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蒲草韌如絲,磐石是否無轉
第一百八十三章:蒲草韌如絲,磐石是否無轉移
「那你要如何?」
鳳晚晴愈發覺著眼前的人不順眼,自己貴為太后從未見過如此不知禮數之人,若不是已經窮途末路,她真的應該將這個人凌遲處死。命她個大不敬。
可是……
她瞧著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君洛,心不由得揪痛幾分「只要你能醫好攝政王半分,哀家就放了你,並會給你一百兩黃金作配。」
凝兮勾唇,頸間冰涼的觸感瞬間遠離,她捏著手中的手珠,睨了一眼現場的人「我治病不喜歡人看,你們都離遠點就是。」
「那怎麼行?」明心大怒「你不過就是一個江湖大夫,若是你害了攝政王,該當如何?」
「害他,就他這樣的,我就害嗎?」她捂臉哭笑不得,看著躺在床上宛如一具死屍的君洛「我犯不著讓他死在我手裡,畢竟。」她放下手來,懶懶的擺弄著手中的珠串:
「他根本活不長啊。」
鳳晚晴面色一沉,也並無半分客氣「你要是再說下去,哀家就命人將你亂棍打死。」
「若是想讓我看病,那你們就必須盡數迴避,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凝兮看著鳳晚晴的神色隱約有些掙扎,最後咬牙看了眼身側,思量再三,她挺直脊樑率先走了出去。
元安心跳如擂鼓,瞧了一眼神似勢在必得的靳凝兮,也有些擔心的退了出去。
她不擔心君洛,她只擔心自己會不會因此事受到牽連,畢竟她一點都不想死啊。
屋內一下子就安靜些許,龍涎香混著中藥瀰漫在空氣中,一層一層緯紗將裡面的人圍起來,倒是十分昏暗。
纖纖玉指掀起一側的紗簾,向前踏出一步,終於看見了一年多不見的君洛。
曾經意氣風發的模樣如今只剩下那瘦弱的凹下去的臉龐,臉上有些青澀的鬍渣,閉著眼睛沉沉的睡著,沒有冷漠,沒有算計,沒有悲痛。
她伸手探上他的鼻息,虛弱的彷彿想要消散似的。
攝政王也會這樣么?
「世人都說你是個痴情種,可你真是?」她皺起眉心,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笑出來,卻只能彎起一個難看的弧度。
透過模糊紗簾,她凝目盯著人影,扯了個椅子坐在簾后,掏出一把上好的笛子來,放在唇邊,垂目吹起,悠然的笛聲緩緩傳來,穿過木窗繞進等著的幾個人耳中,鳳晚晴先是一愣,明心停了片刻才言「太后,人家都是看病,這人只是奏曲兒?」
躺在床上的人指尖稍動,掙扎了片刻,卻沒有睜開眼睛。
「凝兮.……」
微弱的聲音很快就被那笛聲掩蓋,凝兮闔著眸子演奏著,如泣如訴,似是在哼唱著一首無名的歌,門外的人卻是聽不出任何古怪來,可君洛卻不同。
他混沌的腦子一點點清明,恍惚又回到了靳凝兮彈著琵琶唱的模樣,美人半抱琵琶,朱唇微勾,眼底散著狡黠的光,唱著極好聽得曲兒。
「凝兮.……」他又喚了一聲,而後吃力的睜開了眼睛,耳旁的笛聲不斷,他一雙透著茫然的眸子才漸漸綻開光亮。
扭頭看去,就見紗簾後身似乎是有些一個人影,纖長的手指付在長笛之上,吹得那般動人。
他本還有些昏沉的頭一點點的消散,聽清了耳邊的調子,就連被子都顧不得掀開差點從地上跌落,見眼前的人似乎是有反應,她停下笛子,緊緊地看著紗簾身後的聲影。
她不言,他不語。君洛看著紗簾那隱約的身影,想掀開帘子往前走去,卻覺著就連邁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沉默片刻,他沙啞的聲音透過紗簾傳來「阿凝……是你嗎?」
手中的玉笛被她突地攥緊,咬緊了牙關沒吭聲。見那身影晃了晃,又問「是你嗎阿凝,是不是你?」
他許久未睜開眼睛,渾身都關節似乎都有些不聽使喚,掀開一層紗簾,隱約看見一個少年的倒影,男人絲帶束髮,隱約能看得出與凝兮相似的小臉。
「既然攝政王已經醒了,那我就去復命去了。」凝兮收回笛子,冷眼瞧著紗簾后的人影,起身欲去,君洛心一揪,忙扯了她胳膊往自己這面拉,還未等凝兮回首,兩個人就轉身就撞上了桌子。
「吱!——」
刺耳的聲音從房內傳來,太后一驚忙對著一側的御林軍使眼色,一排人混著元安她們急忙奪門而如,這進了屋子卻被眼前的場景嚇呆了。
一男人正壓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表情壓抑又複雜,而身下的人小臉揪著,手中的玉笛都跟著滾了好遠。
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如風暴般引起了他心中的波濤駭浪,君洛恍惚了好一陣兒,才壓抑下自己的情感來。
竟不是她。
凝兮皺了皺眉心,看眼前的男人就是看清了她的臉也不打算起來「攝政王,可以放了我嗎?」
刻意壓沉的男聲令他一愣,看著身下不悅的男子,確實不是靳凝兮。
「快把攝政王扶起來!!」
鳳晚晴瞧著那男人被兒子壓著,高興之餘又對著靳凝兮怒火中燒,愈發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像是個好人,休言趕緊上前將他扶起,凝兮可算能動了動被壓痛的胳膊。
元安看著蘇醒過來的君洛渾身都泛著雞皮疙瘩,看著靳凝兮的目光不禁有些崇敬,他竟然真的讓攝政王起來了!
君洛受人攙著恍惚了好一陣,指尖都是這麼些天不清醒的僵意,看著那個少年從地上起來,還撫了撫身上的土,面上平淡,拾起玉笛之後,輕飄飄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卻宛如千斤重般。
「既然攝政王已經醒了,那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凝兮將手中的玉笛收在袖中,洒脫的轉身而去,卻被人一扯,緊緊地似乎不想鬆開。
「你為什麼,會吹那首曲子。」
君洛大掌緊緊攥著少年的衣袖,身子這才後知後覺的發虛,赤腳站在軟毯上,深深地看著他的背影。
這首曲子是皈依,是她最後唱的皈依。
凝兮冷哼,隨意扯了扯嘴角,扭頭看著他「為什麼不會?」
「那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