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月下白果表忠誠
李默好奇的睜開眼,才發現那名家丁掄圓的拳頭已經近在鼻尖。
之所以沒跟他的臉做進一步接觸,完全是因為手腕被翠綠的纖細枝條給抓住了。
順著掛著幾片細小綠葉的枝條看去,只見白果站在幾十步開外,正一臉憤懣的伸出雙手,呃,確切的說,是伸出綠油油青蔥蔥的樹手。
那名家丁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樹枝給纏的牢牢的,大呼一聲,「有妖怪啊!」,就爽利的昏倒在地。
李默看的直搖頭,現在才知道有妖怪?這反射弧也太長了些吧?
胡冶也傻了眼,沒想到他沒正眼瞧過的小子,竟然會是枚妖怪!
而且,還是枚樹妖!
他試探地問了句,「你是……」
「哼!你猜!」白果收起纏在家丁手腕上的樹手,重新變回了稚童的嫩手。
他緩步朝胡冶走來,不怒自威的氣勢鋪天蓋地壓向了胡冶。「你道我是哪個?呵呵,我正是你口裡的那隻擺脫不了糾纏顯了妖身,不得已給了你爹爹秘術的銀杏樹妖!」
胡冶眼睛募然睜大,連連搖頭,「不可能的,不會的,我不相信!爹爹親口說過,當年,他為了這個秘密不外泄,屠盡了永安宮的道人,就連道觀外那些生樹,也都盡數砍掘了的。」
「哼!這些事不用你提醒!若不是我引狼入室,怎會害得那些道人悉數喪命!」白果一臉的悔不當初,他此時的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不知道是被眼前的情景給刺激的,還是因為剛才摔得那一跤。
李默有些吃驚,那天,他倒是聽鳳三娘這麼提過一句,說永安宮的道人是被白果給害死的。
沒想到,他們真正的死因,卻是因為胡冶爹爹的小人之心。
白果雙手舒展,變成帶葉的枝條,曲繞著直奔胡冶而去。
樹枝將雙腿不良於行的胡冶給提拎到半空中,目光清冷的瞪視著他,緩緩說道,「當年,我是被鎮在永安宮外的。因為,我輸了一個賭約。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甘心終日里聽那些崇尚清虛無為的道士念經。
嗡嗡嗡的,吵得我頭都要炸了。
於是,白日里,我就幻化出人形,幫那些香客們看香問卦起來,且百試百靈。
原因無它,只因這些凡人求得太多,貪得太多;他們的渴求全部清楚的寫在臉上,無非就是追名逐利罷了。
我很享受他們崇拜的目光,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不錯,生活總算不用再那麼無聊。
只是這一次,看著在我腳邊跪拜不起,額頭磕的血肉模糊的老人,我第一次作了難。
讓死透的人復生?呵呵,他可真看得起我!
莫說是閻羅王,就算是遠在南海的觀音大士,也斷不敢說他能讓死透的人復活。
可是,那老頭執意不聽。
他說,他胡家血脈單薄,膝下僅有一子,自己又是半截身子埋進了黃土的人,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保住胡家的血脈。
我不再理他,勸人不醒,徒勞心力。
他心中早有執念深種,誰又有什麼好辦法呢!
老頭長跪不起,硬是從天光跪到月上柳梢,跪得身形搖搖欲墜,幾次都險些摔倒。
我實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打算遁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可是,他半步不讓的跪在當場,擋住了我的去路不說,還言辭鑿鑿的說,怎樣都不會放我離去的,除非我救活了他的兒子。
我大怒,顯出了真身。
我原意是想將他嚇走,沒想到他看到我的真身,更是喜上眉梢。
甚至直呼若是我不給他醫活其子的方子,就四處宣揚,說永安宮上下皆是化作人形的妖怪。
罷了,我也懶得再跟他糾纏,乾脆拗斷了根手指,告訴給他一個醫活死人的邪方。
他得了方子匆匆離去,言及日後定會重報。
呵呵,沒想到的是,他所說的重報,竟是屠盡永安宮滿門。
就連我,若不是逃得快,只怕也早被大火付之一炬了。」白果目光悲涼的注視著胡冶,「知道為何你雙腿不良於行么?知道你兒子為何死無全屍么?」
胡冶晃晃悠悠的被掛在半空中,眼神迷茫的看著白果。是的,他不知道。他也不懂,為什麼這些糟心的事總是被他胡家攤上。
「哈哈哈哈!」白果仰頭朗笑片刻,「今日果,昨日因。種因得果,躲不開、逃不掉,終究是要償還的!」
「胡說!這邪術分明就是你給的,你的報應呢!」
「我,呵呵,我的報應早就來了。現在,輪到你了。」白果說著,怪手從胡冶那奪過那截青灰色的指骨,大力捏的靡碎。
然後,嫌棄的將怪手在胡冶身上擦了又擦,「其實,真正讓你復生的,多半是因為我這截手指。如果不是它散發出令我作嘔的臭味,只怕我到現在還在渾渾噩噩。」
可惜,被拎在半空中的胡冶已經聽不到了。
隨著那截指骨的靡碎,胡冶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瞬間碳化,只留下那身華貴的衣袍。
黑灰紛紛揚揚的從半空中飄落,落在地上,整齊的組成了具人形。
「嘖嘖,還要收拾殘局,可真是麻煩呢。」白果很是苦惱,轉身朝仍被綁在樹上的李默走去。
見稚童模樣的白果朝自己走來,李默心裡難免有些惴惴。
既然他能想起以前的舊事,證明已經恢復了記憶。
只是不知道,這樹妖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是不會善罷甘休呢?還是天涯有路各珍重呢?
當然,對於最後一種揣測,李默基本不抱什麼希望。
因此,當白果走到他身旁時,他瞬間堆起熱情洋溢的陽光笑臉,「呵呵,雖然你是一隻妖怪。但我相信,你是一隻好妖!」
白果站定,臉上露出與他此時相貌不相稱的沉穩,「你說錯了,我是一隻壞妖,我吃過人。」
李默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好吧,剛出虎穴,這是又掉進狼窩裡了,真特么背啊!
白果唇角微揚,似乎很滿意李默此時的表情。
然後,做出了一個讓李默大跌眼鏡的舉動。
溶溶月色下,稚童模樣的白果單膝跪地,右手握拳貼在胸口,堅定又虔誠地說,「但是,現在的我,只是你忠誠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