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棋師(五)
我才剛將葯送到他嘴邊,那棋師就「呸呸」一聲,服軟了,開始交代。
他在尹家溪住了三月有餘,前一陣收人魂魄,魂魄收集夠數后,為了保住他在此處收人魂魄的秘密,就設了結界,不讓村裡人出,不讓外人進,怕村子里的人搗亂、泄露秘密,就在村子的水井裡下了食腦蟲,那蟲子一入人腦就會食人腦髓,初時人會變得懵里懵懂,如墜夢中,時間一久,人就會變得痴傻呆板,要救人,只能將食腦蟲逼出體外。
我恍然大悟,難怪一前一後,小郎君能進村,那農人卻不能。我猜想,娑衣和她奶奶應是誤打誤撞,那龜息香雖不能解食腦蟲之毒,或許能抑制食腦蟲在腦內的發育,所以她二人還能保持神智清明。
說完這茬,傅老二又問他:「棋盤裡的魂魄,怎麼放出來?你擄了這麼多人的伏矢魄做什麼?」
敢情這刑訊逼供,刑訊都在我這兒,逼供都是他的事兒。他還要瞧不上我的手段。真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呸。
那棋師冷笑道:「怎麼放出來?我連我自己的主魂都封印在了裡面,你還問我怎麼把它們放出來?哈哈哈哈……我告訴你,我就沒想過留退路。你想把它們放出來,行啊,自己進棋盤煞域,自己放去!」
「嘿?你——」我又掏出無鹽丹來。
棋師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你就是給我吃了這個葯,我也是這個話!信不信由你!」
後來再問,就問不出什麼來了。那棋師好像是鐵了心了。
我和傅老二隻好作罷,從牛棚出來。我倆人輪番哈欠連天。我發現傅老二這個人,旁的毛病沒有,好像確實特別愛睡覺,瞌睡特別重。
他問我:「你要睡正廳?」
我打了個哈欠,點點頭。
他道:「那我去跟成懿睡。」
成懿?!我一驚。
他道:「你放心,現在我不會動他。」說著打著哈欠,真往成懿房間去了。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對我道,「你就在正廳睡,不要去我的房間。我的房間和成懿房間離太近,你呼嚕聲太大。」
我:「……」
於是我在正廳的硬椅子上睡了一宿。
雖然我皮糙肉厚的,以前破廟、路邊也都睡過,可這一宿下來,還是腰酸背痛的。
娑衣問我為什麼睡在正廳,又問傅老二怎麼睡到成懿房間了,我和他都懶得答。吃完早飯,傅老二用內力逼出了娑衣和她奶奶體內的食腦蟲,那蟲子呈紅褐色,掉在地上扭來扭去的,煞是噁心,不過剛出人體沒多久,就好像失去了溫床,沒多久就成煙狀飛散了。
娑衣嚇得一愣一愣的,連聲給我們道謝。這聲謝倒是也當得起的,若不是我們,他們這村子的人最後都會成了行屍走肉。不過,娑衣要是再上道些,來點實在的銀子,便更好了。
我剛要開口要錢,就被傅老二攔下,「小觀花,你跟我去救治其他村民,成懿在這裡看著那個棋師」。
說著拉著我就走。成懿在後頭罵罵咧咧:「老子幹嘛聽你的——你不是要散老子的修為嗎——你個狗兒子——今天晚上別想再和我睡了——」
我有點不高興,「幹嘛呀,我出門做生意的,要點錢怎麼啦?」
傅老二翻個白眼,「你師父就沒教過你,做事要合時宜。現在這麼個情況,你開口要錢,你說得出口?」
「有什麼說不出口的?」我真是十分不理解,「而且我師父教我的就是,天大地大銀子最大,沒有銀子,我吃飽了撐的,蹚這趟渾水幹什麼?!」
傅老二道:「怪道你是個奇葩,原來你師父就是個奇葩。」
???「奇葩怎麼了?奇葩也是要吃飯的!」
「……」
「……」
我真是太累了,和傅老二說話真是太累了。什麼叫作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算是了解了。
我倆花了一整天時間,才將整個村的村民體內的食腦蟲逼出,好在尹家溪不大,人不多,不然我倆得筋疲力盡而亡。不過說起來,還是傅老二比較吃虧,他昨天剛受了傷,今天又是以他為主行真氣來逼出食腦蟲,這兩回損耗下來,他身體想必是吃不消了。我看他回娑衣家時,步伐都有些虛。行吧,最多這次他六我四,多給他些銀子,這總可以了吧。
娑衣依舊準備了一大桌子吃的給我們,傅老二依舊不吃飯,早早的就回房打坐了。
吃完晚飯,村民們忽然一涌而來,帶了許多土特產,說是來感謝我們的。我笑嘻嘻的都收下了,可是又犯難,這紅薯、土豆、雞蛋的,我走的時候可怎麼拿?還是銀子實在啊……
成懿纏著娑衣給他做烤魚,我將紅薯、土豆、雞蛋啥的搬到成懿房間,正在打坐的傅老二看了我一眼,我解釋道:「這都是村民的心意。」
傅老二要死不活的又閉上了眼。
過了一會兒娑衣端進來一碗鮮魚湯,他也不喝。人都只剩半條命了,還在這兒裝什麼大王八。等娑衣走了,我端著魚湯懟到他面前,往他嘴裡灌。
他挺倔,就是不喝,躲開我,吼道:「你幹什麼?!」
「喂你啊!」我道,「你這幾天連番施法,耗費頗多,神仙都頂不住啊!你還不吃不喝的,咋,真做神仙啊?」
他推開我,「不用你管,我自然有我的修道之法。你別搗亂!」
嘿?我搗亂?行吧。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扔了碗,「愛吃不吃」。可轉念一想,不對啊,後面還要釋放生魂,得進棋盤,他要是不恢復,這活兒不得我去嗎?還是得誆他多吃點,早點恢復身體。
我換了一副面孔,笑著端著湯碗湊上去,「傅二公子,你聞聞這湯,多鮮吶,不吃可是會後悔的——你嘗嘗,就嘗一口,就嘗一口還不行嗎?來,張嘴,啊——」
「傅老二!」眼看著要成功,成懿忽然舉著烤魚闖進來了,傅老二又一把將我推開。
成懿又不知道在亂七八糟的嚷嚷什麼,大概就是些「傅老二,你冷靜點,你是不是有病啊?心跳為什麼這麼快!」的話。
他一進來,就吵得我腦仁疼,我看傅老二的臉色,成懿再不閉嘴,他又要使禁言咒了。我趕緊用烤魚塞住成懿的嘴,把他推了出去。
這一天我也累得夠嗆,早早的就在廳里睡下了。娑衣很貼心,給我墊了一床棉被,這下軟和多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間,看見娑衣端著一個碗從裡屋走出來,我問她幹什麼,她說傅公子喝了魚湯的碗,她收一下。後面她還說了幾句什麼話,我就沒聽進去了,一下就墜入五里霧中,睡得死沉死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