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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棋師(二)

  「那棋師生得一表人才,約莫三十歲上下,為人也和善。剛來時借住在村長家,說是行山路崴了腳,養好了傷就走。村長瞧上他知書達理,又風流倜儻,存了小心思想將自己女兒嫁予他,是以這人要住多久,村長都是樂意的,恨不能就住著不走了。誰知沒多久,村長就病倒了,什麼大夫都醫不好。再過沒多久,村裡的男丁就一個接一個地病倒,大夫卻瞧不出什麼病症。我爹也是那時候病倒的……我奶奶懂一些道法術術,懷疑這裡頭有古怪,卻不知道古怪在哪裡……

  後來更怪的事發生了,村裡沒生病的人,個個都好像痴傻了,與他們說話,也沒個回應,但每天起作還是正常的,就如行屍走肉一般……我奶奶為防萬一,取出了當年她師父傳給她的龜息香,這龜息香有助修道之人凝神靜氣,可保神志清明,不為邪祟所污。奶奶將龜息香磨成粉末做成香囊,我二人香囊不離身,這才沒有如他們一般……可這龜息香珍貴,眼看著也要用完了……」娑衣道,看向我們,「今日卻忽然見到了二位小仙人……這村子幾月不曾有外人進來過了……我一看這位小仙人梳道士髻,氣宇軒昂,必定有本事,就知道咱們終於有救了……」

  氣宇軒昂?我笑著瞥了傅老二一眼,他報以狠狠一瞪。

  他問娑衣:「你說那棋師來了之後,才有這些事發生的?」

  娑衣點點頭,道:「我和奶奶回想了一下,確實是這樣的。而且村子里,只有他是外人。」

  傅老二又看向我:「倒是與那些水鬼所言合上了。」

  我點點頭:「那看來得去會會這個棋師了。」

  夜晚,傅老二給娑衣的爹點了元魂燈,一探之下,果然和小郎君一樣被人抽走了掌管怒門的伏矢一魄,我們便更確認這一系列事情,都出自這個神秘的棋師之手了。只是不知道,他抽這麼多人的伏矢魄做什麼。而且以娑衣的說法,似乎他害的都是男人。

  第二日,傅老二換下了道士裝,換了一身普通農人的衣裳,去村長家會那個棋師。他不准我去,一來那棋師只對男人感興趣,二來說是可以留後招。我雖然很好奇,但娑衣給我準備了一大桌好吃的,我去不去倒也不重要了。還是吃飯重要。

  我在娑衣家吃了早飯、中飯、午飯,還幫著老婆婆餵了雞和豬,到入夜時分,傅老二才回來。

  娑衣給他備了一碗薄粥,他喝了,對我們道:「那棋師戒備心很強,我沒試出什麼來。但他恐怕已經對我起疑了。」

  我道:「那你這不是白去了,啥都沒弄明白,還把自己給暴露了。」

  傅老二睨我一眼,道:「至少知道了此人並非什麼鬼怪妖物,而是一個修道之人。害人用的也是一些邪法道術,有規律可循,有辦法可破。」說到邪法道術的時候,他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沒理他,他接著說:「而且我看他周身無長物,只有一個棋盤,恐怕那棋盤就是他的法器,於棋盤之上也有大名堂。」

  「啊!對了!」娑衣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麼,忽然驚叫道,「那棋師剛來村裡時,總是擺一盤棋在村口等著人來下,他棋藝很高超,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後來他名氣越來越大,村外也漸漸有人過來找他過招……棋盤……公子剛剛說到棋盤有古怪……對對對,我爹也去跟他下過棋!莫非是——」

  「莫非跟他下過棋的人,回來后都病了?」我接著道。

  娑衣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我倆轉頭看向傅老二,他思忖一陣,道:「那棋盤可能就是竅門。若能弄明白其中道理,或許還有機會將這些人的伏矢魄找回來。」

  娑衣點點頭。坐在一旁的娑衣奶奶忽然說話了,「二位將這龜息香香囊帶在身上吧。別著了這個棋師的道。我和娑衣查了很久,都沒查出來他究竟使了什麼妖法,使得村裡人都渾渾噩噩的……」

  我接過來,認認真真地戴上。可別為了做一單生意,把自己給折在這裡了。傅老二拒絕了老婆婆的好意,道:「我派自有安息凝神之法,這龜息香珍貴,還是你和娑衣姑娘自己留著用。萬一我們耗時良久都收不了那個棋師,也好保你們神智清明,將你二人送出尹家溪。」

  娑衣聽他如此說,頗為感動,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傅老二假意咳嗽一聲,將臉別了過去。我暗自好笑,這又是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傅老二便收拾好傢夥什兒去會那個棋師。娑衣千叮嚀萬囑咐,十分不放心傅老二的樣子。傅老二三推四阻,才拒絕了她要一同去的請求。

  我嘲諷他道:「艷福不淺吶,傅二公子。」

  他白我一眼,忽然抬頭看天,喃喃道:「結界修好了……」

  我也抬頭看,果然前日我們破開的那處結界,已經恢復了原狀,「這人,真是不簡單。看來你昨日就算不去見他,他也知道有人闖進來了。竟然可以不動聲色……真是個厲害角色」。

  我倆一路往村長家走,到村西頭時,忽然聽見一陣婉轉的琴聲,如泣如訴。天色多雲偏陰,又起北風,配著這琴聲真是合適。再走幾步,便看見一個人,身穿黑色長袍,玉冠木簪,盤腿而坐在一條石凳上,正在撫琴。旁邊放著一個黑白棋盤。

  「就是他了?」我低聲問傅老二。

  傅老二點點頭。

  那人聽見我二人的腳步聲,並未轉頭看我們,琴聲急轉激烈,復又平淡,他淡淡道:「有朋自遠方來,請坐、請坐。」

  傅老二將我攔在身後,要我止步,他上前去,坐在那人對面,道:「昨日剛見過,怎麼兄台忘了?」

  那人抬頭看傅老二,嚯,生了好一張妖媚的面孔。若非打扮過素,說是個女人也不為過。他對傅老二笑道:「昨日與兄台一碰,可未曾想過兄台會如此喜歡多管閑事,小弟我已經給了出路,你和你這小妹妹——」他忽然抻起一根琴弦,沖我丟來,那琴弦附了他的內力,「嗖」的一聲比射出的箭還快還狠。我沒料到他來這一手,一時愣在原地,還好傅老二眼疾手快,一個輕功飛過來擋在我面前,捻住了那根琴弦,又飛了回去,將琴弦扔回給他。整個動作只是一瞬,我看呆了。

  那人見傅老二接住了招,停了琴,詭異一笑,「看來,你和你這小妹妹,是閑事要管到底了——?那不如,給你們個好差事,去給我那桃花陣做肥料吧……?昨日你們破了它,害我損了不少修為來修補,道理上,你們也是該去的……」他湊到傅老二面前,笑得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你說是不是啊?」

  雖說這種妖里妖氣的風格令我十分受不了,可這張臉確實長得過分精緻。傅老二卻不吃這一套,他一巴掌把那張臉呼開,就像他每次呼我一樣。然後卸下他的楊柳劍置於一旁,一雙眼亮晶晶地盯著那個妖物,道:「來都來了,不如領教一下兄台的棋藝吧。」

  「下棋……?哈哈哈哈……」那妖物忽然笑得花枝亂顫,一臉勢在必得的表情,「行啊。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我大概猜到傅老二要做什麼——他這是要親自去探此人的法器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要借棋盤來與之鬥法。這法子雖然夠直接,可我確實覺得不是很高明,這就好像你跑到別人家撒野,你不是主場,是會被人家輕輕鬆鬆按地上打死的。

  要以此人的法器為介來鬥法,主客立現,稍不留神,就會走火入魔。除非你的功力遠在他之上。傅老二的功力有多高深我是沒探過底,可這個妖物明擺著是很厲害的。傅老二能有幾成勝算,我實在是算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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