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易夢只是夢,日出夢自醒
第329章:易夢只是夢,日出夢自醒
沈良之不明說,剩下的意思就給蘇瑾灝去猜,蘇瑾灝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敏銳的捕捉到了沈良之另外的意思,略作沉思半刻,沈良之點了點頭。
「朕知道了,多謝沈御史提醒。」
靳凝兮會跟万俟笙的餘黨有關係么?蘇瑾灝捏著手裡頭的兼毫,覺著心中百味陳雜。抬頭看著至始至終不發一言的君洛,扯了扯嘴角道:「攝政王有沒有什麼意見?」
沈良之一怔,對上君洛面無表情的臉。心裡頭咯噔了一下,他攥緊了手裡頭的玉骨扇,見君洛輕抬凌眸,聲音低沉。
「本王沒有意見。」
懸著的心『咚』的一聲落回原位,沈良之不舒服的揉了揉手心裡頭的玉骨扇,見對面的蘇瑾灝揚了揚眉,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
「如此甚好。」
眉心一蹙,他對上奏摺後面的蘇瑾灝。光線在蘇瑾灝那裡頭有些微弱,看不清他的表情,卻隱約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慢慢的順著蘇瑾灝勾起的嘴角籠了上來。
這種感覺甚是不舒服,君洛眉心擰得更深了,起身整理了下自己衣袖間的袖子,拱手抱拳。
「告辭。」
「恩。」蘇瑾灝點頭,不打算多留他們,氣氛詭異得沈良之也隱約感覺了有些不對勁,留了個心眼兒就隨著君洛退下了。
「皇上會不會是跟蘇灧歌一夥的兒?」出了顯陽殿,沈良之斟酌許久靠近君洛的耳朵「我怎麼覺著剛才他的笑容那麼讓人不舒服呢?像是要害我們似的。」
「你看誰都像是害我們似得。」君洛橫他一眼。
"不是,我說的是真的,難不成你沒有察覺出來么?"沈良之攤開扇子掩在嘴邊「你不覺著她渾身在那一刻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感覺?」
勢在必得?他自然是明銳的感覺到了,而且特別敏感的覺著,這種勢在必得,與蘇灧歌有關。
微微眯起眼睛,君洛抿緊嘴唇沒再說話,領著沈良之就朝著宮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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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兮到浣衣局的時候,清冷的空氣裡頭都瀰漫著皂角的味道,不少手凍得通紅的宮女端著一堆衣服走到她面前,不小心的撞到她的衣角。
宮女本來眉心皺起想斥責,可是抬頭一看凝兮素白的衣衫上在日頭下隱約能流動出精緻的鳳凰圖樣,頓時臉色一白,誠惶誠恐的抱著衣服跪了下去。
「傾歡公主萬安!」
旁人或許會不知道,可是她們浣衣局卻是最清楚不過,當今傾歡公主是最得皇上聖心的人,雖然身前的人衣著樸素,可是這衣袖上都會有隱約的鳳凰秘紋圖樣,定然是錯不了的。
凝兮垂目看了她一眼,見宮女慘白的臉毫無一點兒血色,她忽然有點兒想笑。
她這傾歡的名字是刻在腦門兒上了么,竟然連一個素未見過的浣衣局的宮女都能認出她來。
「起來吧。」端著架子,凝兮美眸橫掃了這宮女一眼「本宮只是沒有什麼事情逛逛而已,你也無需緊張。」
宮女神情隱有些畏懼,一直在浣衣局洗衣裳的姑娘也沒有見過多大的身份的人,今日見到了當今的傾歡公主,只能略有些無措的站在她後面,怯生生的不發一言。
「這麼冷的天你們還洗衣服么?」
有一搭沒一搭的,凝兮盯著她凍紅的指尖問道。
小宮女咬唇到「是。奴婢們現在負責清洗各宮娘娘們的衣服。」
各宮娘娘們?凝兮眯起眼睛想了想,想起來蘇瑾灝的後宮里透出了一個有身份的蕭驚鴻,剩下的鶯鶯燕燕好像也不少了。
「最近在浣衣局裡頭可辛苦?」她緩慢的開始在這裡頭踱步,嗅著皂角的味道,倒是比名常殿的舒心。
「不辛苦。」宮女搖了搖頭,凝兮扭頭看著她,看她怯生生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上生了什麼刺。
「那最近浣衣局裡頭可進新人了?」
宮女一怔,飛快地看了靳凝兮一眼,見她眼尾掃過自己的臉,驚得她打了一個哆嗦,點了點頭。
「有。」
話音剛落,就有宮女端著厚厚的一堆衣服走了過來,搖搖欲墜的,好像是個干不慣這些的,沒有走幾步,忽然就腳下一崴,整個人連帶著五顏六色的衣料朝她撲了過來,小宮女大驚失色,伸手將凝兮推開,自己被泛著潮氣的衣服砸了滿身。
「你怎麼做事的!!」
方才還在凝兮身邊怯生生的小宮女聲音陡然提高,指著跌在地上的宮女斥責起來「砸在公主身上!你擔當得起么?」
本來還迷迷糊糊倒在地上的宮女聽這一句話一震,倏地抬起頭來,對上了凝兮的臉。
空氣安靜了那麼一瞬,坐在地上的宮女從一開始的錯愕,漸漸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憤恨感。
凝兮垂目睨著她,在這種絲毫沒有打過招呼的情況下,她與蘇易夢的相遇,看起來多多少少的有一些戲劇性。甚至有一瞬間她覺著,自己好像是欺凌了女主角的惡毒女配,專門過來阻擋女主的養晦韜光的反擊。
「是本宮不對。」
安靜了那麼久,凝兮勾起嘴角,先隔斷了這死一般的氣氛,蠱惑終生的笑隨之從她暗淡的眸光中一點點的展開來,泛出最好看的漣漪。
「本宮擋路了。」
說著她伸出手來,想去牽她的手,蘇易夢蹙眉,明顯的嫌棄含在其中,沒有接過她的手,自己起身拍了拍長裙。順便橫了她一眼,悶聲悶氣的撿起地上的衣服,頭也不回的繼續朝前走。
方才斥責她的宮女傻眼了,頭一次看見這種撞了主子還理直氣壯的,甚至對於五公主都置之不理的那種。
「沒有事情。」見身旁的宮女還要說話,凝兮笑得眉眼彎彎,小宮女一怔,看著靳凝兮這般好看的模樣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叫什麼名字?方才也算是你救本宮有功,一會兒去名常殿找玉葉吧,就說本宮要了你來當本宮身邊的丫頭。」
宮女大喜,咧開的嘴像是想笑又不敢笑,捏著冰涼的手心兒道「奴婢至清。」
「水至清則無魚。」凝兮點點頭「名字挺好的,就跟在本宮身邊做個貼身的吧。」
說著,她輕飄飄的視線放在旁處道「方才那個丫頭是誰?」
至清一怔,目光放到蘇易夢的背影上「奴婢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只知道她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
是個啞巴?
凝兮蹙眉,抬眸看向蘇易夢的背影,點了點頭「那你先把手頭上的事情捋一捋,本宮再逛逛。一會兒,你同本宮一起回去。」
話畢,凝兮隨著蘇易夢的步子從容的走了過去,見蘇易夢笨拙的從水井裡頭提上一盆水倒進門裡頭,昔日里雪白的手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上面還有薄薄的一層冰渣子,順著動作掛過她的肌膚,沒一會兒就凍得通紅。
風水輪流轉啊,蘇易夢在皇宮裡頭過了那麼久的太平日子,今日倒也真是算是吃盡苦頭了。
輕嘖幾聲,凝兮瞧著這附近也沒有旁人,跟著走上前去,扯了個矮凳子坐在了她的旁邊。
「幾日不見,姐姐竟落到了這般田地。」
她沒有多少嘲諷的意思,倒也只是感慨罷了。那打衣裳的手一頓,蘇易夢抬眸,無聲地看了凝兮一眼。
凝兮正拖著下巴看著她,同她坐在一起,也沒有半點兒公主的氣勢,眉眼彎彎的,好像是真的看著自己姐姐一般,眸光溫情而又好看。
蘇易夢攥緊了手裡頭的木棒,因為寒冷顫抖了好一會兒,最後活生生的把心裡頭的氣壓了下來,繼續拍打手下的衣服。一下一下的,像是落在人身上的棒槌,凝兮冷眼瞧著,感覺自己就是被打得皺皺巴巴的衣服,快要被這女人給打爛的那種。
張氏是費了好大力氣給她送到了浣衣局,這裡頭沒有認識蘇易夢的人,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她從這裡頭跑出去好將她這個皇祖母給救出去。隱忍這麼多天,蘇易夢自認為自己的心已經變得波瀾不驚了,可是在看見靳凝兮的那一瞬間,她心裡頭的怒火,鋪天蓋地的涌了上來。
明明都是公主,分明她蘇灧歌的地位要比她低一些,在羽國那麼多年,她淪為兩國之間的質子哪怕是最後歸來也本是應該沒有什麼地位的。可是現在,她一身輕巧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那種高不可攀矜貴的樣子,那麼礙眼,過得那麼好那麼好!
她恨蘇灧歌!
她恨她不管何時都能有一個人好生的護著她,從來都沒有吃過多少苦,万俟笙在的時候万俟笙護著她,万俟笙死了蘇瑾灝護著她,所有人都在護著她,就憑著她這樣一張臉!
恨意翻湧,蘇易夢手裡頭的木棒也有點攥不住了,赤紅著雙眼,好像下一刻就要伸手拍過去。
凝兮垂目,看她掙扎著舉起手中的棒槌,舉起半寸,最後頹廢的放了下來。滿是怒意的眸子漸漸變得清冽,平靜的對上凝兮的臉。
這已經是蘇易夢隱忍的極限了。
「你……」見她不吭聲,也不開口,凝兮遲疑了一瞬,把疑惑給說了出來。
「你真的不會說話了?」
蘇易夢一震,卻當真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盛怒之下又再度舉起了手裡頭的棒槌,毫不遲疑的朝她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