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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顏墨白番外五

  我也沒打算真正與她提及那次初遇之事,只是興緻勃勃的與她應付,興味爭鋒,也幾番交手。 

  她武功並不弱,且性情也是要強,只是我卻知曉,她的這一切都是刻意逼著自己裝出來的罷了,其實,她比任何人都要脆弱,她只是因滿身的責任與仇恨壓在身上,她不敢脆弱,不敢輕易在外人面前卸下威儀與面具罷了。 

  而這些,我都是看在眼裡,卻也不打算拆穿。 

  從始至終,我都不曾想過真正傷害於她,我如今,也無心大旭朝堂,我只是想在大旭再多呆幾月,暗中招兵買馬,肆意壯大我麾下的私兵。 

  然而,她卻一直將我視為眼中釘,努力打壓,她甚至為了對付我,竟將那風塵之人柳襄留在身邊,有意讓柳襄找我的罪證,從而徹底想我扳倒。 

  知曉此事,我著實覺得好笑。 

  她著實將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竟還企圖以柳襄此人來對付我,委實是太過自不量力,只是,我也沒打算要一直這般的與她拚鬥下去,我僅是偶爾會對她提及,直白的朝她說我並不會真正傷害她,只奈何,這些話,她都是隨意的穿耳而過,並不相信。 

  她肆意縱容柳襄對付我,我雖不會對她怎樣,但柳襄此人太過活躍得瑟,對她也如狗皮膏藥似的纏著惑著,自然惹我心頭不快,是以稍稍一查,卻只知柳襄背後有人,但卻並未真正將柳襄背後的主子徹查出來。 

  那時,我對柳襄也是起了疑心,有意要將柳襄背後的主子逼出來,只是,那人也是極其狡猾,怎麼都不曾現身。 

  則是不久,江南突發洪水,災民無數,她心繫江南,親自前去救災。 

  她一走,我頓時覺得京中空蕩,朝堂乏味,再加之母親壽辰將至,我終究決定領著幾個府中新收的孩子一道啟程出發,朝青州而去。 

  只道是青州離江南不遠,我一邊可呆在青州休息,一邊可將她的事徹底掌控在手。 

  奈何,江南一帶的盜匪橫行霸道,魚肉百姓,她本是領兵前去治水,卻與盜匪杠上,有意領軍去突襲盜匪的山頭。 

  卻是陰差陽錯,她遇險墜河,一路順水而下,竟是,方巧撞上了我在河中坐著垂釣的木舟。 

  此事,絕非我之陰謀。 

  我並未算到她會親自去突襲山頭,我更未算到她會這般遇險,是以,這次的相遇,無疑是陰差陽錯之中的緣分。我開始仔細將她的模樣打量,只見她整個細瘦的身子都在水中沉沉浮浮,她臉頰蒼白,本就是滿身狼狽,然而她卻仍不打算妥協,更也不打算屈服求救,反而是擺出了一副傲然的模樣,讓我拉她上來。 

  然而這回,我卻並沒有及時拉她。 

  我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舟上,笑著望她,只道是她一直都不知她的處境,不知她的狼狽,且即便到了這生死攸關之際,她都不願對我稍稍妥協,著實是讓我有些不滿意。 

  我顏墨白又並非洪水猛獸,對她也無惡意,是她一直都懷疑我,甚至不信我。 

  是以,我開始興緻盈盈的朝她戲謔,「長公主倒是嗜好特殊,竟喜故意跑在水裡去攀別人的船。」 

  這番調侃之言,越發惹得她臉色大沉,她已是來了氣,只是沒立即對我發作,僅是仍是擺足了長公主的威儀,繼續朝我怒則,威逼著讓我拉她上去。 

  我仍是不曾照做,僅是仍舊調侃於她。 

  奈何她終究不是耐性極好之人,這一來二去的調侃之後,她對我徹底失望,似是全然不信我會救她了,隨即突然掙紮起來,有意要徹底擺脫我那根纏在她手腕的繩子。 

  我心口頓時生了幾許複雜,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也當即變得深沉。 

  她如今的姿態,竟是自願求死都不願求我一回。 

  我對她,歷來都沒打算鐵石心腸,便是今日之際,只要她稍稍對我妥協,語氣稍稍放好一些,我便能出手拉她上來,只可惜,她並不願意妥協,更也不願領我這份兒情。 

  「長公主如今不讓微臣救你了?」待得片刻后,我才將起伏的心緒壓下,深眼將她凝著,極是認真的問了這話。 

  奈何她卻是在氣頭上,並未將我這話真正聽入耳里,反倒是冷森森的勾了勾唇,冷謔道:「本宮,自是不需佞臣來救。」 

  佞臣…… 

  我神色微動,暗自將這二字放在心裡思量著,揣度著,評判著。 

  只道是她也與天下其餘之人一樣,都是表面之人,不曾真正了解我顏墨白的。我本以為她是這天下唯一特殊之人,奈何,我終究還是不曾料到,她也如其他人一樣,對我的成見,竟是如此之深,便是我有意對她示好,她都不願抓住機會來順勢了解我顏墨白。 

  心思至此,終還是失望的。 

  只是最終,我仍是將她拉了上來,她竟反過來擔心我對她落井下石,一直抓著我的手不放,竟是執意想將我也徹底拉下水去。 

  我心中失望更多,卻也極為難得的不曾太過表露。 

  我僅是帶著她回了青州故宅,讓她沐浴更衣,好酒好菜招待於她。 

  我也不知我這是怎麼了,總能對她極為耐性的包容。或許是當初在青州之地狼狽得太久,是以一入得大旭京都,她突然出現維護於我,那時候,大抵是因為她是第一個幫我甚至對我好的人吧,是以,人性作怪,便忍不住對她格外的寬容。 

  在她離開青州的那夜,我與她一道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吹著河風,肆意的閑聊。 

  與她認識這麼久,一直都在爭鋒相對,而今像這般雙雙坐下來閑聊,也是極其的難得。 

  是以,說著說著,我也便將我的沙場經歷順口說了出來,然而,她只是怔了怔,隨即便回神過來,開始再度朝我調侃,說我年紀輕輕,便已經受了磨難,不過這也不算什麼,至少我如今年紀輕輕便已是大旭朝臣之首,百官敬畏,已算是好事。 

  這番話落得我耳里,著實惹得我悵惘連連。 

  她不知我的過去,不知我的辛酸,不知我以前的日子都是一日日的在刀尖上舔著血而猙獰堅韌的走過來的,是以,她不了解我的一切,便如此對我評判,甚至,還覺得我如今經歷磨難而踏上朝臣之首的位置,也算是好事。 

  一時,心底增了幾分抵觸,著實想反駁她這話,只是一想到她一直認定我是大旭的佞臣之首,便又突然覺得沒有任何解釋的必要了。 

  然而,她卻繼續問我傾慕哪種女子。 

  這問題,我從來不曾仔細去考慮過。 

  只因,我顏墨白滿身仇恨,心思戒備仇恨覆蓋,是以,我不曾傾慕任何女子,更也不曾喜歡任何女子,只因,我沒那個精力去喜歡一個人,便是對她姑蘇鳳瑤,我也只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如,我只是一直記得初遇之事,是以便從來不曾想過傷害她,如是,而已。 

  待得沉默許久,我才極是認真的朝她道:「微臣心中,的確記掛著一位女子,深深記掛。待得兩日後,微臣,便要去見見她了。」 

  我這話說得極是認真。 

  只因思來想去,我著實沒什麼極為心繫之人,獨獨,我那逝去的娘親。 

  兩日後,便是她的壽辰了,我是要去那葬她的山頭去見她的。這麼久都不曾去看過她了,也不知她是否安好,是否也一直在等著我去見她。 

  奈何這話一出,她卻信以為真,甚至還朝我問,我心繫的那姑娘姓甚名誰,她甚至,要對我賜婚。 

  我臉色驀地一沉,多說無益,也終究,不再朝她回話。 

  心情突然變得極差,因為娘親,也因,她的這番話。 

  她終究也詫異開來,沒料到我突然這般反應,只是待沉默一會兒,她才再度朝我問,你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我繼續沉默,無心應對。 

  待得許久后,起伏的心緒才稍稍松下,我這才朝她道:「並非是微臣不願長公主賜婚,而是,舊事,舊物,舊人,已回不去了。是以,無法賜婚,也不能,賜婚。」 

  我不知這番話說出之後,她會如何想。 

  我只知曉,她視我為佞臣,無論我如何說,她都不會真正信任我,甚至,對我好顏色以待。 

  與她分別之後,她便再度策馬前往江南,有意治水,也有意徹底剿滅山匪。 

  她本也是略微聰明之人,是以,在山賊那裡吃了一回虧,這次回去,自然也會多長些記性,不會再被山賊鑽了空子才是。 

  我對她雖是仍舊有些不放心,但我卻對王能放心。 

  我知曉,依照王能的心性,上次未能將她護住,讓她滾落了河裡,這次,王能無論如何都是會滿心警惕與戒備,一定會真正將她守好。 

  是以,她那裡,我並非太過擔憂,我只是,靜坐在屋中,因著心中想到娘親,心情便抑制不住的再度頹然惡化。 

  這座故宅,是當初我與娘親住過的破屋,只是後來我飛黃騰達之際,便差人將此處大肆的修建,徹底消卻了當初破屋那頹敗的樣子。 

  我想念這裡,但卻又不敢見到這裡的破敗,我小時候一直都厭倦自己的無能,無法帶娘親過上好日子,只能讓娘親那高高在上的人外出去乞討,以此卑微之舉來養活於我,而今,我有能力了,護得住她了,奈何,我如今只能將此處徹底修好,將她的墳冢修好,將她的靈位在這裡供奉好,其餘的一切,我卻是,什麼都不能做了,也無法做了。 

  我觸及不到她了,滿身的本事,只能為她報仇,卻無法讓她死而復生,再好好享受這些屬於我帶給她的榮華富貴。 

  是以,心情沉落得難以自拔,我開始飲了酒,借酒消愁。 

  本也以為一醉便可解千愁,奈何,酒過肝腸,心頭越來越痛,越來越頹廢,所有的情緒與理智啊,都在這一刻徹底的崩塌,悲戚,入骨。 

  我不願讓任何人靠近,更也不允任何人入屋,脾氣徹底失控。 

  其實,府中的人都知我為何心情不好,只是滿心發緊,卻不知該如何來勸我。 

  我就這麼一直將自己關在屋中頹廢,我本以為我會如往些年那樣,待得娘親的壽辰過了,我便能自然而然的回魂過來了,奈何,我這次的情緒失控,卻終究讓府中的人擔憂不淺,我甚至全然不曾料到,府中的人,竟為了我而專程去將姑蘇鳳瑤請了過來。 

  她入屋之後,便開始喚我,嗓音沒什麼溫度,只是尋常的詢問。 

  我並無反應。 

  卻也因她的這聲喚,我的神智,竟是驟然的清明開來。 

  她持續喚我兩聲后,眼見我仍是不說話,她便突然伸手過來,有意嘆我鼻息。 

  我不知她此際的心境如何,只是我仍也有些懷疑她會對我不利,只道是往日在京都之際,她便一直想殺了我,如今突然得了機會,也不知她是否會動手。 

  我一直合著眼,然而渾身卻是戒備,我此番一直一動不動,不止是在試探她是否會對我下手,也是想徹底看清她對我的厭惡與狠毒究竟達到何等程度。 

  卻是不久,我便突然聽到有手掌抬起而摩挲到衣袂的聲音。 

  瞬時之際,我終是突然睜眼,便見她的手正太在我的頭頂,似要拍我。 

  我目光頓時深了半許,卻又是頃刻之際,突然朝她笑了,「長公主可是在擔憂,微臣亡了?」 

  我問得隨意,但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卻是一點都不隨意,甚至也想徹底看透於她。 

  她則極為自然的縮回了手,正大光明,並無半點的心虛之意,只是自稱好心,卻被我當做了趁人之危。 

  她這話入得我耳里,我心底終究是有些欣悅,只是不曾太過表露。 

  其實她解不解釋都無所謂了,今夜她能親自過來,甚至對我並未動得殺心,這兩點,便足以讓我心生愉悅了。 

  後來,待她出屋休息之後,我便抬頭看了看日頭,隨即開始沐浴更衣,而後上山為我娘親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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