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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突見雕像

  風來,寒涼四起。 

  鳳瑤立在道上,神色幽遠,一動不動。 

  東臨蒼動作極是迅速,片刻之際,便已著了身宮奴衣袍閃身歸來,手裡也還攜著一套宮奴衣裙。 

  「先換上。」 

  待站定在鳳瑤面前,他便徑直將手中衣裙朝鳳瑤遞來。 

  鳳瑤神色微動,抬手接過,就地將宮奴的衣裙套在身上,隨即與東臨蒼稍稍示意一眼,雙雙急速往前。 

  兩人行得極快,依舊是往拜月殿方向而去。他們皆不知拜月殿真正方向,僅是沿著月悠所給的地圖嘗試往前罷了。 

  一路上,兩人也極為謹慎,腳步輕微,無疑是用著輕功搭力,極為小聲迅速的往前,而待行至地圖所指的拜月殿時,則見那前方不遠,著實立著一座殿宇。那殿宇似是極為寬闊,樹木環繞,稍稍將殿宇遮蓋,順勢透出了幾分神秘意味。而待視線迂迴,又見那殿宇的院牆上,青苔覆蓋,斑駁荒離,似是悠久厚重,有些年頭了。 

  此處,便是拜月殿? 

  鳳瑤思量片刻便回神過來,稍稍轉頭朝東臨蒼望去,則見他目光依舊幽遠的在身邊院牆打量,似在略微入神的思量什麼。 

  鳳瑤也未言話,僅朝他掃了兩眼,隨即便將目光朝前一落,則見那不遠之處,便是這座殿宇的院門了,而那院門之外,十來名鎧甲御林軍左右而列,模樣剛毅嚴謹,顯然是在謹慎把守。 

  如此一來,若要從院門入得這拜月殿,自是打草驚蛇,是以,唯今之際,似也只有翻牆。 

  思緒至此,鳳瑤打定了主意,這才抬手稍稍扯了扯東臨蒼衣袖,東臨蒼驀地回神過來,轉眸望她,則是不待他反應,鳳瑤便低沉道:「翻牆。」 

  東臨蒼眉頭微微一簇,小聲道:「瑤兒不再好生確認確認此處是否為拜月殿?」 

  「此處荒蕪僻靜,守衛嚴密,想來自然是拜月殿無疑。」不待他尾音落下,鳳瑤便已淡然出聲。所謂禁宮,自是無人能入,也正是因為缺了人氣,是以,這座殿宇的樹木與青苔,才可如此發了瘋的生長,毫無干預與節制。 

  東臨蒼稍稍鬆懈眉頭,慢騰騰的朝鳳瑤點頭,算是認同。鳳瑤也不再耽擱,待將目光從他面上收回,便稍稍提氣,就著身邊不遠的圍牆躍身而起。 

  她動作極是小心輕微,便是身子騰空,衣袂的騰飛之聲也是極為輕微,只奈何,明明已是極為謹慎,奈何待得剛落定在院牆牆頭,不料雙腿竟像是觸到了幾條透明的繩索一般,正待她心生愕然之際,頃刻之間,院牆兩頭竟驀地有利箭飛來。 

  瞬時,利箭的簌簌聲破空而起,那緊烈的聲音被這沉寂的氛圍襯得極為大聲刺耳。 

  剎那,鳳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卻也來不及多想,身子再度騰空而起,險險將利箭避過,卻是這時,那不遠處守在院門外的十來名御林軍頓時循聲一望,目光將牆頭的鳳瑤與牆底的東臨蒼一掃,紛紛面色大變,陡然躍身而來。 

  「爾等何人!竟敢膽大的闖拜月殿。」 

  數道呵斥之聲卷著濃烈的殺氣席捲而來。 

  鳳瑤眉頭一皺,不及多想,當即躍身跳入院牆內。 

  東臨蒼眼角則是抑制不住抽了兩抽,正也要提氣飛身越過院牆,不料這時,那御林軍中似是有人認出他來,當即大喚一句,「東臨公子!」 

  這話入耳,東臨蒼左腳趔趄了一下,怎麼都無法提氣飛身逃竄了。 

  他眉頭也稍稍皺了起來,面色起伏,心底則是通明之至。這拜月殿可是禁地,便是百里堇年那小子都不曾入過這地方,且偶爾朝他提及,也是對這拜月殿又憎又畏,諱莫如深,是以,不必多想,也知這拜月殿與太上皇息息相關,而此番他東臨蒼若被這些御林軍親眼瞧著強行闖入了拜月殿,如此大罪,他自然是性命堪憂。 

  畢竟,天下之大,頗有德望與本事的醫者自也不少,他東臨蒼雖醫術了得,雖得太上皇惜人惜才,但若他強行觸及了太上皇底線,便是他東臨蒼再怎麼有用,那太上皇,也可能會在震怒之下要他性命。是以,此番既是被人認出,繼續逃竄絕非明智。 

  思緒起起伏伏,一道道複雜無奈之感漫遍全身。 

  則是片刻,那些御林軍已全然湧來,紛紛將他圍住,滿目緊烈凝重的道:「東臨公子怎在這兒?方才那竄入拜月殿院牆之人,可是東臨公子的人?」 

  這話著實不帶任何的恭敬,甚至還頗有幾分焦急與森然的威脅之意。只是也不得不說,憑這御林軍的話,倒也不難認定,這些御林軍方才並未瞧清鳳瑤面容,亦或是根本不識鳳瑤,如此一來,倒也是正好。 

  東臨蒼心境稍稍而平,則是片刻,便勾唇朝周圍御林軍嘆息一聲,緩道:「諸位這話倒是著實令在下失望呢。在下今兒出來散步,方才正瞧一人鬼鬼祟祟,是以便跟蹤前來,卻是方才正要下手將那人捉住之際,爾等竟突然出聲大吼,擾了那人,亂了本少計劃,使得那鬼祟之人徹底竄入了這院牆呢。本少都還未怪罪爾等亂我大事,爾等竟反過來污衊本少與那人同為一夥,莫不是要仗著宮中禁衛軍身份而對本少這宮外之人示威?」 

  這話,他說得極為淡然緩慢,但語氣中的強勢之意也是分毫不掩。 

  在場御林軍們皆是微怔,面色越是複雜。 

  東臨蒼則轉眸將他們群掃一眼,繼續道:「那鬼祟之人如今被你們嚇得徹底竄入這院牆了,你們還愣著作何,還不快些進去捉人?萬一那人乃大周細作,爾等若讓那人逃脫了,定罪無可赦。」 

  御林軍們面色越是驟變,心口起起伏伏,驚愕難掩,一道道震撼與畏懼之意,也開始在心頭逐漸的滋長開來。 

  他們皆僵立在原地,思緒緊烈凌亂,一動不動。 

  東臨蒼嗓音一挑,慢騰騰的繼續道:「你們還愣著作何?怎還不進去捉人?」 

  這話一出,許是語氣磅礴威儀,頓時惹得在場御林軍們眸色抑制不住的顫了顫,眾人全然回神。則是這時,其中一名御林軍才強行斂神下去,硬著頭皮朝東臨蒼道:「此處乃禁宮拜月,無人能入。屬下們便是知曉有鬼祟之人入院,也不能入院捉人。」 

  說著,權衡一番,忙為方才之舉朝東臨蒼彎身一拜,賠罪道:「方才情況緊急,一時出言未經思量,是以得罪了東臨公子,還望公子見諒。此際,此地不平,略是危險,也還望東臨公子莫要在此逗留,速回寢宮才是萬全之策。」 

  東臨蒼緩道:「有勞提醒了。只是,那細作之人未捉到,本少也是心中難安,此際本少便與你們在此等候,看那細作會否出來。」 

  那名御林軍欲言又止,但眼見東臨蒼面色堅持,終還是全數壓下了后話,僅朝東臨蒼點了點頭,隨即不再耽擱,扭頭朝其餘幾名御林軍示意一眼而後便當即轉身,迅速離去。 

  東臨蒼眼角微挑,目光在那御林軍背影掃了一眼,淡問:「那位壯士此際不守在這裡等那細作出來,又是要去哪兒?」 

  在場有人垂頭而道:「拜月殿入了細作,茲事體大,他去稟報太上皇了。」 

  是嗎? 

  東臨蒼心口微沉,一道道複雜之感也開始在渾身蔓延。隨即沉默片刻,才隨意應了一聲,而後抬眸朝高牆望去,暗自擔憂。 

  此際,冷風莫名的盛了幾許,一股股涼寒之意越發的濃厚猛烈。 

  東臨蒼靜立在院牆之下,面色沉靜,卻是諱莫如深。待得半晌,他才將目光從高牆收回,那懶散慢騰的視線,慢悠悠的落定在了周遭御林軍身上,袖袍中的指尖,也開始微微而動。只奈何,正值此際,周遭不遠,突然有大批腳步聲迅速而來,他猝不及防一怔,瞳孔一縮,袖袍中的手順勢頓住,而待下意識循聲望去,則見周遭不遠,一大批黑壓壓的御林軍急速的由遠及近。 

  他眉頭再度蹙了起來,心頭破天荒的懊惱無奈。 

  當真是一步之錯,便步步淪陷。這不,不過是稍稍與在場幾名御林軍周旋一番,本是自信的以為能應付好這幾人,卻不料,太過自信,卻導致誤事,這不,這幾名御林軍還未被他解決,便已湧來大批禁軍,如此,縱是心有殺意,此際煢煢一人,也是只能強行壓下殺意,不得輕舉妄動了。 

  只是,如今未得太上皇指令,大批禁軍圍攏而來,卻也只能將這偌大的拜月殿院牆圍了一遍,他們動作極為快速,訓練有素,行事也極為嚴謹,甚至還在拜月殿後院的宮牆外也圍了一遍,所有人儼然是呈包裹姿態,將整個拜月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只是如此情形,雖為親眼瞧見,但鳳瑤心頭自然也是大致猜到。 

  畢竟,自那御林軍突然出聲極為肯定的喚了一聲『東臨公子』,便也就意味著,東臨蒼已然變相受制,無法跟隨而來。如此,倘若東臨蒼獨自一人無法處理好院外的局勢,那麼她姑蘇鳳瑤,無疑會成瓮中之鱉,難以脫身。 

  思緒至此,心境自然也是全然通明。 

  只是此際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探尋,是以,也無時間與精力去想等會兒要如何脫身。 

  她僅是一路飛身迅速前進,直奔那拜月殿的主殿。 

  這偌大的院落,空無一人,只是奇怪的是,院內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斷壁殘垣,破敗成片,而是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於,那直通拜月主殿的青石板路雖略有青苔,但卻毫無落葉,像是被人仔細清掃過,便是周遭之處,也非蜘蛛網成群,而是四方乾淨,明凈幾透,僅是處處染著年輪悠久的厚重,也著實……未有半點的破陋之氣。 

  風來,涼薄四起。 

  不曾有半點灰塵隨風入鼻。 

  只是越往前走,待得靠近主殿大門時,一道道香蠟燃燒的味道,隨風而來。 

  鳳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只道是,這拜月殿乃大英宮中的禁地,宮人不可擅入,如此一來,這空中飄蕩著的香蠟味道,又是何人所點,從何而來? 

  如此疑慮,本是隨意一想,但卻因無法猜透這其中緣由,是以惹得心境也越發沉了幾許。 

  而越發朝那主殿殿門靠近,香蠟燃燒的味道越發濃烈,此際便也不必多猜,也知那香蠟燃燒的味道是從這主殿中飄出來的了。 

  突然,鳳瑤面色微變,一道道無底懸疑之感越發在心口劇烈沸騰,但她仍是強行按捺著心緒,努力讓自己平靜,只是足下卻稍稍放慢了步伐,一步一步略是厚重緩慢的繼續朝那殿門靠近。 

  大抵是因著對殿內事物全然無知,是以,心境才會如此的懸疑壓抑。而奇怪的是,一路繼續往前,待終於站定在那古樸的殿門旁時,抬眸將面前那硃色大褪的雕花殿門掃了兩眼,鼻中嗅著那濃烈的香蠟味道,心境,竟又莫名的似如破罐子破摔般沉寂了下來。 

  她開始稍稍抬手,推向了面前的殿門。 

  剎那,殿門古樸厚重的吱呀了一聲,緩緩而開。 

  殿內的香蠟味道越發毫無阻隔的朝鳳瑤湧來,鳳瑤下意識的閉息,目光也順勢朝殿中掃去,陡然入目的,是一座碩大的雕像,而雕像前方,擺了一排香蠟與貢品,燭火一直搖曳不滅,似在祭奠什麼。 

  那雕像,是名女子。 

  女子衣著碧紫錦裙,腰墜五彩玉石的腰帶,腳踩錦繡布靴,兩隻手腕,各自戴了一隻玉鐲,鐲子色澤極是通透,質地破天荒的極其上乘,世上難見。她脖子上戴著圓形金飾,金飾上雕花縷縷,極為精緻,她那如瀑的青絲,全然垂落在身,烏黑髮亮,竟無半點的灰塵頹敗,甚至於,她的面容,傾城絕麗,五官極是柔軟分明,雙眼也像是真的一般,亮晶有神,只是,她的皮膚太過白皙,甚至趨近於慘白,是以,才讓人乍然一觀,便覺是她是座雕像。 

  只是……說她是雕像,似又有些異樣,畢竟,她的手指,她的雙眼,栩栩如生,宛如真實。 

  鳳瑤瞳色一緊,心思起伏劇烈,待得沉默片刻,發僵的雙腿繼續踏步往前,待站定在那雕像面前,她又仔仔細細的將她的手,她的面容大肆掃望,待得回神過來,她終是強行按捺心神,稍稍抬手朝雕像那露在外面的指尖探去,而待兩方指尖接觸,一道冰涼刺骨之感驚顫了鳳瑤的指腹,鳳瑤心口越發劇烈跳動,如此怪異之狀著實令她心頭無底,懸乎驚愕。而待咬牙一番,便硬著頭皮稍稍縮曲手指,再度試探摩挲,卻是這時,那雕像的指尖竟是薄似蟬翼,頃刻之際,竟是陡然被鳳瑤的指腹磨破了皮,順勢,那皮肉翻飛的雕像指頭,竟霎時湧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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