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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拔得羽毛

  夜色涼薄,長夜漫漫。 

  顏墨白隔空拂滅了屋內的燭火,一時之間,光火散盡,周遭之處暗淡成片,徒留不遠處的雕窗上還投映著門外廊檐上的燈火,搖搖晃晃,清淺沉寂,亦如這深夜一般壓抑,甚至薄弱。 

  鳳瑤心頭髮著緊,耳畔感受著顏墨白脖頸處的脈搏跳動,終究未再言話。 

  局勢如此,無論她與顏墨白哪一方說得寬慰之言,都全然達不到寬慰的程度,只因,她與他啊,都是明白人,是以有些話多說無益,更也說之不信,她與他啊,心頭都揣著明白,也正因太過明白,才會如此的心緒起伏,搖晃不平。 

  卻是本以為今夜之中,思緒雜亂,定無法真正入睡,哪知不久之後,身旁的顏墨白已開始循環平穩的打了輕微的鼾聲,似已熟睡。 

  這廝睡覺,彷彿歷來不曾有這等鼾聲才是,每回入睡,也都是淺眠戒備,隨時都可全然醒來,或許是今夜太過勞累,再加之這幾日也該是不曾真正睡好,是以此番終是稍稍放鬆心神,才能如此迅速的入睡才是。鳳瑤心神微動,如是思量著,也無心多加深入的懷疑,僅是略是認真的將他的鼾聲聽了幾遍后,便也開始稍稍合眸,略是小憩。 

  此番本是打算稍稍睡一會兒便成了,只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真正入睡,直至即將天明之際,她才終於全然的睡了過去,哪知待得她呼吸剛剛酣然平穩,身旁這早已熟睡的顏墨白竟突然睜了眼,修長的指尖極為輕微的探過來在她身上睡穴點了一下。 

  鳳瑤渾然不覺,睡得正香,顏墨白已再度抬手,極是輕柔小心的將她扶著平躺在榻,待得一切完畢,便起身而來,又立在榻旁仔仔細細的扯著被褥將鳳瑤徹底蓋好,眼見鳳瑤渾身都已被裹得嚴實,他這才略是放心,而後稍稍轉身,踏步朝不遠處屋門而去。 

  門外,冷風正盛,天空之中,也僅是稍稍泛白,並非通透。四方之中,仍是一片黯淡,檐角的燈籠也肆意的隨風搖擺,惹得光影橫斜晃動,頗有幾分風雨急驟的緊蹙之意。 

  這時,門外正立著幾名小廝,小廝衣著統一,只是仍舊在寒風厲厲中打著盹兒,著實未有半點該有的小廝恭敬嚴謹的風範。又或許是聽了開門聲,幾人這才應聲醒來,下意識定睛朝顏墨白一望,隨即便面上堆笑,正要張嘴而喚,卻是話還未全然道出,便見顏墨白抬手而揮,示意他們莫要出聲。 

  他們怔了一下,當即噎住到嘴的話,顏墨白也無耽擱,目光僅朝前方幽遠磅礴的掃了一眼,而後便低沉無波的問:「伏鬼可來了?」 

  這話一出,有家丁忙道:「剛回來,此際伏侍衛正於大堂等候公子。」 

  「嗯。」顏墨白神色微動,不深不淺的應了一聲,足下緩緩而動,朝大堂的方向行去,只是足下則剛動幾步,他似又突然想起什麼駐足下來,回頭朝小廝們一掃,「衣物這些可是準備好了?」 

  小廝們齊齊點頭,「已是備好。」 

  顏墨白這才稍稍鬆了面色,再度回頭,踏步往前。 

  此際的大堂,燭火搖曳,滿室光影,清寂之至。 

  伏鬼正坐定在竹椅上自行清理傷口,方才自宮中離開之際,打鬥之中,胳膊與腿腳都稍稍負傷,這些雖為皮外之傷,但終還是得稍稍處理,免得傷口潰爛嚴重。 

  身邊的竹椅倚背上,則立著一隻黑鷹,黑鷹身子一側的毛羽已是空了一團,周身其餘之處也羽毛翻敗,略是零落光禿,瞧著倒是有些滑稽可憐,只是它那雙小眼睛,則是依舊炯炯有神,整隻鷹依舊如蒼穹雄鷹一般,縱是羽毛零落,但卻氣勢不減。 

  只是不久之後,待得顏墨白略微乾脆的將堂屋屋門推開,一時,黑鷹傲視的眼神頓時顫了一下,片刻之際,竟開始縮頭縮腦,眼珠子也開始四處亂晃,整隻鸚突然卸了滿身的傲然之氣,當即就變得畏畏縮縮,心虛之至。 

  伏鬼未曾注意到黑鷹的變化,僅是稍稍頓住手中的金瘡藥瓶,下意識抬眸觀望,眼見顏墨白已懶散慢騰的踏步進來,他神色微動,當即要從椅上起身恭拜,卻是正這時,顏墨白已幽遠無波的出聲道:「無需起來,坐著便是。」 

  短促的幾字,無波無瀾,並未染得什麼情緒,只是語氣之中的溫潤之意則是活生生掐走了一半。 

  伏鬼當即應聲,穩住心神的坐定。 

  顏墨白也不耽擱,入屋之後,便徑直坐定在了堂屋的軟塌,清幽的目光在伏鬼身上掃視一圈,「受傷了?」 

  伏鬼點頭,恭敬剛毅的道:「僅是些皮外傷,不足掛齒。」 

  顏墨白點頭,「雖為皮外傷,自然也得好生處理,你身上的金瘡葯若是不夠,便去幽月那裡取。」 

  伏鬼面色驀地一緊,瞳色也驟然複雜,隨即緊緊垂頭而下,低道:「多謝皇上。」 

  顏墨白再度掃他一眼,隨即便自然而然的挪開了目光,沉默片刻,慢條斯理的道:「謝倒是不必。」說著,嗓音稍稍一挑,「你跟了朕這麼多年,功勞與苦勞皆有,你如今受了傷,傷藥方面,朕自然是不會虧待苛扣於你。只不過,你乃朕身邊最是心腹之人,平日該是最懂朕心,卻不料,你伏鬼,竟也會……」 

  他這話說得極慢極慢,話語內容也無半許刻薄之意,只是這番話一字一句落得伏鬼耳里,皆令他心生起伏,壓抑無奈,甚至不待顏墨白后話全然道出,他便極是乾脆的跪身下來,垂頭壓著嗓子低沉道:「皇後娘娘入宮之事,屬下的確瞞了下來,只因當初皇上本在忙於地道之事,身心俱疲,是以不願皇上太過為皇後娘娘之事再度操勞,更也因屬下當時極有自信,自信會憑屬下一己之力護好皇後娘娘,從而有意將此事隱瞞,欲自行去好生解決,爭取不讓皇上操心分毫。」 

  顏墨白神色微動,唇瓣勾了半抹清淡涼薄的笑容,「如此說來,我倒是錯怪你了?」 

  伏鬼忙搖頭,脫口的嗓音越發的認真剛毅,「皇上並未錯怪屬下,是屬下高估了自己之能,闖下了這等大禍,不僅未能護好皇後娘娘,更讓皇上親自犯險入宮,這都是屬下之過,望皇上責罰。」嗓音一落,磕頭在地,一動不動。 

  在旁的黑鷹突兀的立在椅子上,黝黑的爪子緊緊的抓著椅子靠背,眼珠子咕嚕亂轉,神色似是越發的心虛與慌張。 

  顏墨白卻並未立即言話,漫不經心的目光肆意在伏鬼身上掃視,周遭氣氛也徹底沉寂了下來,壓抑厚重,緊烈得令人頭皮發麻。 

  待得半晌之後,顏墨白終是緩緩將目光從伏鬼身上挪開,薄唇一啟,幽遠無波而道:「膽敢對皇后之事知無不報,你伏鬼著實翅膀硬了,竟能違背朕之吩咐。如此瞧來,該是朕常日對你太過寬容,致使你竟將朕之命令如此懈怠不守。今夜之事,若非朕及時趕到,皇后性命自是不保,就論這點,伏鬼,你該是知曉觸犯了朕之底線。」 

  伏鬼渾身緊繃,面色法沉,卻並任何解釋,他神色也變得越發凝重,心境也跟著起伏搖曳,一道道複雜懊悔之感肆意在心頭流轉。 

  他不是後悔他當初做過的知無不報之事,他只是懊悔讓自家主子再度失望。他是陪伴在自家主子身邊最久最久之人,也是最為了解他的人,他知曉自家主子的底線在哪裡,更知曉自己主子最為在意的是什麼,卻也正是因為知曉,因為太過了解,是以,也才想憑自己一人之力來為自家主子分憂解難,卻終究不曾料到自己本非善於權謀計量之人,甚至心有磅礴但能力卻無法匹及,從而,造成了如今後果。 

  「是屬下辜負了皇上的信任之心,屬下,任憑皇上責罰。」 

  伏鬼沉默片刻,終是強行收斂心神,低沉沉的回了話。 

  顏墨白則並未立即言話,整個人漫不經心坐在軟塌,目光懶散將伏鬼掃了一眼,而後,便徑直落定在了黑鷹身上。 

  黑鷹圓滾的身子猝不及防的顫了兩顫,脖子縮得更是厲害,灰溜溜的眼珠子朝顏墨白掃了一眼,而後扣在椅子靠背上的爪子抑制不住的朝旁挪了一點,再挪一點,直至即將挪至椅子靠背的邊緣,才硬著頭皮停了下來。 

  「你跟隨朕這麼久,早已非普通主僕。朕對你,自不會真正動得殺心,但自然也不會全然讓你無戒,再者,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再讓你缺胳膊短腿兒自然也非好事,是以,受罰之事,暫且記著,待得日後局勢鬆懈,再論你伏鬼之罪。」 

  這話入耳,伏鬼心神並無半許鬆懈,反倒是越發的壓抑。 

  若是自家主子責罰於他,亦或是痛打他,他尚且會覺得自己罪有應得,從而心有釋然,但偏偏自家主子不罰他,不打他,就這麼毫無輕重的說先將此事記著,雖對他有法外開恩之意,但他伏鬼心頭,終是有些不好受的。 

  畢竟是的確違逆了自家主子的命令,本就該受得責罰,他伏鬼也不是什麼害怕割肉流血之人,卻偏偏,最是怕自家主子對他失望。 

  只是明明心頭對他這番話抵觸得緊,但伏鬼終還是強行壓制著情緒,並未出聲。 

  他僅是努力的暗自深吸了口氣,低啞著嗓子鄭重道:「屬下記下了,謝皇上。」 

  顏墨白靜坐於榻,淡然無波的瞳孔將伏鬼的所有反應全數收於眼底,心頭通明,卻也無心就此多言。他僅是默了片刻,便自然而然的轉移話題道:「日後,你便呆在皇後身邊效力,其餘之事,便暫且放下不管。」 

  伏鬼心頭一緊,「如今大周與大英正是對峙,公子墨玄也已入宮,如此局勢對我們全然不利,屬下想著此番既是出宮了,便想先回大周營地……」 

  他這話說得稍稍有些急促,只是后話還未全然道出,便被顏墨白漫不經心的打斷,「大周營地之事,你無需再插手,日後,你守好皇后便是足矣。再者,朕身子如何之事,不可對皇后提及分毫,倘若皇后察覺朕身子有任何異樣,你皆得圓滑以對,不可道出真相。」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伏鬼反應,話鋒再度跟著一轉,淡然自若的道:「記好朕這話,莫要再違逆,倘若你再有意不尊,便別怪朕真的要你性命。如今,你既是受傷了,便下去好生休息,出門后便讓家丁帶路,他們會領你去那早已為你安排好的屋子。」 

  這話入耳,伏鬼才驀地回神過來,心有起伏,縱是還有話想爭取著說出來,但待猶豫一番,終還是全數壓了下去。 

  他不敢再耽擱,僅是稍稍站起身來,朝顏墨白恭敬彎身一拜,隨即便緩步朝不遠處屋門行去。黑鷹那溜溜的眼睛也忙朝伏鬼落著,待見伏鬼稍稍走得遠了,它腦袋晃了晃,身子也開始晃了晃,而後翅膀稍稍一展,正要急忙朝伏鬼追去,卻是還未全然動作,顏墨白已懶散無波的朝它出聲道:「過來。」 

  短促的二字一出,黑鷹蠢蠢欲動的身子頓時頓住,灰溜溜的眼珠子極是心虛的朝顏墨白望來,不敢動作。 

  顏墨白掃它兩眼,稍稍抬手而起,示意它飛到他的手臂上,黑鷹再度縮了縮腦袋,圓滾的身子竟也開始輕微顫抖,而後片刻,終是短促的鳴叫一聲,隨即便張著翅膀朝顏墨白撲騰過去。待爪子站定在顏墨白的手臂,顏墨白便順勢將手稍稍收回,黑鷹再度低聲鳴叫,腦袋也猶如心虛討好一般的在顏墨白身上蹭啊蹭,只是片刻之際,它腦袋便被顏墨白的指尖握住了,動彈不得了,徒留兩個眼珠子轉啊轉,心虛得不敢看顏墨白一眼。 

  「餵了你這麼久,你這東西倒也不會知恩圖報的對我雪中送炭,反倒是惦記著你那女主子。」說著,懶散而笑,「你這回這般冒險入宮,可是喜極了她?」 

  黑鷹眨巴眨巴的望他,渾身緊繃,一動不動。 

  顏墨白勾唇而笑,繼續道:「你雖喜歡她,但你做錯了事,自該受得責罰。你瞧,你這身毛羽瞧著倒也是不順了,我便再將你毛羽拔得幾根,好為她的大氅裝綴一番。」 

  說完,另一隻手微微而抬,要朝黑鷹落去。 

  黑鷹雖聽不懂話,但也莫名覺得危險,肥滾的身子頓時肆意掙扎,奈何即便如此,卻仍是拗不過顏墨白,最後被活生生拔了好幾根羽毛。 

  待得一切完畢,顏墨白將它鬆開,黑鷹頓時朝旁跳了老遠,回頭痛惜的瞧著自己身上破敗不堪的毛羽,瑟瑟發抖。 

  顏墨白則淡掃它一眼,慢條斯理的起身,並未多言,緩步朝屋門而去,待出得屋門,便差小廝合緊屋門,不得再讓黑鷹逃出,甚至也不待小廝應聲,便朝鳳瑤所在的屋子行去。 

  此際,天色已越發的明亮了些,那些守在鳳瑤屋外的小廝,已紛紛捧著嶄新的衣裙等候在門外。待行至屋門,顏墨白便抬手取了一件小廝們手中托盤上的大氅入屋,隨即親手將黑鷹的幾隻羽毛綴在了大氅上,而後再緩步過來,解了鳳瑤睡穴。 

  睡穴一解,奈何鳳瑤並未醒來。 

  她仍在熟睡。 

  這些日子太過緊張奔波,是以,每夜都不曾真正睡好,如今真正入睡,自是抑制不住的睡得久了些。 

  只是待得終於醒來之際,稍稍轉著略是惺忪的睡眼朝旁觀望,則見身旁已空空如也,並無顏墨白身影。她猝不及防驚了一下,整個人也陡然自榻上坐起,眼睛也同時間朝屋中一掃,只見屋中也是空蕩,仍無顏墨白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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