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十二)
我跟著晨風,它帶著我一路往前。我依稀記得,這是往西洞庭湖底城的路。
到了西洞庭湖邊,晨風扇著它的巨翅落下來,對著我鳴叫。叫聲哀婉,令我心驚。
我下馬,開陰陽眼,沿著湖邊走了一會兒,便在一棵樹下,看到了躺著的秦艽。
我飛奔過去!
秦艽的氣息已經很弱,我探了探她的道基,已經……不行了。
「秦艽!」我喚著她,想將她喚醒。可是秦艽已經完全聽不到我的聲音了。她懷裡抱著一幅畫,我將那畫卷展開來,竟是傅老二師父了真的畫像。她抱著這幅畫做什麼?如果我沒記錯,這幅畫原先是掛在西洞庭湖底城的,怎麼會在秦艽手上?按理說,她應該進不去湖底城啊?能進湖底城的只有……
只有無道派掌門。
我心中一緊——無道派掌門命環在莫尋手上,難道……秦艽是遇上了莫尋?
晨風這時湊了過來,巨大的身軀,籠罩著我和秦艽,卻像個小孩兒一樣嚶嚶地叫著。它一定知道了秦艽不久於世。我忽然就想起來十六年前因水書先生而殉亡的渠鳥,晨風這樣,令我十分害怕。
我不可以讓秦艽就這樣死掉,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我將秦艽扶起來,策動槐嬰之力,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送給秦艽。可秦艽就像是一個破漏了的罐子,不管倒多少水進去,最終都流失掉了。
直到日頭西垂,涼夜來臨,我終於明白,我救不了秦艽了……
她的鬼身一遇夜,便開始渙散,散落如滿天星雲,說去便去了。晨風沒有尋死,它像個孩子一樣在我身後蹭著,落淚。淚珠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我記起來當年為救秦艽,她曾教我召喚晨風之法,不知是不是她走之前,交代晨風認我為主,所以晨風在此等著我來。
秦艽,那個多少夜晚陪我談心入睡的好姐姐,就這麼去了。
我跪在地上,頭上結了一層的霜露,露水沿著臉頰滑落下來,混合著我的淚水。
往後再有心事,我該向誰去說呢?
秦艽。
秦艽!
我想將胸中的塊壘吶喊出來,可是我出不了聲,我被這悲傷壓迫得一聲都發不出來。
晨風這時用它的大翅膀撥了撥我,我順著它的指示看去,那棵樹上刻著幾行字:
「殺沈之禍,終究要報。我此生已無悔,惜淚。」
秦艽是真的知道我會來。這是她留給我的話。
我拾起來地上那幅畫——所以,這是秦艽在世上最後牽挂的那件事么?了真……她和了真之間發生過什麼?
沒有答案了。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可另一件事,我很想知道答案——為什麼要殺秦艽?
莫尋,你為什麼要殺秦艽?!
我一刻都不能等,是夜,我便騎著晨風奔向金陵城。不管莫尋和任紛紛在不在金陵,只要宋茲在金陵,就行!
晨風一夜疾行,我們於第二日一早到了金陵。晨風體型過大,過於惹人注目,我將它安置在小桔山。而我化裝成一個老婆婆,混進了金陵城。
剛進去,就被一個穿著黑斗篷的人給攔了,我抬頭一看,竟是成懿。
成懿垮著張藕臉吼我:「我在這兒等你三天了!誰讓你不辭而別的!你又想闖什麼禍?!」
一看見成懿,我眼眶就濕了,像見了親人一般,「成懿,秦艽沒了。」
……
「你說什麼?」成懿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我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成懿不由分說拖著我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咱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忽然一支箭射來,成懿將我一把推開,我倆堪堪躲過。
我抬頭,金陵城上站著一個颯颯英姿的女子,她和我有著一樣的面孔,正冷笑著望著我,手中握著弓箭。
「莫尋。」成懿低低地喝道。
莫尋再次提弓搭箭,「嗖——」的一聲,那箭直衝成懿而來。
不好!
她的箭上附著了驅鬼法令,成懿若受這一箭,後果不堪設想!
我腦子一片空白,飛撲上去,用觀花杖擋掉了那一箭,緊接著,箭如雨下,根本格擋不及。我和成懿邊打邊退,直到退出金陵城,退到城外樹林。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和成懿準備先跑了再說,可誰知,後路早就被堵死了。看來,莫尋是等著我來等了很久,她要瓮中捉鱉。
莫尋的手下中,混雜著官兵和修道之人,我和成懿難以招架。我如今本事雖然比從前強了些,但還是打不過。
成懿的藕身上插了好幾支箭,再打下去,藕就要變刺蝟了。
正在此時,一個白色身影呼嘯而來,替我們擋下了許多攻擊,我定睛一瞧,不是別人,竟是凌瑞津。
「你怎麼來了?!」
「紛紛滅了陰陽棋派,我一路跟著他來此,想阻止他再錯下去,誰知遇上你們——」凌瑞津邊打邊道。
任紛紛竟連陰陽棋派都滅了……他和莫尋,一個滅了陰陽棋,一個滅了無道派……兩大百年道派,盡喪槐嬰之手……我不禁愕然。《槐嬰冊》……若說它全對,必不是全對,可若說它全錯,如今的情景又是什麼?我、任紛紛、莫尋……槐嬰……我們都被言中……當真是禍害天下……
「這時候你還發獃?!」凌瑞津拉了我一把,替我躲過莫尋的一箭。
成懿靠過來,對凌瑞津道:「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你帶小觀花先走!」
「不行!」
成懿堅持:「他會地遁,但只能帶一個人,我留這兒無所謂,大不了舍了這個藕身,你不行,你要是落在莫尋手裡,我看她能生吃了你!」
「不行!」
「凌瑞津!」
「遁地行咒,如律雷行!撤!」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