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紅塵道場17

  「金爺。」秦延打招呼。 

  金熊正靠在椅子上抽雪茄，他看著秦延，笑容意外的親和：「早就聽說了歐生的大名啦，沒想到，本人長得這麼正，出道做明星都綽綽有餘了啦。」 

  穆偉大笑：「金爺說得對，我也老是說他，出去賣臉好了，何必干我們這一行賣命呢。」 

  金熊拉開自己身旁的椅子，對秦延比了個請的手勢：「坐啊。」 

  「謝金爺。」 

  秦延坐下。 

  金熊拿起桌上的酒瓶，要給秦延倒酒，秦延連忙伸手截住了：「金爺別客氣，我自己來。」 

  「好啊。」金熊繼續靠回椅背上，夾著他的雪茄，揚揚手招呼道，「你隨意一點啦，千萬別客氣啊。」 

  隨著金熊的動作，秦延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紋身。 

  金熊手上的紋身，與他部下的人不一樣，那些人是統一的熊頭，而他手上的，是整個熊形，這個圖案有點像熊貓，但又沒有熊貓那樣憨態可愛。 

  「金爺，這次的貨，多虧了大歐，才能順利找回來。」穆偉對金熊說。 

  金熊點頭：「對啦，我手下那些豬頭真的是……竟然直接把人做了，要不是歐生知道那批貨的下落，我們損失就大啦。」 

  秦延不說話，只是微笑著抿了口酒。 

  「真是羨慕二爺啊，手下有這麼能幹的人幫襯。」金熊繼續道。 

  穆偉洋洋得意，他大笑著拍了拍秦延的肩膀，說：「金爺，我和大歐啊，那是患難交情。」 

  「哦？怎麼說？」金熊表示好奇。 

  「我記得兩年前，大歐帶著他手下幾個來北疆和我談生意，交貨那天，我們遇到警察伏擊，他娘的，那天我們可真是損失慘重啊，不僅貨都丟了，人也被抓走了大半……」 

  聽著穆偉的敘述，金熊意味深長地看著秦延。 

  秦延不動聲色地接過話茬：「我記得，那次和警察交鋒，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多虧了二哥，讓我留在北疆養傷，還帶著我一起干，我才有今天。」 

  金熊努了下唇，收起意味深長的目光，給自己的倒酒。 

  「我運氣好，逃過一劫，大歐命硬，死裡逃生。從那之後，我們兩個就開始一起干。就像金爺說的，大歐能幹，而且腦子好使，比起之前那些個草包，他簡直一個頂十。」穆偉繪聲繪色地誇著秦延，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欣賞，「前幾天，呂財神他娘的想伏擊我，也是多虧了大歐，有大歐在我身邊，我都不知道安心多少。」 

  「好了好了，二爺可別說了，有一個聲望那麼大的兄長，還有一個這麼能幹的小弟，你是要羨慕死我嘛？」 

  穆偉大笑著，與金熊幹了一杯。 

  金熊一杯飲盡，道：「不過，話說回來，二爺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傳說中的達哥啊，我可是仰仗他的威名很久很久啦。」 

  秦延一邊喝酒一邊看向穆偉，注意著他的神色變化。 

  穆偉拿起筷子夾菜，臉上笑意未減，但是，聲勢已經沒有剛才那麼高了。 

  「只要金爺覺得新貨好，我們後面就會有很多合作機會，金爺想見我大哥，還怕沒機會嗎？」 

  「好，那可就說定了，一定要把我引薦給達哥。」 

  「好。金爺放心，來來來，我們繼續喝。」 

  穆偉端起酒杯，往金熊和秦延面前一遞，三個酒杯碰到一起，發出「叮」的一聲響，包間里其樂融融，但是，三人卻各懷心事。 ——

  溫茗站在酒店門口，來回張望著，可是，這附近沒有一輛計程車過來。周圍還有很多人和她一樣，因為昨夜的一場大雪，而被滯留在了酒店。 

  正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溫茗轉頭，看到身後站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高高瘦瘦的，兩邊的頭髮理得很短，中間一撮又留得很長，扎著小辮。他嘴角揚起時，帶著一絲痞氣，但眼神很乾凈。 

  「什麼事？」溫茗神色戒備。 

  「要去沁源嗎？」男人對她說，「我送你去吧。」 

  溫茗有點奇怪這個男人為什麼會知道她要去沁源，更奇怪於他的後半句話。 

  她更仔細地打量著這個男人，看起來，也不像是開黑車的。 

  「為什麼要送我？」 

  「因為翰哥交代了。」男人大概是想起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連忙說：「我叫大魏，是翰哥的朋友。」 

  翰哥？秦延？ 

  溫茗記得，那日在火車上，那個刀疤男就是這樣稱呼秦延的。 

  「我不認識什麼翰哥。」溫茗說。 

  大魏反應了幾秒，「不如這樣，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和你說吧。」 

  「不用了。」溫茗搖搖頭，給出另一種提議：「不如這樣，你送我去沁源，給我算路費。」 

  「啊？」大魏有點意外。 

  「行么？」溫茗追問一句。 

  「行啊。」大魏笑起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我把你平安送到沁源就算完成任務了。」 

  兩人就這樣達成了統一意見。 

  溫茗跟著大魏去了停車場，他的車是一輛黑色的尼桑，車身因為濺了一身雪泥而顯得有些臟，車上卻很乾凈。 

  「麻煩你了。」溫茗說完這句話，就靠在後車廂的座位上默默出神。 

  大魏借著後視鏡打量著溫茗的臉。 

  這是一張讓人很舒服的臉，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纖挺的鼻樑，那緊抿著唇的樣子甚至和秦延有幾分夫妻相。 

  「來旅遊嗎？」大魏忍不住問。 

  「是啊。」溫茗看向大魏，「你呢？」 

  「我？我在這裡工作。」 

  「你也是跑運輸的？」 

  「哈？」大魏忍俊不禁，「翰哥這麼跟你說的？」 

  「不是嗎？」 

  大魏點頭：「差不多吧。」 

  溫茗不作聲了。 

  大魏繼續問：「你和翰哥是朋友吧？」 

  「不認識。」溫茗說。 

  但這三個字明顯帶了脾氣，讓大魏聽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曖昧。 

  大魏還想繼續聊天，但是，溫茗的手機忽然響了，他不想打擾她打電話，便不出聲了。 

  車廂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她接電話的聲音。 

  「我在路上了……找到了嗎？還沒有？……不如報警吧？也是……」 

  大魏不由地又往後看了一眼，女人蹙著眉，好像遇到了什麼難題。 

  「好，你們別著急，等我回來了再商量。」 

  她柔聲安撫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出什麼事了嗎？」大魏問。 

  溫茗看著大魏的後腦勺，思索著要不要告訴他。 

  「如果不方便說，不說也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溫茗想了想，決定坦白。 

  「和我一起出來一個朋友在沁源失蹤了。」 ——

  包間里，秦延舉著酒杯，一杯一杯的下肚。他酒量好，穆偉相當，所以，第一個倒下的是金熊。 

  金熊的手下把金熊接走之後，包間里就只剩下了秦延和穆偉。 

  「只剩下咱哥倆了。」穆偉端起酒杯，「來，哥敬你一杯。」 

  「謝二哥。」 

  秦延又一飲而盡。 

  他今晚特別想醉，只有醉了，他才能短暫的忘記木強，忘記溫茗。胃裡很難受，但再難受，也沒有心難受。 

  穆偉看著秦延，看出他低落的情緒。 

  「哥知道你難受。」穆偉把椅子拉到秦延身邊，與他並肩而坐，「自己的兄弟被人一槍打死了，而你，非但不能為他報仇，還得強顏歡笑，和打死他的人把酒言歡，難為你了。」 

  秦延低了下頭：「大蟒做錯了事，這是應有的懲罰。」 

  「你真的這樣想？」 

  「對。」 

  穆偉笑起來，伸手攬住秦延的肩膀：「你這樣想就對了。我們這一行，風險太大了，稍有不慎，那就是送命的事。千萬別把感情浪費在拖後腿的人身上，他們不配。」 

  秦延注意到，穆偉說了個「他們」。他似乎是在說木強的事情，又似乎還在含沙射影地暗指其他人其他事。 

  「這次你又立了大功，想要什麼就跟哥說，哥都滿足你。」穆偉笑吟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原本兇相的臉變得特別和藹。 

  「二哥，我不敢居功。」 

  「這樣吧，以後慈臨—沁源—威林這條線全權交給你了，利潤也給你拿大頭。」 

  秦延有點不可置信：「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穆偉大氣往椅背上一靠，「只要你幹得好，北疆北區也給你。」 

  「北疆北區？那不是達哥的區塊？」 

  穆偉挑挑眉，似乎在問那又怎樣？ 

  秦延摸了下下巴，勾唇：「二哥，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達哥的區塊我可不敢覬覦。而且，你們兄弟感情好，可不能因為二哥偏愛我而讓你們產生分歧。」 

  「哈哈哈……看把你嚇的。」穆偉大口啃著肉骨頭，邊啃邊說，「改天，改天我帶你去見見我哥，等你見到他，你就知道，他真的沒有什麼好怕的。」 

  秦延點頭，這正合他意。 

  兩年前的圍剿行動失敗之後，秦延就以歐翰的身份打入了北疆販毒團伙的內部，深得老二穆偉的信任，但是，他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傳說中能稱霸北疆的大毒梟穆達。前段時間，在火車上，他接受了組織的新任務，上峰領導要求他趁著這次新貨的研發和上市，儘快找到穆達的行蹤，等確認了穆達的落腳點和制毒基地的具體位置之後，組織將展開新一輪的圍剿行動。 

  是成是敗，所有的壓力和重擔，全都落在了秦延的肩上。 

  兩年的蟄伏，就看這一次了！ 

  秦延又陪穆偉喝了半小時酒才散，當他帶著一身酒氣從酒店走出來時，發現任玥還在等他。 

  任玥看到秦延出來，立馬推門下車。 

  「翰哥。」 

  「怎麼沒走？」 

  「你的手機落下了，所以我才一直在這裡等你的。」 

  秦延摸了摸口袋，手機還真不在身上。 

  任玥回身指了指車廂，「手機在車裡，大魏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 

  「大魏？」 

  秦延反應了幾秒，酒精讓他的思維有點遲鈍，但他記得，大魏是送溫茗回沁源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秦延快步走到車邊，拉開了車門，拿出手機，把電話撥回去。 

  任玥站在一旁看著他，有點失落。 

  剛才，她和大魏通過電話了，大魏說，秦隊讓他送個女人回沁源。 

  不用猜，也知道那個女人是誰，畢竟，能讓秦延上心的，從始至終只有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