中彷彿有著某種力量在拉扯他,讓他的下墜速度愈來愈快。

  封魔倘若披散著頭髮坐在妝台前,「嘭」地一聲毫無預兆地……鏡面碎了。她神情麻木繼續梳頭,卻連手中的犀角梳子都斷成兩截,「啪」地摔在地上。

  猶如她的內心。

  另一間房內,面色冰寒的封魔狸換上了華服,阿惹坐在他的屋內不言不語。而那把大族老送來的碧泉劍,卻已是不知何時化為了粉末。

  下墜,下墜……

  下墜……

  封魔禪煩的血液析幹了,筋肉開始一點點剝離,這井不知通向何處,甚至可能沒有盡頭。

  沒有時間,沒有溫度,沒有痛楚,沒有意義。

  筋肉最終也消失了,他的軀體只剩下骨架,依舊在下墜。

  骨架最終也消失了,他只剩下一點真靈,繼續向著下方墜去。

  井也消失了,周遭只剩下了一片扭曲的光怪陸離。

  連最基礎的空間、物質、能量概念都不復存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片混亂的光怪陸離中出現了一個陣法,陣法中央是一個沉睡的混沌身影。

  身影沒有五官,只具備基本人形輪廓,卻莫名讓人覺得長相上和封魔禪煩有些許相似。

  封魔禪煩最後的真靈向著陣法飛去,欲要融入陣中,不想那陣中身影突然張嘴,直接將封魔禪煩的真靈吸來一口吞下。

  混沌身影凝實了一分,陣法卻黯淡一分,好在混沌身影沒有下一步動作。

  封魔之地,大陣運轉結束了,巨像重新變成死物,連無處不在的紅光都消散了。

  大族老滿意地點頭,「封魔事畢,陳公公想必也累了,老朽已經準備好了雅間,還請公公前去休息,半日之後的封禮大典還需勞煩。」

  「好說好說,咱家畢竟是肉體凡胎,趕了這麼多天路,又跑來這種煞氣地方確實是遭罪,就先過去了。」

  「陳公公慢走。」

  狸山之上,狸婆婆看著已經開始慢慢褪去血色的青海喃喃自語。

  「奇怪,主人為何不見動作……難道……也對,狸兒那孩子乃是我所見過主人最優秀的血脈後裔,多等些年月也是值得的。」

  千萬里之遙的國都長安,城西之外有一山,名曰龍首山,山不算高,也不靈秀,卻是大唐國師一脈道場所在。

  天算道人所屬道統喚作「一陽觀」,與大唐同壽,掌教即是國師。

  只是天算道人連國師都做得極不稱職,更不必說去做一陽觀掌教。多年來,實際打理一陽觀的乃是天算道人師弟伏虎道人。

  而天算道人,則是在一陽觀往上,接近山頂的地方建了座小小的「天算觀」。

  天算道人正值壯年,多年來僅收了司空一個徒弟,算上新收的封魔麒麟也就兩個,不愁天算觀住不下。

  小道觀也有小道觀的好處,清靜,好打理。不像一陽觀,門童、香童、葯童、法師、高功、知客、掃地的、解簽的、買辦的、做飯的……再加上大量慕名而來的居士……

  簡直是趕大集。

  封魔麒麟今日有些煩躁,看著桌上被畫得亂七八糟的符籙和手上第八支折斷的毛筆,他的心感到莫名沮喪。

  他來到這裡已經有兩天了,倒也能適應這種冷清,別看封魔氏頗大,但他們一家的住處卻和這裡也沒太大不同。從某些方面而言,這裡反倒是自由很多,出門就是一陽觀,下了山便是繁華的長安城,沒有人會過分束縛他的行動。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小師弟,是不是晚上沒休息好。」司空關切道。

  天算道人是個洒脫性子,上任國師不到半年便離開了長安五湖四海地遊盪,只因有緣才收下了司空,教授亦是斷斷續續,要不是司空悟性極佳修行刻苦斷不會有今日成就。

  所以,要讓天算道人來教僅僅四五歲的封魔麒麟,這還不如一刀將其殺了。

  所以教授和照顧小師弟的重任自然是落到了司空身上,天算道人的身影基本只有吃飯的時候能夠看見。

  「才不是。」

  封魔麒麟搖搖頭,卻是犯了孩子氣,重新拿過了一張空白符籙和毛筆。

  「好好好,不是。心靜下來,筆要輕,要穩,毛毛躁躁的可不行。」

  「大師兄。」

  「怎麼?」

  「這些你都說過好幾遍了。」

  「……額,好吧,大師兄閉嘴。」

  司空站到一旁不再啰嗦了,這個小師弟年紀雖小,心智卻頗為成熟,性格上和封魔狸並不像,唯一相像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於修行一道的天資。他十分期待將小師弟教成之後,或許會有機會和封魔狸再次交手一分高下。

  他們兩人不知道,此時他們的不靠譜師傅天算道人就站在他們所在的房頂上,遙望青海的方向神情悲愴。

  ……禪煩老友……

  一路走好。

  狸山,數萬封魔氏族人已在大宅前的大校場上齊聚一堂。

  身著華服的封魔狸走出門來,往日冷冷清清的自家院門此時卻在地上鋪上了紅毯,左右站滿手挽花籃的丫鬟與樂師,一直通往氏族大宅之外。

  好不氣派。

  封魔狸走了上去,禮樂起奏,花瓣飛揚,而他卻心如寒冰。

  府邸之外,校場中央搭建有一個頗大的禮台,三位族老陪著陳公公一同坐在上首,下首坐著數十名氏族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

  封魔氏家大業大,難得聚在一起,別說今日還有天使在場,這可是盛事。更重要的是,今天他們將迎來新的族長。

  大唐疆域太大,皇室對於地方氏族的態度歷來都是以打壓為主,也唯有他們封魔氏能得此厚愛,由天使見證每一任族長的繼任。

  封魔狸來了,踏著禮樂和鮮花出現,徑直上到了禮台之上。

  台下沸騰了,大多常年在外的族人乃是第一次見著新族長的樣子,不由得站起身來看個仔細。

  過了片刻,待得台下眾人安靜下來了,陳公公站起身來,兩個小太監畢恭畢敬地捧出來兩樣東西。

  一樣是描龍繪鳳的紫檀盒子,一樣乃是一把雍容華貴的寶劍。

  陳公公打開紫檀盒子取出來一道聖旨,大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古有邪魔當道,血流千里,生靈塗炭,人族將滅。幸我人族得上天垂憐,有諸聖降世,封魔於狸山,又有一族臨危受命,世代鎮魔於此。自高祖起得賜『封魔』為姓,自太宗起食邑山海一城,自高宗起鎮守青海,為人族興,為大唐盛,立下不世功業,朕時常感懷之。與封魔氏偉業相論,朕之一生所為只是區區。今有少年英雄封魔狸任第三百八十六任族長,朕只恨公事纏身不能親至,只能贈予寶劍,望爾不負封魔氏之威名,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封魔氏所有人齊刷刷跪了下來,而封魔狸卻沒有動作。

  陳公公臉色有些不好,大族老見狀大驚,可是與站在禮台中央的封魔狸卻有不少距離,只能暗使眼色。

  封魔狸這才勉強單膝跪下。

  陳公公見封魔狸服軟了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也不計較太多,笑眯眯地將聖旨和御賜寶劍交到封魔狸手中。

  「族長大人乃是我大唐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可千萬別辜負了皇上期望。」

  「這是自然。」

  「這便好,皇上還等著消息呢,咱家就不多做停留了。族長大人,告辭了。」

  「恭送天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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