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切實際的夢想
「對，隊友們已經失去鬥志，這個時候只能靠你們自己，向前沖，別回頭！」足球夢的父親看著兩名弟子沖入對手半場，隨後立即被黑色球衣的北滘隊員包圍。
人群中師兄妹二人利用連續的二過一配合突破了前來攔截的3名球員。
以為勝利在望的北滘隊員都有些鬆懈。策動反擊，取得進球的光頭仔更是得意忘形，他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光頭仔，別發獃，盯緊17號！」北滘隊教練感覺到危險的氣息，他馬上叫醒光頭仔。
聽到教練的呼喊，光頭仔反應過來，他認準了那個「小娘炮」又向她直奔過來！
足球夢左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那個大光頭反射過來的陽光，見對方高速向她靠近，她知道傳球或停球都會這塊「貼身膏藥」再次貼緊，於是她選擇突破！
首先她把速度稍稍減慢，趁光頭仔快要貼上來時，用右腳把足球停在身體下方，這一下急停讓對手無法貼近。隨後她用右腳把足球往自己左後方一拉，隨即以左腳為軸，身軀往後轉了過去。旋轉180度后，她再以右腳為軸，再轉180度，左腳順勢把足球一帶，整個人在短短一瞬間轉了一個360度，身體水平移動了兩個身位。光頭仔反應不及，貼不上來，而突破成功的足球夢沒有讓機會流逝，她馬上持球推進，把光頭仔甩在身後。
「哇~！」又是一次驚艷靈敏的過人突破，場邊傳來了觀眾們驚異的叫聲。
說時遲那時快，足球夢已持球來到禁區前沿，胖子叒出現在她面前，這次足球夢沒有選擇強突，她把足球向右一推，足球劃過了葫蘆頂，到達禁區右側，這邊梁謀高速插上接應了這腳傳遞。
梁謀在禁區線上拉弓，看似要射門，一名後衛立即向他撲上來。但那是梁謀的假動作，見對手被騙，他馬上收起射門動作，重新持球往右前方推進。
這招假射，讓梁謀的面前僅剩一名守門員，但他在禁區右側，右門柱已被門將封死，射門角度極小。身後防守球員步步逼近，梁謀沒有猶豫，一腳似傳似射的推球直往大門遠角而去！
大門左側，另一個紅色身影已快速插上，那人正是小師妹足球夢。
忽然守門員快速倒地，他的左手手掌正好碰到足球底部，這讓貼地滑行中的足球高高地彈了起來，而且軌跡變得更加貼近球門，不過球速卻因此而慢了下來。
足球飄得很高，雖然飄向球門，看上去是會貼著左側立柱而出。足球夢立即改變前進線路，她向大門中心靠近，想要趁足球落下之前把它頂入大門內。忽然一個大光頭出現在她前面，那張可惡的「貼身膏藥」這次選擇貼在她前面，讓她無法繼續前進。
「沒希望了，小娘炮！」光頭仔認為自己已經把足球夢堵死。
眼看足球徐徐滑落，最佳沖頂時機過去，足球夢決定改變策略，她再次改變前進的線路，向著左側立柱加速衝去。光頭仔見足球夢又開始移動，他也立即跟上。
這時皮球快落到左側立柱上空，足球夢加速起跳！
光頭仔見勢也想隨她跳起，但此時大腦傳來了危險的信號阻止了他。
「會撞上的！」他知道這樣起跳是會撞上立柱，危險的信號傳到大腦讓他停下了腳步。
足球貼著立柱而落，足球夢正好趕上，她用前額把足球一頂，足球改變了軌跡，落入到球門內。
「呯——！」隨即足球夢的頭部和身軀都撞上了立柱，她被反彈回來，這時一雙手在她後背展開，托住了她，減輕了反彈的力量，讓她沒有重重摔在地上。
門框因為足球夢的撞擊而劇烈晃動，而在門框下面，那個由12塊黑色，20塊白色五角形組成的皮球已越過球門線，靜靜地停在那裡，比分牌由3：4變成4:4。
雙方的球員都向北滘隊的球門左側圍了上去。在這裡，那兩個人仍然保持著落地后的動作。
光頭仔單漆跪地，雙手托著足球夢，見她痛苦的表情漸漸退去，於是開口問道：「你…你沒事吧？」
聽到對方的問候，足球夢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對方關切的眼神，用少女溫柔的語氣說道：「謝謝你。」
聽到這句話，光頭仔不自覺地心跳加速，血氣上涌，首先是頸部，隨後是臉，最後是整個大光頭，全都紅了起來，仿如一個光滑的紅色氣球一樣。
原來剛才足球夢不顧撞上門柱的危險把足球頂進球門時，光頭仔下意識地把她拉住，雖然足球夢仍然撞上門柱，但就因為這一拉，撞擊的力量減弱了很多，在反彈回來時又因為光頭仔用雙手接住了她下墜的身體，讓她受到的傷害降至最低。
愛用髒話侮辱人，愛下黑手的光頭仔既然會救對手？而這個足小蒙剛才說話的聲音可真像女孩子，雖說這個年齡段男孩還沒發育，聲線和女孩相近也不奇怪，但加上他的骨架、身材、臉蛋，怎麼看都更像女孩子。圍上來的人看到這詭異的一幕都覺得有些奇異。
梁謀知道再看下去可能會穿崩，於是他馬上上前扶起小師妹拉她離開，明白情況的南溪隊員也隨之掩護他們回到半場。剩下仍保持著那個動作的光頭仔和仍然一臉疑惑地目送他們離開北滘隊員們。
「喂，你是不是病了？」胖子覺得光頭仔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居然會做好事，而且滿頭通紅，像是有病，於是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看看他是不是因為突然高燒而燒壞了腦袋。
「我沒病！」光頭仔推開了胖子摸在自己額頭上的巨大手掌。
「他這是單思病！」一名北滘球員說道。
「光頭仔，想不到你居然喜歡男人，以後別碰我！」另一名北滘球員做出一臉噁心的表情，一邊跑開，一邊說道。
「也別碰我！」
「離我遠點！」
圍觀的群眾一鬨而散，光頭仔追著他們，想向他們解析，可隊友們就是認定了他喜歡男人，都躲得他遠遠的。
「嗶——！」裁判讓北滘儘快開球，此時補時時間其實已經過去，但主裁判似乎是想要補回剛才擾攘的一點點時間，也似乎是想看看奇迹是否會發生。
北滘那邊也沒有太大意見，只有他們的主教練嘮叨了一陣。
南溪隊其他隊友看到這對師兄妹面對這樣的絕境仍然奮勇，尤其是那個年紀比他們還少一、兩歲的女孩子竟然不顧一切地搶回了一球，這讓他們原本早已放棄比賽的心重新點燃了鬥志。
時間無多南溪隊全部都壓在北滘隊后場進行逼搶，他們在丟球時已經覺得四肢乏力，疲憊不堪，但此刻他們不知道那來的力量，讓他們在這絕境中仍然不知疲倦地奔跑。
他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在他們的逼搶下，北滘隊在左側角球旗附近出現了失誤。他們的大腳解圍，被南溪隊一名隊友用身軀擋了下來。這名球員忍住了被足球擊中胸口帶來的痛楚，搶在傳球路線快要被封死前把足球送給了前來接應的隊長梁謀。
兩名防守球員隨即趕到梁謀左右兩邊。梁謀看清形勢，快速轉身從兩名防守球員之間的空隙中突破過去！
成功突破兩名防守球員的梁謀已到達禁區左側，胖子立即趕到封堵在他面前。梁謀再一次觀察禁區內的形勢后突然加速前沖，他利用速度優勢拉開和胖子之間的距離，隨即用左腳往禁區送出一腳半高球傳中。
這腳傳中相當毒辣，由於速度快，前點的門將反應不及，只能目送皮球從身邊飛過。足球的運行軌跡幾乎與門線平衡，防守球員都不敢去碰，這個時候只要有人蹭一下，足球將會應聲入網。可是足球飛過了門前區域，任憑南溪隊的幾名進攻球員伸盡了大腿或脖子，可就是沒人能蹭到，眼看這記傳中將掠過球門……
遠柱！右側球門外，那個嬌小的身軀急沖而至，距離還有些遠，她雙腳用力一蹬，身軀往前一飈。足球夢用額頭迎著來球用力一蹭，來了一記魚躍沖頂！！！
那一刻所有人都注視著這裡，注視著那個猶如鯉魚掙脫水的束縛投入到不屬於她的空間的軀體之上。哪怕只是一瞬間的閃耀，也足以印證她曾經超越界限的光輝。
「嗶，嗶，嗶——！」主裁判吹響了完場的哨子。獲得出線資格的球員沒有瘋狂的慶祝，他紛紛向身旁落淚的對手送上一份安慰，雙方的主教練也握起了手。
「真是一場精彩的比賽，你們是個好對手。」北滘隊主教練真誠地向剛才的死對頭說道。
「恭喜你們，希望你們能繼續前進。」南溪隊主教練回應道。
「最後一球真是遺憾，那孩子真棒！希望下次還能再和你交手！」
「你們的孩子也很棒，我也一樣期望還能和你們再次交手。」
比分牌仍然定格在4:4，北滘小學憑藉積分優勢力壓南溪小學拿到出線資格。剛才足球夢的最後一擊打在邊網上未能逆轉，頑強的南溪小學未能製造奇迹。
「能站起來嗎？」光頭仔遞出右手，詢問仍然躺在草地上的足球夢。
「嗯。」足球夢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握緊了對方的手，站了起來。
「別哭啦，小娘…不！你很勇敢，是條漢子，我以後都不會叫你小娘炮了。」光頭仔佩服足球夢的勇敢表現，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真心佩服的對手。
「哼！我才不是什麼漢子呢！」可足球夢卻對別人說她是漢子有些生氣，她一轉身就跑開了，留下一臉懵逼的光頭仔。
「我…我說錯了什麼？」光頭仔自言自語道。
「哎喲，你們看，他們剛才牽手了哦。」胖子緩緩來到光頭仔身邊又拿他開玩笑。
「是啊，是啊，我也見到了，可是人家不領情。」
「別放棄，我們光頭哥英俊瀟洒，以後肯定能打動他的！」
「你們再敢瞎說我就揍扁你們！」光頭仔生氣地追著那些恥笑他的隊友。
很快勝利者北滘隊那邊就變成一片歡聲笑語，而失敗者南溪隊則一片失落地離開了球場。
※※※
回家的路上，足球夢低著頭走在最前面，他的父親和梁謀跟在後面想說些什麼去安慰一下她。可這一路上，他們已經試過種種辦法，始終都未能讓她恢復心情。
「爸，我這樣的表現以後是不是就不能代表國家去參加世界盃了？」忽然足球夢主動問起了問題。
「不會的，小夢已經比同齡人厲害了，繼續鍛煉下去，代表女足打世界盃只是遲早的問題。」父親回答道。
「不，我說的是男足。」足球夢糾正道。
「男足？這不可能吧，你是個女生啊，要加入也是女足啊。」梁謀笑著說道。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就要加入男足，我就不相信，我踢得比男生好，男足會不讓我加入！」足球夢爭辯道。
「這應該不是能力的問題吧，性別不一樣是不可能的。」梁謀繼續解析。
「我可以像今天一樣，女扮男裝。如果不行，我…我…我還可以變性！」足球夢繼續爭辯道。
梁謀還想說出他的意見，師傅的手卻擋在他面前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夢，你為什麼想加入男足呢？」父親用溫和的語調向女兒問道。
足球夢被爸爸這麼一問，她低下頭，輕聲說道：「我知道，讓中國隊贏得大力神杯是爸爸你的夢想。原本生我之前，爸爸是想生一個男孩，你可以把足球技術都傳授給他，讓他代替你完成夢想。可是我是個女孩…」
「沒有那回事，而且我把技術都傳授給你和小謀，也並不是期望你們能為我實現夢想的。」父親繼續說道。
「爸，你瞞不了我的。我知道你為中國足球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心裡所想。我是你的女兒，我也熱愛足球，我也有和你一樣的夢想，我也一樣能為實現夢想而犧牲。」足球夢轉過身來，用堅定的眼神望著他的父親。
這時，這位父親想起了足球夢剛出世時那位護士的話，果然女兒就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一股暖流湧入心頭。他曾經為中國足球犧牲了很多很多，他曾經孤軍作戰，曾經被誤解，曾經被背叛，唯有他的愛人給他的力量，才讓他繼續戰鬥到今天。而如今就連女兒都和他站在同一戰線，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溫暖。
父親張開雙手緊緊地抱住女兒：「傻瓜，爸爸又怎麼捨得你犧牲呢。」
良久…
「小夢，我看過一部漫畫，主角一淋冷手就會變成女人，一淋熱水就會變成男人。如果找到那個溫泉，讓你泡一下，你就可以如願以償咯。」站在一旁看著這對抱在一起的父女而有些尷尬的梁謀說道。
「真的有嗎？」足球夢問道。
「這個…因為是漫畫…」梁謀不敢肯定。
「肯定會有的，爸爸會儘力找給你！」父親向女兒承諾。
「嗯！」足球夢又重現了笑容。
三人重新走在路上，夕陽把這一大兩小的身影拉得很長，他們突然奔跑著，似乎想早點回家，也似乎在追趕著時光，為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而努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