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塵道場8
第二天,溫茗起得很早,她出去打包了四份早飯,然後回酒店挨個喊他們起床。
吃完早餐,四人準備出發去簡山滑雪場。
陳昊飛租了一輛車,就停在酒店的停車場,陳昊飛和董凌凌去停車場取車,溫茗和霍一北站在酒店門口等著。
「好冷呀。」霍一北搓著手,沒話找話。
「冷就多穿點衣服。」
「衣服沒帶夠。」霍一北靠過來,悄悄挨著溫茗。
溫茗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挪開幾步,他又跟過來,像是塊牛皮糖一樣緊貼著溫茗。
「喂,小毛孩……」
「噓。」霍一北打斷她的話,厚著臉皮道:「挨緊點,你暖和,我暖和,大家都暖和。」
溫茗哭笑不得,她正要揚手把霍一北推開,一轉眸,看到馬路對面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
越野車頭上,秦延半倚著,正一邊抽煙一邊望著他們,因為隔得有點遠,他的神情很模糊。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他今天又穿了一身勁酷的黑。
黑色是很低調的顏色,但是,由他穿來,卻格外惹眼。
溫茗假裝沒有看到他,她揚到一半的手也將原本要推的動作改成了撫拍。她輕輕拍了一下霍一北的肩膀,柔聲地在他耳邊說:「趁我好好說話的時候,趕緊自己起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霍一北從沒有聽過溫茗這樣溫柔地說話,他頓時覺得哪裡不妙,乖乖退開了。
這時,陳昊飛帶著董凌凌開車過來了,車子停在了酒店的門口。
霍一北上前為溫茗拉開了車門,溫茗上車的時候,又往秦延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知什麼時候走開了,人不在那兒了,但是,他的車還在那兒。
溫茗說服自己不要去想他,更不要去注意他。
她自顧自地看起了書。
車子一路往北,因為地上濕滑,陳昊飛開得很慢。快到簡山滑雪場的時候,董凌凌忽然叫道:「誒,後面那輛黑色的車是不是一直在跟著我們?」
溫茗自書間抬頭,往後看了一眼。
果然,陳昊飛的車后,跟著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越野車與他們的車保持著一定的車距,開得也很慢。
「不會吧。」陳昊飛不在意地道:「好好的跟著我們幹什麼?可能,人家也是去滑雪的呢。」
「不,我注意這輛車很久了,它一直跟著我們。」
董凌凌滿臉懷疑。
陳昊飛瞬間就緊張了起來,霍一北正在打盹,聽到他們的對話,也睜開了眼。
「那怎麼辦?」陳昊飛問。
「要不我們靠邊停車,看看情況吧。」董凌凌提議著。
「好。」
陳昊飛慢慢降下了車速,正準備停車,越野車裡的人彷彿能聽到他們說話似的,為了打消他們的疑慮,「噌」的一下超過了他們。
望著疾馳而去的黑色越野車,溫茗悄悄鬆了一口氣。
「咦?不是跟著我們的嗎?」董凌凌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是我看錯了?」
「肯定就是你看錯了。」陳昊飛說,「我們四個出來旅遊的,來這裡之後也沒有和人起衝突、結仇家,誰會跟著我們啊?」
董凌凌覺得陳昊飛說得有道理,點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麼了。霍一北繼續打盹,車廂里的氣氛回到最初悠閑的狀態。只有溫茗合上了書,開始心猿意馬,因為她知道,那人是沖著她來的。 ——
到了簡山滑雪場,四人先去換衣服領裝備。
溫茗因為接了一個客戶的電話,中途耽擱了一下,等她換好衣服,董凌凌他們三個早就不見了蹤跡。
溫茗從更衣室里出來,剛穿過走廊拐角,就看到秦延站在大廳的門廊下。他手裡握著一瓶水,瓶中的水已經快見底了。
他好像已經來了很久了,他好像正在等她。
溫茗憋著一股勁,自然不肯輕易理他。她挪開了目光,大步地往門口走,經過秦延的身旁時,她目不斜視,彷彿他就是個透明的影子。
「溫茗。」
他沒有攔她,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溫茗表面雲淡風輕,但其實,他脫口而出的這兩個字就已經讓她亂了陣腳。
這是兩年之後,相逢以來,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我叫什麼名字呢。」溫茗說。
秦延繞到她面前,神情懇切:「上次是我態度不好,我太著急了,我道歉。和我談談好嗎?我有事需要你的幫忙。」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句句真情流露。
溫茗斜了他一眼,不怎麼買賬:「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乖順嗎?」
秦延不作聲。
「就是有求於我的時候。」溫茗冷哼了一聲:「兩年前要找紋身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明明一身逆鱗,偏偏要裝溫順。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心軟嗎?抱歉我沒時間奉陪。」
她把他說過的話原模原樣,一字不落地還給他。說完,溫茗邁步就走。
「溫茗!」秦延追上來,拉住了她的胳膊。
「放開!」溫茗甩開了他的手,「憑什麼你想裝不認識的時候就不認識,你想相認了就相認,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不是溫茗,你認錯人了。」
秦延有點頭大。
與溫茗過招,他從來沒有什麼勝算。因為她一出手,招招式式都是有章法的。這一次,更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秦延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溫茗不再理會秦延,她做了下熱身運動,戴起安全頭盔和護目鏡,拿上滑雪杖,穿上滑雪板,利用手腕力量將滑雪杖向後推動,平穩地滑進了雪場。
秦延遙遙看著她。
她穿了淺色的滑雪服,身形依然纖細,長發綁成了很低的馬尾,壓在安全帽下,那發梢隨著她的利落的動作甩過來甩過去,好像帶著風,撩撥著人心,卻又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滑雪場那麼大,溫茗的身影轉瞬就不見了。
秦延原地思索了片刻,轉身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
簡山滑雪場很大,有適合小孩子及初級玩家的平地滑道,也有難度等級往上的中級滑道和高級滑道。
溫茗猜想,董凌凌他們三個一定是去了難度等級最高的滑雪道,雖然他們的技術並不怎麼樣,但是,他們都有一顆喜歡挑戰極限又不甘平庸的心。
平地滑道人很多,多數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來玩的,孩子們吵吵嚷嚷,時不時能聽到尖叫聲和哭鬧聲,溫茗從中穿過,都覺得是一種煎熬。
她喜歡安靜,覺得讓心靜下來才是度假的終極意義。
所以,溫茗往難度等級較高的滑雪區滑去,雖然,她的滑雪技術只是一般,但是難度等級越高的區域人越少,有她要的安靜,再加上,她得找到董凌凌他們。
山野空闊,迎面而來的風撲在臉上,冰涼,乾淨。
溫茗的滑雪板在蒼茫的雪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若有似無的痕迹。
風在耳邊呼嘯著,她放空了思緒,心無雜念的一路向前,偶爾越過一個坡度較緩的小山坡,那種自上而下的馳騁感,讓她覺得自己好像駕上了筋斗雲。
如果沒有秦延惹她不痛快,今天的簡山行或許就是完美的。
溫茗剛想到秦延,就看到不遠處一抹黑影正朝她的方向靠近。她不由的放慢速度停下來,摘了護目鏡,想要看清楚來人。
黑影越來越近了,對方因為帶著安全帽和護目鏡,看不清楚臉,但從身形判斷,應該是秦延。
他滑雪的姿勢很利落,速度也很快,不稍一會兒,人就到了溫茗的面前。
秦延在距溫茗還有兩三米距離的地方慢慢停下來,將護目鏡往上一撥,露出一雙深邃的黑眸。
「你跟著我幹嘛?」溫茗沒好氣的,「剛才路上跟著我們的那輛車也是你吧?」
「是我。」秦延承認。
從酒店出來,秦延的車就一直跟在溫茗他們的車後面,車上四個人沒什麼警惕意識,所以直到滑雪場附近才發現有人跟蹤。而這時,秦延已經根據路標的指示,判斷出了他們將要去的目的地,所以,他索性先行超車,來到了簡山滑雪場等著。
果然,沒一會兒,溫茗一行四人就來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想找到我這麼輕易就找到了?」
秦延斟酌著措辭,還未說話,就聽到她又說:「可我呢,我找了你整整兩年,卻沒有找到關於你的任何蛛絲馬跡。」
「……」
「好像全世界都在幫你躲著我。」
秦延的心狠狠一顫。
溫茗苦笑了一下,這一笑笑紅了眼:「這一切真不公平,可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多呢。我活該。」
「溫茗……」
「你別說話。我知道你來找我是有求於我,但我不會輕易幫你的。除非……」溫茗重新戴上護目鏡:「除非,你追上我。」
她說完,手中的滑雪杖往地面上一撐,纖長的身影就像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
隨著太陽光的照射,溫度的升高,滑雪場的雪表面慢慢融化,呈粉雪狀態,這樣的狀態對滑雪者來說,不軟不硬,摩擦舒適,一切都剛剛好。
溫茗穿梭在滑雪場內,速度很快,但沒有方向,她一心往前,唯一的目的,就是甩開她身後的男人,可是,秦延卻像是她的影子一樣,在安全距離之內,緊緊相隨。
她有點氣餒,倒不是氣餒自己甩不掉他,而是,她能清楚地感覺到,秦延在讓她。如果說超越她需要他的八分力,那麼,他現在至少還保留了三分。
這男人什麼意思嘛!
秦延不動聲色的相讓徹底激起了溫茗的好勝心,她卯足了所有力氣,往前沖。
蒼茫的雪原里,好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周圍靜悄悄的,只聽到滑雪板與雪地摩擦的聲音,和著風聲,暢快淋漓。
「小心!」
忽然,身後傳來秦延的高喝。
溫茗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另一個雪道上衝過來一個小男生,小男生的速度也很快,當兩人發現彼此時,都已經來不及調整速度了。
「快往右!」秦延喊過來。
溫茗來不及判斷形勢,下意識地聽從了秦延的指揮,往右掉轉了方向。
小男生筆直地撞過來,幸好,兩人僅是胳膊擦了一下,就避開了彼此。
溫茗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秦延高聲提醒:「別走神!看前面!」
可惜,好運用完了。
溫茗一恍神的功夫,人就朝著滑雪場最邊上的一片灌木叢飛了過去。溫茗嚇了一跳,正不知所措,身後有人攥了她一下。
是秦延。
因為秦延這及時的一拉,溫茗的速度有了緩衝。
兩人都跌倒了。
溫茗在雪地上翻滾了一圈,吃了一嘴的雪,才停下。
「沒事吧?」秦延快速從地上爬起來,摘了護目鏡,來不及撣一撣領口裡的雪,就朝她跑過來,「有沒有傷到?」
「沒有。」溫茗趴在地上,儘管站不起來,但依然很確定地說。
他冷靜了幾秒,忽然發怒:「你滑那麼快乾什麼?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整個山林,響徹了他的聲音。
溫茗有點委屈,但開口卻不相讓,聲音比他還響:「誰讓你追的那麼緊?要不是你追得那麼緊,我會那麼著急嗎?」
「你還有理了!」
「我怎麼沒理了?你就知道凶我。現在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先把我扶起來嗎?」
溫茗氣急敗壞地抓起地上的一團雪,朝著秦延砸過去。
白色的粉雪,綻開在秦延的褲腿上。
秦延低頭掃了她一眼,沉著氣,狠了狠心,說:「自己起來。」
「我起不來。」溫茗拍了拍腿。
秦延這才看見,她的滑板卡在了樹叢里,她現在完全動不了了。
「快扶我一把,雪好冷。」
「等下。」
秦延走過去,在樹叢邊仔細確認了一下她滑板卡住的位置,然後繞回來,在她面前蹲下。
「我看過了,你的滑板卡住了,憑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完全拿不出來。」
「所以呢?」
「所以,現在只有我能救你。」
「那你趕緊救我啊。」
「不。」他一口回絕。
溫茗抬眸瞪著秦延:「你什麼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讓我救你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