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他一個人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他一個人走了
「你翻過我的東西?」
我笑,「你如果心裡真的有我,兩個真心相愛的人貴在什麼你知道么?是坦誠。」
他沉默不語,半晌緩緩地閉上了眼,身子泄了氣般的癱坐在一邊。
仰頭看著祭台上寫著自己名字的那副牌位目光渙散的笑著,「如果可以,謝風和,我不想再認識你一次。」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坐起身來,來到他身旁蹲下,我捧起他的臉,「你們都叫我謝風和,你能不能告訴我,謝風和到底是誰?」
他身子微怔,抬頭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像右側微微勾起嘴角,歪斜著壞壞一笑,「謝風和就是謝風和,除了我,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你是誰。」
他語帶刻薄,神情卻難掩落寞,我難過的看著他:「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總要做出這樣的事?」
他沒有說話,半晌我忽然想起了什麼,躊躇開口,「其實……你並不是第一個叫我謝風和的人。」
他目光微震,滿腹疑惑的抬頭看向我,「是誰?」
我鬆開捧在他臉頰的手,「一個女孩。」
他更加疑惑。
「她姓薛,薛燦燦。」
我緊緊的盯著顧景榮的眼睛,生怕錯過任何他眼中一閃即逝的細節,但是他的反應更是真實的讓我難以置信,那是一種陌生的眼神,完全陌生。
他搖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似乎是對方才問題的釋懷。
這麼自然和輕鬆的反應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不認識這個人,或者,那是一個和整件事完全不相干的人。
我說:「她是岳陽的女朋友。」
顧景榮還是沒有太多反應,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我不死心,接著開口:「她……似乎會煉蠱。」
說到這句的時候,顧景榮平靜的眼波中終於有了漣漪,我看見他的喉結隱隱上下攢動了一下,然後開口問我:「你見過?」
我點點頭,「今天在醫院,第一次見到。」
顧景榮的臉色就在這一瞬間難看無比,就連瞳孔都些微放大,機械而僵硬的轉過臉看著我,一字一頓的問我:「你是說,今天下午在醫院……見到?」
我點點頭,顧景榮突然起身,轉身就要出去。
我衣裙又長,特別不方便,提著拽著就往外追,但男人的步子大,出了祠堂又是泥地,我根本跟不上。
郊區的夜裡,沒有路燈,沒有萬家燈火,沒有霓虹和車水馬龍,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入冬的天氣,更是沒有蟲鳴和鳥語,如同置身詭異的黑洞,生怕邁向前的某一步就會被一隻沾滿血污的枯手握住腳踝。
「顧景榮!你給我站住!」
可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下雨了,他將我打扮成他喜歡的樣子,他帶我進了他祖上的祠堂,我總是在恐懼與欣喜的夾縫中與自己反覆博弈,顧景榮,你說你是人,我已經怕了,你說你不是人,我更怕了。
可真的等到我什麼都不怕的那一天,你卻是像現在這樣,走了……
所以說,如果你對薛燦燦是陌生的,那麼觸動你神經的,是煉蠱?
為什麼,你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雨水打濕衣衫,我看見遠處的白色車燈亮起,油門的轟鳴聲劃破夜空,尤為刺耳,一個急轉彎便消失不見,就如同這個偏僻的土地從未出現過這樣一輛車,也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男人。
冷,這樣可真冷。
我蜷縮著蹲下,卻被渾身打濕的羅裙錦緞勒的渾身不自在,本就厚重的衣衫打濕之後更加沉重,像是壓在人心上的砝碼,計較著疼痛的重量。
顧景榮,岳陽的事我一定會追究到底,而我們,好聚好散吧。
因為在你心裡,想要的始終不是我。
即使再多的纏綿,即使再多的繾綣,都沒有給予彼此更永久的快樂,我依稀記得曾經有人跟我說過,亂花漸欲迷人眼,要迷,就迷她一輩子,別醒,若是迷她不住,那也只能是「亂花」而已。
雨越下越大,我的腿也越來越麻,想站,已經站不起來。
我看著泥地里污跡斑斑的牡丹繡鞋和團紋緄邊,心中更是凄然,真是好笑啊,看著不遠處亮著燈的古香小屋,自己提著衣角害怕弄髒的矯情模樣還歷歷在目,顧景榮當時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你若喜歡,他再讓人給我做一身,但是他卻不知道,我當時珍惜的是這是第一件他專門為我準備的東西,僅此而已,所以想要珍惜,和他日後還能給我多少並無關係。
如今,他走了,走的莫名,我卻待在泥地里,這衣裳就像你碰給愛人的心,他不珍惜,還扔下碾碎,然後絕塵而去。
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我伸手抹開臉上的水,咬著嘴唇努力支起身子想要站起,卻因為腿麻的厲害,一個沒站穩,眼見就要摔倒,卻又在後仰的瞬間被人扶住。
同時停住的,還有頭頂的雨。
我倉惶的轉過臉,這荒郊野外的,是誰?
卻在那一瞬間暖心,是梁裴洲,襯著白襯衫,穿著藍色外套的梁裴洲,一手扶住我,另一隻手撐著黑色的雙人傘,金蝶沒有跟在他左右。
我驚訝的望著他,語無倫次,「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他只是看著我不說話,眼光柔的像一灣清澈的泉水,「我先帶你回去。」
我彆扭的掙開他的手,「你們一個兩個怎麼都這樣!什麼事都喜歡不說,憋在心裡拿人當猴耍很有意思嗎?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騙?」
他咬了咬唇,我連續推了他幾次,他都還是快速靠了過來,給我撐住傘。
「要發脾氣,回去再發,不要在這。」
不知道為什麼,其實那一刻,我的心裡是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我該聽他的話先離開這裡,但是他越是順著我,由著我亂髮脾氣,我就越想發脾氣,而且越發越大!
明明心裡已經意識到了,但是偏不願意去做!
「我不要,我就要在這裡!我不高興!我有火!我愛在哪兒發就在哪兒發!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
我看見他握著傘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些,眉頭輕蹙,也許是這個小動作,我抑制不住的脾氣也突然收斂,我整個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傻傻的站在原地發愣,沉默了半晌,他還是靠了過來,輕輕將藍色外套脫下,披在我肩上,將我裹住,然後用修長的指尖撥開我貼在臉上的濕發。
「如果你一定要問我是你什麼人,那我只能說,你在心裡把我當作什麼人,我,就可以成為什麼人,這個回答,夠么?」
我的心中是暖的,暖到發酸,為什麼是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對我說出這樣遷就的一句話,而真正你想去珍惜的,卻始終對你忽遠忽近,若即若離。
我望著他,「梁裴洲?」
他怔了怔,也望著我點了點頭,「嗯?」
我問他:「我叫什麼名字?」
他不解的看著我,「丁小羽。」
我堅持,「除了丁小羽,還有呢?」
他沉默,隔了半晌嘆了口氣,伸手想要攬我入懷,又覺失禮,動作生生僵在半空里,乾笑著放下,「沒有了,你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叫丁小羽。」
「你為什麼總是跟著我?」
「因為喜歡你。」
我指尖微微陷進掌心肉里。
「對我這麼好,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都是因為這個?」
他點頭點的坦然,我的掌心掐的更痛。
最後,我躲開他的眼睛,「那你為什麼從來不說。」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的看向我,「因為在等一個屬於我的時機。」
我抬頭,「什麼時機?」
他微笑,「一個在你的心裡,能敞開大門容許我介入的時機。」
我的手已緊握成拳,微微發顫,我顫聲問他,「那你,等到了么?」
他看著我,「我想,快要到了。」
我扭頭重新將目光看向他的臉,「所以你要做什麼?」
他勾唇一笑,周身的異香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被他按住後腦勺,,「做一些想做的事。」
唔……
我的眼睛驀然瞪大,看著這個和我鼻尖相抵的男人,他……吻我了?
我胡亂的推著他的胸膛,他的手卻分毫不肯放,只是傘早已跌落在地,滿面的雨水將我淋得睜不開眼,任憑他掌舵索取。
時光漫長,他幾乎快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手力雖大,動作卻很溫柔,我知道他不想弄疼我,直到我氣喘吁吁,他才將我鬆開,靜靜的看著我,用外套的帽子給我蓋住頭,「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我給他問的尷尬症都犯了,特沒面子,瞪了他一眼,他還是淺淺的勾了勾嘴角,「所以現在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遲疑著點了點頭,一腳高一腳低的跟著他走,他緊緊的扶著我,卻始終沒有說要抱我。
路上,他忽然側過臉對我說:「走了一段,是不是覺得適應一些了?」
我點點頭,他彎起眉眼,「如果是我抱著你走,你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也不會相信自己適應后可以走的這麼輕鬆,這就是經歷。狼狽的過去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我們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我笑他,「老幹部上身?說教起我這個祖國花骨朵來了?那你的經歷么?有沒有什麼特別狼狽的,說出來給花骨朵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