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重生(三)
任紛紛在空明中急道:「小觀花,此陣直通陰陽,界於陰陽之間,成懿尚好,你與傅公子是生人,若強行通過,只會葬身於此。必須立刻將地佛果凝成陰陽橋,助你們過此關!」
我點點頭:你教我!
任紛紛忽又猶豫,道:「此法需道行,我不知你功法可修到此成。可如今——只能搏一把了!」
任紛紛語似搖鈴,字句分明地授我陰陽橋開啟之法,我依他所言,一步步展開功法,可誠如他所說,我道行不夠。
傅老二已然被陣氣打到昏迷,成懿護著他,正被那陣口撕得痛苦萬分,他將傅老二推至陣緣氣弱處,竟勉力過來,將功法渡於我。我二人結過血契,我與他功法雖不甚相合,但我接收得很快,也算有用。
成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道:「小觀花,我儘力了……」說完力竭,身體向下極速墜去。
我慌了,害怕成懿因為我而灰飛煙滅。我不想再有人因為我而死了。
我凝心,定神,按照任紛紛的導引,再來了一次。
終於,地佛果被我的功力催動,又疊加血月之光,幻化成了一座橋。那雲似的橋撐開陣口,我狠狠地摔在了上面。好在不疼。
成懿和傅老二也摔在了上面。成懿拖著傅老二過來找我,我們仨趕緊過橋入境。
甫一入境,那橋就消失了。想是我功力不濟,陰陽橋能維持的時間不長。不過不管怎麼樣,好在是進來了。
但那隊迎親的人馬已經不見了。這水族境內,並不似有人居住的樣子。道寒風冷,悄然寂靜,靜到令人髮指。那靜默好似有重量般,壓在人的心頭,令人喘不過氣來。
「糟了!」我正打量這水族秘境,成懿忽然驚呼一聲。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可不是糟了嗎!我那凈氣瓶,竟碎了?!想必是方才被那陣氣所傷。
這該如何是好?!桃花姬和小郎君、任紛紛一時都飄忽出來,若無凈氣瓶養著,桃花姬倒好說,小郎君和任紛紛可是撐不過幾天的呀!
我正慌神,那一團緋色忽然自作主張,纏繞向小郎君和任紛紛,成懿低喚一聲「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桃花姬將小郎君和任紛紛的魂魄緊緊包裹,須臾,那兩抹魂色已然不見,消失在了桃花姬的緋色之中。再過一陣,那緋色漸濃,漸漸地竟凝成了一副人像,起初有些歪七扭八,人臉樹身,後來自己又調整了一下,徹底地變成了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個頭比我矮一些,長得甚是可愛,令人憐惜。
我震驚地望著她——這桃花姬,是修成精了?桃花姬笑眯眯地望著我,甜甜的聲音叫我:恩人。
我伸手想摸一摸她紅撲撲的臉蛋,忘了我們皆非實體。
成懿擰著眉毛問她:「誰讓你擅作主張,吃了那倆,助自己成精的?!你由天地精氣集聚而成,若不行岔路,是可飛升成仙的,如今倒好,神仙不做,做了妖精了。」
桃花姬很明顯不太喜歡成懿,躲到我身邊來,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我,說:「恩人,我不是故意的,要是不吃了他們,他們也是要灰飛煙滅的。而且,小郎君和紛紛,早就沒有了生的意志,他們若是不願意,我要吃掉他們,也沒那麼容易的呀,對不對?此刻,不過是用我的軀體,盛著他們罷了。」
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成懿道:「你少在這兒扮豬吃老虎,你一個活了百年的精怪,比這兒誰都年紀老,還在這兒裝什麼小孩兒!」
「恩人——」桃花姬撅起嘴來,「我不喜歡這個斷腰子!」
「你說誰斷腰子?!」
倆人吵了起來。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也不過就十六歲,老天爺為什麼要我帶著兩個百歲的幼稚鬼?
傅老二這時悠悠轉醒,看著無甚大礙,但看著桃花姬,一臉的惶惑。愣了半天,蹦出兩個字:「妖怪?」
我只好給他解釋,在桃花姬和成懿的吵鬧聲中,不斷地提高我的聲音,給他解釋。
傅老二冷冰冰地看著我,那眼神的意思我太懂了。可我也不在乎了,我總歸是跟他道不同不相為謀的。
傅老二調整好了身子,桃花姬和成懿還在吵。他揉著太陽穴躲開兩人,上前去了。
我被桃花姬纏住,一口一個恩人地叫我。
「恩人,你喜歡喝桃露嗎?我這裡有!」說著變出一碗桃露來。我喝了,很甜。
「恩人,你喜歡吃桃幹嗎?我這裡有!」說著變出一捧桃干來。我吃了,分給傅老二一些,他不領情。成懿也不吃。
「恩人,你喜歡吃桃蜜嗎?我這裡也有!」說著變出一罐桃蜜來。我也吃了。
我感覺我渾身都是桃花香了。
桃花姬的花樣多得很,一路上不消停。我被它吵得太陽穴直突突,按住她,道:「小桃花,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桃花姬又鼓著大眼睛,撅著小嘴巴,一副委屈的樣子。
安靜了一會兒,她湊到我面前,道:「恩人,你能不能給我取一個名字?大家都有名字,連斷腰子都有名字——」
我道:「我自己都沒有名字,怎麼給你取名字。名字有什麼重要的。」
桃花姬不高興了:「名字當然重要!譬如遇上了喜歡的人,他問你叫什麼名字,你難道告訴他,你叫』喂』嗎?我希望,我喜歡的人,能把我的名字,印在他的心裡……」
成懿作勢要嘔。
正在探路的傅老二停下來,望了桃花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她趕緊安靜,竟道:「桃花又叫玄都花,不如你就叫玄都好了。」
「玄都……玄都……」桃花姬咂摸著這個名字,好像很滿意地樣子。
說著話,我們走到了一處石頭城,在城門口發現了腳印車轍。八成是那迎親隊伍留下的。
說是一座城,其實並沒有城郭的完整形態,只是橫七豎八地豎著一些巨大的石頭,風沙掠過,拍打著石面,鏗鏗直響。再往裡走,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冰霜雨雪,狂虐而來,再往裡進,景緻又變,我們似乎就這樣走過了四季。
最後停留在了春。綠草青芽,樹暖鳥鳴。小桃花開心地蹦躂起來。
我們正自打量,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草叢裡爬出許多類似螞蟻的小蟲來。小桃花嚇得躲在我身後。
那些小蟲不咬人,而且有秩序,漸漸地排成了幾個字:
水族聖地,擅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