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怎在這裡
翼城的曲府,並不難找,僅需朝路人問上一句,便可直抵曲府府門。
又許是眼見鳳瑤一行人整裝肅肅,剛毅威儀,個個面上都風霜冷沉,看似極不好惹,路上來往之人,也皆驚愕的朝鳳瑤一行人觀望,面色詫然緊張,神色躲閃,竟是有些害怕。
鳳瑤也不曾太過顧及路人的眼色,僅是策馬直奔曲府,而待一行人終於抵達曲府府門,便見曲府極是寬闊,圍牆蜿蜒壯觀,府中房屋錯落有致,其中竟還有三層的樓閣屹立,乍然一看,著實是有些壯觀開闊,比起翼城之中其餘的府宅來說,的確算得上是最為大氣奢華的了。
而前方不遠的府門處,大紅的燈籠高掛,一道鎏金的牌匾威風而懸,氣勢威儀,而府門兩側,四名家丁分列而站,家丁也不似尋常家丁,竟是個個都身高魁梧,面容狠烈,僅需隨意一觀,便知是有武功的練家子。
「你們是何人?」
眼見鳳瑤一行人來勢不小,立在府門外的四名家丁滿眼戒備的朝他們掃了一眼,隨即紛紛迅速上前立在鳳瑤馬頭前,冷聲而問。
鳳瑤垂眸將他幾人掃了一眼,便唇瓣一啟,淡漠幽遠而道:「我乃國都東臨世家之人,特受我家老夫人之意,來拜見曲錚曲老爺。」
這話一出,幾名家丁臉色頓時變了幾許,落在鳳瑤面上的目光也越發謹慎戒備,僅是片刻,其中那立在最前的家丁道:「國都的東臨世家,可是我們大英最大的世家,而我們曲府僅在翼城是大家罷了,豈能讓東臨世家的人前來拜會。姑娘此番來這裡,莫不是走錯了吧?我們老爺一直都在翼城呆著,鮮少出去過,且也歷來言行低調,不曾與任何人攀附結交過,怎東臨世家的人竟還找到我們翼城的曲府來了?」
鳳瑤眼角微挑,「東臨世家的人如何會找到你們翼城的曲府來,你們曲府的老爺自是最為清楚。我此番來,是受老夫人之命而來,且有要事與曲老爺商議,爾等與其在這裡懷疑我,還不如先行入府去通報一聲,讓你們家老爺來拿拿主意,看看是否要讓我這一行人入你這曲府。」
清冷淡漠的嗓音,威儀冷冽,無端令人心頭髮涼。
家丁們皆是心中震撼,此生之中,倒也從不曾見過哪個女子竟有這等威慎人的氣勢。
只是雖心有防備,但若這女子當真來自東臨世家,他們自然也不敢多攔,但若這女子不是東臨世家的人,只是有心之人慾來曲府打探虛實,倒也不得不防,是以如今之際,他們這些家丁自是拿不定主意,也決定不得什麼,是以待得幾人面面相覷一番,終是對鳳瑤之話妥協下來,僅道:「姑娘先在此等候一番,我等即刻入府去稟報老爺。」
嗓音一出,不待鳳瑤反應,其中那言話的家丁已轉身小跑入了府門,剩下的三名家丁,仍是靜立在鳳瑤的馬頭前,有意攔著,仍是分毫不讓。
鳳瑤也不打算硬闖,僅是淡然坐定在馬背,兀自等候。懷中的黑鷹稍稍探出腦袋,黑滾滾的眼珠子這回倒是突然有了氣勢,猛的朝幾名家丁狠狠的瞪了幾眼,倒惹得家丁又是心頭髮怔,只道是這沒毛的東西究竟是何怪物。
一時之間,兩方皆未言話,氣氛緘默。
鳳瑤稍稍將黑鷹沒毛的腦袋塞回大氅,則是正這時,身旁伏鬼策馬朝她靠近幾步,本要言話,卻是這時,那不遠處的院門內,突然有幾道腳步聲迅速而來。
霎時,伏鬼到嘴的話噎了下去,目光下意識朝院門掃去,鳳瑤則滿目淡漠的朝院門凝著,僅是片刻,便見院門之處,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領著那方才入院的家丁小跑而來。
鳳瑤眼角微挑,定睛朝那高瘦男子打量,只見他一身青紫的蟒袍加身,徑直奢華,頭上的玉冠也通透明致,彷彿價值連城,只奈何,如此之人,怎麼看都像是個極為富裕的員外,但他的臉頰上卻橫亘著一條長長的刀疤,刀疤雖不曾有伏鬼臉上的刀疤那般猙獰駭人,但也是極長極長,壞了他的整個面容,陡然便讓他渾身上下增了一層難以言道的威然霸氣之感。
這人,便是曲錚?
鳳瑤神色微動,心思微有起伏,並未言話。
那高瘦男子足下極快,片刻之際,便已站定在了她面前,目光再度在鳳瑤身上掃視兩圈,戒備清冷而道:「聽說,姑娘是國都東臨府的人?」
鳳瑤淡道:「此地並非說話之處,曲老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曲錚面色不變分毫,瞳色也仍舊清冷戒備,只道:「姑娘若是路過之人,欲入府小坐一番,自是尚可,曲某倒也可以請姑娘等人歇歇腳,吃吃茶,但姑娘若是別有用心之人,且也不全然明示身份,便恕曲某無法邀姑娘入府一敘了。」
「曲老爺放心,我雖不是東臨世家的人,但也是受東臨府老夫人所託來此。」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鳳瑤便漫不經心的回了話,說著,抬手稍稍入袖,修長的指尖將金鳳掏出,稍稍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剎那,便見曲錚臉色驟變,瞳孔也皺縮了幾下,隨即臉上的戒備與冷色頓時卸下,當即側身而立,極是恭敬的朝鳳瑤道:「姑娘,請入府一敘。」
鳳瑤這才面露几絲滿意,轉眸朝伏鬼示意一眼,隨即便下馬而來,隨曲錚一道入了曲府。
待坐定在曲府大堂,曲錚便令家丁們速速上茶上點心,甚至還在堂中點了暖爐與熏香。待得一切完畢,家丁全數退散,整個大堂之內,僅剩曲錚鳳瑤以及伏鬼三人。
鳳瑤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僅是低沉無波而道:「聽老夫人說,曲老爺乃東臨府老夫人的親弟弟,掌管東臨府世家的所有暗衛。老夫人從未管過暗衛之事,更也鮮少問過,就不知時至今日,曲老爺為曲府召集了多少暗衛了?」
大抵是不曾料到鳳瑤突然開口便能將話題引得這麼陡,曲錚眉頭一皺,臉色越發凝重。
「不知,姑娘身份究竟是何?」
他沉默片刻,也未直白的回鳳瑤的話,依舊是對鳳瑤身份耿耿於懷。
鳳瑤修長的指尖慢騰騰的摩挲茶盞,並未言話。
曲錚臉色越發陳雜,卻也未有妥協之意,目光依舊靜靜落在鳳瑤身上,勢必要執意的等鳳瑤回他這話。
畢竟,曲府暗衛之事,乃曲府百年來的秘密,甚至連皇族都不知曲府也在外暗中的招兵買馬,肆意擴充軍力。此事極為特殊,畢竟兵力之事乃君王之大忌,是以,便是東臨世家之人對東臨府召集兵馬之事也知之甚少,從未對多餘之人透露,便是如今東臨世家的掌權人東臨蒼也是不知,獨獨只有老一輩的東臨世家家主及其夫人,才可知曉此事。
是以,這般機密之事,如今身邊這突來的女子,又是如何知曉的?且此人身份是何,為何他姐夫臨終時傳給他姐姐的金鳳,竟也會在這女子手裡?
思緒翻轉,越想,曲錚心頭越發的疑慮四起。
則是這時,不及他全然回神,鳳瑤已淡漠無溫的出聲道:「本宮,乃大旭長公主,大周帝王之後。」
簡短的一席話,被她以一種極是淡漠平靜的嗓音道出,語氣也並無鋒芒,僅是從容自若,威儀自成,然而這話剛剛一出,卻惹得曲錚陡然回神,瞳色翻湧,整個人猝不及防的怔在當場。
「大周……皇后?」
過了半晌,他才稍稍壓下猛烈起伏的心緒,極是緊然震撼的朝鳳瑤問了話。
鳳瑤漫不經心的道:「是。如今東臨府老夫人親手將金鳳交到本宮手裡,任命本宮來揮領東臨府私自召集的暗衛,想來,曲老爺也是識得信物金鳳的,更也知曉,金鳳一出,尚可調動東臨府私集的暗衛吧?」
曲錚滿目複雜,垂頭下來,「金鳳在,自可調動東臨府私集的暗衛。只是,皇後娘娘終究不是東臨府的人,是以,便是有金鳳在手,也……」
鳳瑤眼角一挑,不待他后話道出便低沉而道:「怎麼,依照曲老爺之意,是本宮雖有金鳳在手,但也尚且不可調動東臨世家私集的暗衛了?如此說來,曲老爺是有意私自更改東臨府百年以來的規矩,準備違逆本宮了?」
她嗓音依舊平靜淡漠,但此番脫口的語氣,則是或多或少的增了幾許冷冽之意。
待得嗓音一出,她摩挲茶盞的指尖也微微而停,心生煞氣,一道道弒殺之意,也在腦中油然而生。
如今東臨府的暗衛,她志在必得,倘若這曲錚有意阻攔,她自然也留不得此人。
只是這般心思剛在腦中滑過,曲錚便已緊著嗓子妥協的道:「皇后誤會了,曲某並無違逆姑娘之意。」
「既是並無此意,便望曲老爺如實回答本宮的話。曲老爺也該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之人,且這翼城離國都也非太遠,想必國都中的某些事,曲老爺自然也該知曉,且如今大周與大英局勢,曲老爺也是明白。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再加之曲老爺也不過是為東臨世家做事之人,是以,曲老爺有你自己的想法,尚且正常,但若曲老爺有意忽視金鳳之權,有意懈怠東臨府老夫人之願,有意刻意為難本宮的話,這後果,許是曲老爺承擔不起的。」
淡漠幽遠之言,威脅十足。
曲錚自是明白鳳瑤話中的鋒利之處,他忍不住嘆息一聲,刀疤的面上極為難得的染上了幾許無奈,緩道:「曲某一直都不曾有違逆之意,曲某隻是習慣了戒備罷了。畢竟,金鳳一出,這麼大的事,曲某自然得小心翼翼應付,不敢懈怠半分,望皇後娘娘見諒。」
說著,眼見鳳瑤面上略是漫出半許滿意之色,他也這才稍稍鬆了心神,沉默片刻,主動回了鳳瑤最初的話,「娘娘,如今翼城召集的暗衛,共有三萬有餘,不知,老夫人將金鳳傳給皇後娘娘你,可是有何指示?」
「東臨蒼被困皇宮,出入不得,性命堪憂,老夫人心憂東臨公子性命,心憂東臨世家會因東臨公子性命堪憂而分崩離析,是以,老夫人有意強行將東臨公子救出。」
曲錚眉頭一皺,「難道老夫人與皇後娘娘皆是想以東臨世家的三萬暗衛強闖宮闈去將我那侄兒救出?」
鳳瑤漫不經心的搖頭,「國都森嚴戒備,你這三萬暗衛,豈能容易入得國都。本宮此番來,可不是要以你們東臨世家的暗衛去與大英大軍拚鬥,不過是要你們,守候在後,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曲錚心有愕然,複雜重重,一道道疑慮之意也在心頭蔓延。
他著實有些猜不透鳳瑤的想法,待得沉默片刻,略是直白的問:「曲某愚鈍,可否請皇後娘娘明示?」
天色陰沉,寒風四起,各處之中,仍舊是涼寒成片。
此番一宿趕路,待與曲錚交代完畢,曲錚便在府中設了宴席,好生將鳳瑤等人招待。
一頓膳食過後,鳳瑤一行人便在曲府住了下來,黃昏之際,曲錚專程過來邀鳳瑤一道去視察調遣的暗衛,待得視察完畢並歸來,已是夜深。
晚膳過後,鳳瑤一行人再無耽擱,策馬趕路,曲錚領著大軍群群追隨,只是待離國都五十里地外,便在荒蕪林子中安營紮寨,鳳瑤一行人則仍舊往前,待得午時過後,一行人終於抵達竹院,卻在竹院之外,見得東臨府老夫人靜靜坐定在竹院院門外,望眼欲穿,而隨她一道在院門外等候著的,還有兩名年輕男子。
那兩名男子,其中一人滿身大紫,妖嬈風華,眼神剛一對上鳳瑤的眼,便徹底的彎眼笑開,風情萬種,而另外一人,則是一身素白,滿頭墨發披肩,氣質略是儒雅。
鳳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著實未料會在此地見得這二人。
待得策馬終於停歇在他們面前,她神色微動,當即出聲,「你二人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