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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你定不敢

  溫潤平緩的一席話,說得倒是誠懇。 

  又因東臨蒼歉意之意明顯,加之沉香醉的確為世間難得且難見的好酒,一時之間,在場之人皆緩了面色,心有嚮往。 

  唯獨百里堇年僵立在原地,眉頭緊蹙,整個人一動不動,似如心事連連。他手中緊握鳳佩,卻不再朝風瑤送出手來,甚至東臨蒼這般誠懇之至的話,他也似如不曾聽見一般,那雙漆黑受傷的瞳孔,依舊靜靜的朝鳳瑤凝著,無奈而又失落,彷彿似是受了氣般的可憐人一般。 

  鳳瑤抬眼觀他,心底抑制不住的厭惡連連。 

  這些日子,也曾是聽說過大英皇帝的心狠手辣,甚至幾番差人前來對顏墨白之軍大肆偷襲,如此,在她印象里,大英皇帝定該是老奸巨猾的小人,奈何此番真正親眼見得這大英皇帝之人了,這廝所有表露出來的言行,無疑是與她所有的想象背道而馳,也全數顛覆了她往日所有的猜測與篤定。 

  甚至於,今日明明是她姑蘇鳳瑤幾番被委婉威脅,而今倒好,這到頭來,這大英皇帝倒如此反應與表情,活脫脫的將一個強勢得利之人演繹成了一個受人憐然的受氣包。 

  而真相卻是,這廝哪裡是什麼可憐兮兮的受氣包,明明是滿身貴胄與得勢,卻還要故作如此,惹人心煩。 

  「瑤兒姑娘,當真心繫東臨蒼?」 

  正這時,沉寂無波的氣氛里,百里堇年再度朝風瑤道了話,那認真失望的模樣,儼然如不死心一般的心痛與無奈。 

  鳳瑤心有抵觸,再度掃他一眼,隨即便故作自然的垂頭下來,「我的確心繫表哥。這麼多年了,心繫之情,一直不曾變過。」 

  「東臨蒼雖看似模樣清俊,實則卻是不近女色,更不喜與女子接觸,瑤兒姑娘可知?是以,在下以為,瑤兒姑娘若心繫東臨蒼,許是不會得到任何結果,便也望瑤兒姑娘及早打消此心意,也再好生考慮考慮是否接受在下這鳳佩。」 

  說著,不待鳳瑤反應,他嗓音微挑,繼續道:「也還是那話,瑤兒姑娘無需立即回復在下,待得瑤兒姑娘何時改變心意的想好了,何時再告知在下也不遲。」 

  他這話依舊說得極為認真,誠懇之至。 

  待得這話一落,他似也無心耽擱,扭頭便朝東臨蒼望來,只道:「這麼多年了,朕還是初次遇見朕極是欣賞上心的女子,卻不料竟被你近水樓台先惹了去。你不是準備了沉香醉么,還不領朕去喝!朕今兒心情不好,定可喝十壇八壇,你的沉香醉若是備少了,亦或讓朕喝不夠,朕定當唯你是問,絕不手軟。」 

  東臨蒼微微而笑,平緩道:「在下既是敢邀皇上去喝沉香醉,自然是準備足量的。皇上且消消氣,隨在下來。」說完,便意味深長的再度朝鳳瑤掃了一眼,而後便開始轉身在前帶路。 

  百里堇年不再言話,僅是抿了抿唇,似是調整了一番心態,才踏步朝東臨蒼跟去,在場之人也見勢而跟,聽了沉香醉之名,眾人本已是酒足飯飽,此際竟紛紛毫無離開之意了。 

  一時,在場之人皆被東臨蒼領走,只是待得走了不遠,那滿身頎長修條的百里堇年竟突然回頭過來,那雙漆黑憂傷的目光遙遙朝鳳瑤望來,扯聲繼續道:「瑤兒姑娘且再考慮考慮在下的話。在下是真心的,望瑤兒姑娘定要好生考慮。」 

  他再度囑咐了這話,生怕鳳瑤忘了一般。 

  鳳瑤眼角一挑,下意識抬眸凝他,思緒翻騰之間,卻終歸不曾回話。 

  風來,清爽重重,花香陣陣,入得鼻里,仍是一片沁人心脾。 

  鳳瑤靜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幽幽的朝東臨蒼等人消失的方向凝著,不曾回神,則是不久,突然間,周遭迎來的風突然變得凜冽幾許,她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待得下意識回神,目光方巧所及之處,則見片刻之際,那目光所及的蜿蜒小道上,竟是被吹落了一地的花瓣。 

  「姑娘,此際可要回院了?」 

  正這時,一旁突然有緊然恭敬的嗓音響起。 

  鳳瑤神色微動,應聲而望,則見一旁之地,正停留著兩名婢女。 

  她眉頭微微而皺,瞳中驟然有微光滑動,則是片刻,她低沉道:「老夫人此際何處?今日是她壽辰,我要去她那裡親自拜會恭賀一番。」 

  侍奴們面面相覷,面露難色,則是片刻,其中一人恭道:「這許是不成。公子此番過來便已吩咐過了,若見得姑娘,定當引姑娘回院,不得耽擱。且公子還說,若姑娘不願回院,便告知姑娘這府中四處都有陷阱與玄機,埋藏的葯人也有上千人,是以,府中危險重重,的確不可再讓姑娘在院中多走。」 

  「有你們帶路,還怕觸動陷阱不成。你家公子之言,不過是擔憂我之安危罷了,但有你們在前帶路,危險自可全然避開。再者,我此番入住東臨府,的確倉促,也的確受東臨府之恩,是以,今日既是老夫人壽辰,無論如何,我都是要去恭賀一番。」 

  不待婢子們后話全數落下,鳳瑤便慢騰騰的出了聲。 

  婢子們眉頭越發而蹙,面色也越是為難,待得片刻之後,兩人紛紛跪身下來,低聲無奈的道:「公子已是吩咐過了,奴婢們也只得依令而行,望姑娘莫要為難奴婢們了,奴婢們僅是奉命而行,不敢有何其餘動作。再者,今日其餘府中的夫人們也來得不少,許是這會兒仍在老夫人遠中小聚,是以,便是姑娘強行要過去恭賀,許是,許是也不是時候。」 

  這話入耳,鳳瑤瞳孔一縮,面色發沉,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待得沉默半晌,她終是按捺心神一番,低沉幽遠而道:「如此也罷。既是老夫人此際不空,待得夜裡,我再去親自恭賀便是。」說著,話鋒一轉,漫不經心的道:「起來,在前帶路回院。」 

  婢女們如釋重負,緊蹙難耐的面色驟然鬆懈。 

  她們忙點頭,隨即手腳並用的爬起身來,極是恭敬小心的在前領路。 

  整個過程,鳳瑤一言不發,步伐緩慢,目光則四方打量,認真通透,在無聲無息的仔細記著路線。 

  待終於回得所住的院子,院子沉寂無聲,清冷空蕩,而那柳襄,卻仍是未歸。 

  鳳瑤靜坐在軟塌,瞳色幽遠,心境也是飄拂幽遠,只是待得半晌后,心底終是增了幾許複雜與悵惘,甚至隱約之中,還卷著幾分不詳的預感。 

  是的,不詳。 

  終還是莫名的感覺,那柳襄久久不歸,該是出事了。就如,她今日所遇一樣,流箭密集,葯人圍攻,那柳襄也是渾然不清這東臨府的路線,倘若觸動機關而引發流箭與葯人,他獨自一人迎敵,稍有不慎,定是人頭落地。 

  是以此際,那柳襄,究竟……是死是活? 

  越想,心境越發起伏厚重,壓制不得。 

  待得許久,她才強行按捺心神,稍稍斜靠軟塌小憩,則待小憩之後,心思壓抑,開始差門外婢女尋得棋子棋盤過來,兀自對弈。 

  時辰漸逝,轉眼便是黃昏。 

  天色已是暗淡下來,晚風卷著花香徐徐的自雕窗與屋門躥了進來,清新盈鼻。 

  鳳瑤終是落下了手中的最後一枚棋子,全然將此局下作了一盤死局,卻待棋子落下后,她也並無任何其餘的動作,目光僅是仔細在棋局上凝望,略微出身。 

  則是不久,門外突然有凌亂的腳步聲響起,氣氛略有騷動。 

  鳳瑤這才應聲回神,瞳孔微縮,整個人下意識起身朝前,待站定在雕窗旁時,便見屋外幾名侍奴正被一隻黑鷹抓衣撓癢頭,身上的衣袂早已是凌亂不已,頭髮也已成片散亂,一個個瞧著倒是狼狽之至。 

  「哪兒來的死鷹!」 

  因著被黑鷹虐得太過厲害,侍奴們終是怒得不輕,大聲怒喚,這話還未全然落下,有侍奴便已舉了掃帚,當即要朝黑鷹襲去,但那隻黑鷹卻是極為靈敏,又許是真正被那侍奴手中的掃帚激怒,它雙眼驀地朝那侍奴瞪去,森然突兀,彷彿要吃人一般。 

  那侍奴陡然倒吸了口冷氣,足下一頓,手中的掃帚也驀地僵在半空,卻是正這時,那黑鷹陡然躍起,猶如離弦的箭似的猛朝那侍奴衝去,瞬時,侍奴大驚,嘶聲裂肺急吼,鳳瑤瞳孔越發一縮,面色一變,當即扯聲而道:「黑鷹停下!」 

  短促的四字,極為難得的略顯倉促。 

  卻是這話一出,那黑鷹竟驀地扭頭循聲一望,待得目光掃見鳳瑤,它那略微龐大的身子頓時在半空翻了一圈,而後便猛朝鳳瑤衝來。 

  「姑娘小心!」 

  剎那,在場的侍奴們嚇傻了眼,紛紛嘶啞驚吼。 

  鳳瑤則立在窗邊渾然不動,目光靜靜凝著那黑鷹,神色沉寂幽遠,淡定自若。 

  那黑鷹速度極快極快,眨眼便已靠近了鳳瑤,只是它收勢也收得極快,頃刻之際便已減下了速度,而後便恰到好處的停站在了鳳瑤的肩膀,隨即猶如老友相見一般,極是親昵欣悅的將腦袋邁入鳳瑤脖頸處的頭髮,肆意摩擦。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在場之人皆雙目圓睜,渾然反應不過來。 

  待得鳳瑤略微乾脆的合上窗后,他們這才回神過來,目光朝風瑤緊合的雕窗掃了好幾眼,眾人才紛紛后怕驚軟的癱在了地上,渾身發顫發抖,抑制不得。 

  他們著實不曾見過那麼大的黑鷹,也著實不知那黑鷹怎突然出現在東臨府了,甚至於,那黑鷹看似極為兇猛,攻擊極強,他們幾人都差點喪命在它手裡,卻是不料,那種兇悍之物,竟也會聽得懂人話,甚至對屋內那長公主也是極為溫柔,這倒是怪事了。 

  難不成,如黑鷹那種東西,竟也會對人有情?又或者,那黑鷹本就是這大旭長公主養的? 

  越想,在場之人心底越的疑竇。 

  待得半晌,終是有人強行振作的站了起來,隨即緊著嗓子朝那不知何時已然閉上的屋門喚道:「長公……姑娘,黑鷹兇猛,恐不可與人多處。姑娘此際可要奴婢們幫忙,將黑鷹驅逐出去?」 

  她問得極為謹慎緊張。 

  只是這話一出,屋內卻無聲無息,無人應話。 

  侍奴臉色一變,驀地與其餘幾名侍奴對視一眼,面露擔憂,正要再問,不料正這時,屋內突然揚來一道低沉無波的嗓音,「這黑鷹我曾養過,不足為據。爾等在外守著便好,不必心憂。」 

  這話一落,屋內便再無聲響。 

  侍奴們這才稍稍松神一番,紛紛起身行至門外不遠站定,不再言話。 

  此際,屋內氣氛極是沉寂清幽,隱約之中,略生壓抑。 

  黑鷹自入得屋后,便一直站在鳳瑤肩膀,無論如何,都不願下來。 

  鳳瑤先是就著桌上的水稍稍喂它,它極是乖巧的垂頭飲了幾口水后,便腦袋一偏,抑制不住的打起盹兒來。 

  大抵是飛行極累,是以這歷來謹慎戒備的黑鷹,也會這麼快就在她肩膀上打起盹兒來。鳳瑤目光微沉,心底瞭然,隨即緩坐在軟塌,不再耽擱,開始伸手去取它腳上掛著的信筒。 

  信筒內,僅有一隻極小且成卷的信箋,信箋略染淺淺墨香,這味道,驀地撞動了鳳瑤記憶最深的熟悉。 

  她面色抑制不住的變了變,捏著信箋的指尖也驀地發緊,甚至展開信箋的動作,也略微的小心翼翼,鄭重之至,而待紙箋全然展開,入目的,則是一行龍飛鳳舞極是大氣的楷字:國都二十里,窮山惡水,正待攻城。 

  這排字跡,她極是熟悉,一時之間,一道道複雜與惆悵驟然湧上心頭,待徹底將她的心境攪得天翻,地覆后,一股股突然衍生的欣慰之色,也開始在起伏不定的心底蔓延。 

  是顏墨白的字。 

  他沒死。 

  他終還是,安然尚在的。 

  也是了,如他那樣英猛之人,處處算計,何來會被群獅與黑袍之人們威脅了去。倘若他這麼容易就被打敗,這麼容易就喪了命,他便也不是她所認識的顏墨白了。 

  思緒至此,悵惘欣慰。 

  卻待沉默片刻,一道道擔憂之感也再度肆意浮起。 

  國都二十里之距,並非太遠,且本就是在大英之人的監視範圍,如此,那廝領著幾萬人馬在國都二十裡外駐紮等待,可會安全? 

  畢竟,幾萬人馬一道駐紮,目標太過龐大,稍有不慎便會被發覺,若非顏墨白所藏之處地勢極為險峻易躲,若不然,他領軍駐紮在離國都那麼近的距離,無疑是給大英之人機會來打草驚蛇。 

  越想,心思越發厚重。 

  手中的信箋,不知何時已被捏成了一團。 

  待得終於回神過來,屋外天色已是全然沉下,屋內光線也已然漆黑壓抑。 

  她終是強行按捺心神一番,親自起身點燃屋內燭火,待將手中信箋全數燒毀之後,便開始吩咐侍奴傳晚膳過來。 

  侍奴們極是忌諱擔憂的朝鳳瑤肩膀上那正打著盹兒的黑鷹凝了凝,眉頭緊蹙,欲言又止,卻終是未道出話來,幾人動作也是極快,不久之後,便已將晚膳全然端來。 

  鳳瑤並無太大胃口,隨意吃了幾口,便再無動作,反倒是肩膀上的黑鷹聞了肉香,當即睜眼醒來,隨即便自鳳瑤肩膀跳到桌上,開始張嘴大快朵頤。 

  整個過程,鳳瑤不言話,僅是靜靜將黑鷹打量幾眼,隨即便起身至不遠處長桌,執筆寫了一張紙條,卷好后便塞入信筒,而後仔細的套在了黑鷹腳上。 

  大英國都戒備森嚴,是以,她是有心讓顏墨白再城外稍稍等候的,甚至於,她的意思,是她先在國都站穩腳跟,從而再與顏墨白一道裡應外合,順利讓他攻城而來。 

  是以,信箋上書寫之字,苦口婆心,大多此意。甚至於,此番之際,她心底對顏墨白上次再度的不告而別仍是並無任何的惱怒與記仇。她僅是擔憂他,甚至,緊張他,憂他所憂,從而,便也想盡自己最大之力,解其之憂。 

  他此生太過不易,活得也太過不易。 

  她姑蘇鳳瑤幫不了他大忙,是以,便也想好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黑鷹的胃口極好極好,幾盤菜肴中的肉,全然被它一吃而空。 

  待得飽腹后,它躍到軟塌打了幾個跟斗,極是滿足的躺了片刻,隨即便飛至窗棱,扭頭可憐巴巴的朝鳳瑤望著。 

  鳳瑤神色微動,兀自上前站定在窗邊,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隨即面色一沉,幽遠複雜的道:「願你主子,能當真聽進我之話,能再度耐著性子稍稍等候。也望,命運善待,如他那般人物,的確承受得太多太多。」 

  說完,不再觀黑鷹那雙圓瞪而又亮晶晶的眼,她抬手而起,略微平緩的推開了面前的雕窗。 

  瞬時,冷風迎面而來,惹得鳳瑤渾身發涼,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黑鷹則再度跳到了鳳瑤肩頭,腦袋再度在鳳瑤脖頸的頭髮里蹭來蹭去。 

  鳳瑤滿目幽遠,抬手摸了摸黑鷹的毛羽,緩道:「路途之中,小心些。待得諸事塵埃落定,那時候,一切都可全然大好。」 

  這話一落,不再言話。 

  黑鷹似是通人性的抬起頭來,圓圓的眼睛朝風瑤凝著片刻,而後才輕鳴一聲,隨即便再度耽擱,振翅飛身,待然消失在夜色深處。 

  瞬時,肩膀處再度力道按壓,空空如也,一道道惆悵之感,越發湧上心頭。 

  鳳瑤眉頭一皺,目光在黑鷹消失的方向凝望半晌,隨即才回神過來,轉眸一望,則見窗外廊檐上那幾名侍奴,也正仰頭瞧著黑鷹消失的方向,神色各異,不曾回神過來。 

  「你們其中一人,且去禮堂打探打探,看看夜宴何時結束。順便再給你們公子傳句話,就說,我在此處等候他,一直會等,他若不來,我便在此等他一宿。」 

  這話一出,有侍奴回神過來,恭敬而應,隨即小跑離開。 

  這回,那侍奴並非如今日柳襄與那最初的侍奴一樣一去不返,而是一盞茶的功夫后,那侍奴便已小跑歸來。 

  鳳瑤正坐於軟榻,而聞那侍奴歸來的動靜,她眼角一挑,面色驀地複雜之至,隨即片刻,便按捺心神一番,低沉幽遠而道:「進來。」 

  短促的二字一落,門外侍奴並無耽擱,當即踏步入門,待站定在鳳瑤面前,便垂頭下來,緊著嗓子恭敬道:「奴婢已將長公……已將姑娘之言傳達給公子身邊的葉航了,葉航說他會將姑娘的話原封不動的傳達給公子,讓姑娘放心。」 

  是嗎? 

  她的話,終是不曾及時傳達到東臨蒼耳里,其間還得假借葉航的傳遞? 

  一時,心底略有波瀾,著實不滿。 

  只是如今之際,發怒絕非明智,待得沉默片刻,她便再度斂神一番,低沉清冷而道:「我已知曉。出去。」 

  侍奴眉頭一皺,靜立在原地,滿面為難,卻是一動不動。 

  鳳瑤目光順勢在他身上掃視兩圈,低沉而道:「怎麼,還有話要說?」 

  侍奴急忙點頭,低道:「奴婢今日歸來時,皇上身邊是侍從攔住了奴婢,然後,然後給了奴婢一隻錦盒,命令奴婢務必要將這錦盒交給到姑娘手裡。」說著,緩緩將袖袍中的錦盒滑至指尖,隨即便下意識的朝鳳瑤遞來。 

  鳳瑤滿目深邃,淡然將那錦盒打量。 

  待得權衡一番,淡道:「退回去。就說,我謝皇上心意,但禮物卻不可收。」 

  侍奴眉頭越發而皺,似被鳳瑤這話嚇住,當即跪身下來,緊張道:「姑娘,此番許是不可。今兒皇上身邊那侍奴已是吩咐過讓奴婢務必要將這錦盒送至姑娘手裡,倘若奴婢未能將此事辦好,且還將錦盒退還回去,奴婢這雙手許是就要不成了,望姑娘體恤憐憫。」 

  說完,全然俯身趴下,恭恭敬敬的朝鳳瑤磕頭。 

  鳳瑤面色冷冽,一言不發。 

  饒是這婢子看似可憐,但那大英皇帝的東西,她仍是不可收。 

  今兒不過是撿了一隻玉佩便已惹禍上身,倘若此番再收得那人的禮物,指不定又得惹出風雨。 

  是以,既是有些事防不勝防,她寧願提前不去參與和招惹。畢竟,那大英皇帝此人,看似純透無暇,實則,定也是算計重重,圓滑狡黠。 

  思緒至此,鳳瑤面色越發森然淡漠,正要清冷的朝侍奴冷聲呵退,卻是正這時,到嘴的話還未全然道出,突然之際,門外不遠,陡然有幾道腳步聲緩緩而來。 

  夜色太過沉寂,燭火搖曳之中,那幾道腳步聲雖是並非厚重,但卻是被這寂靜的夜放得極為大聲。 

  鳳瑤瞳孔一縮,下意識循聲而望,則是不久,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便徹底停歇在了屋門外,隨即,一道剛毅而又略微呆然的嗓音響起,「長……姑娘,公子來了。」 

  或許是東臨蒼已有吩咐,不得院內之人再喚她長公主,是以一時之間,不僅是侍奴幾番差點喊錯,便是那門外的葉航,也差點喊錯。 

  鳳瑤心頭瞭然,目光搖曳半許,隨即便道:「進來吧。」 

  這話一落,隨即,不遠處的屋門便被推開了,剎那,有冷風順著越來越寬的門縫灌了進來,瞬間擾亂了周遭沉寂,也差點吹滅了屋內的燭火。 

  那滿身長袍的東臨蒼兀自踏步入門,笑意清淺,而那夜航便留在門外,恰到好處的合上了屋門。 

  一時,冷風驟然被阻,周遭燭火也順勢恢復了平靜。 

  而那東臨蒼渾身似是稍稍攜帶酒氣,一入得屋子,一股股略微明顯的酒味便自他身上散發,驟然便在屋內的各個角落全然充斥。 

  鳳瑤眉頭一皺,清冷觀他。 

  他則垂頭朝地上磕頭的侍奴一掃,輕笑慢騰的道:「怎就跪下了呢。莫不是這婢子得罪瑤兒了?」 

  他笑盈盈的問了這話,嗓音極是平緩隨意,猶如隨口一問似的,待得這話落下,他便已恰到好處的坐定在了軟塌斜對面的搖椅上,整個人似如累了般全然斜躺,那雙瞳孔也朝鳳瑤斜掃而來,繼續道:「瑤兒且說說,這婢子如何得罪你了,若情節嚴重,我替瑤兒好生懲治懲治她。」 

  「公子饒命,姑娘饒命……」 

  這話一出,倒是將婢子嚇得不輕,她渾身都驀地一顫,忍不住再度砰砰撞擊地面的磕頭,嘴裡不住的祈求。 

  鳳瑤終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沉默片刻,便低沉而道:「行了,且將錦盒放置矮桌,便立即出去。」 

  這話,她說得淡漠清冷,無波無瀾,並無任何情緒,只是這話入得婢子耳里,卻無異於清泉跫音般入耳動聽,隨即她如釋重負的應了一聲,當即將錦盒放置鳳瑤軟榻前方的矮桌上,而後便當即轉身出屋。 

  鳳瑤目光再度落在了錦盒上,細緻打量,淡道:「此番周遭無人,無需做戲,東臨公子脫口的稱謂,可要換換了?」 

  東臨蒼勾唇而笑,慢騰騰的道:「天下並無不透風的牆,便是東臨府,也是如此。瑤兒莫不是以為,此番你在屋內,便是極為安全的了?」說著,眼見鳳瑤眼角一挑,他面上的笑容越發深了一重,繼續道:「不知那廝往日是否將他所有身世都與你說過,但憑我直覺,那廝該是將他身上所有難以啟齒的秘密都告知於你了。是以既是如此,我便也無需在瑤兒面前改口了呢,畢竟,論及輩分來,那廝的確該喚我一聲表哥,瑤兒又乃他的人,自然也該跟著他喚我一聲表哥,而我回敬你一句瑤兒,倒也並無不妥。」 

  這話入耳,鳳瑤微微一怔,著實未料此人不僅不願改口,竟還理所當然的找了這些借口。 

  只是,瑤兒瑤兒的喚,無疑是活生生的喚輕了她姑蘇鳳瑤滿身的威儀與剛毅,甚至強行在她姑蘇鳳瑤身上增添了幾分脆弱憐然之意,卻又是恰巧這種脆弱與柔弱,全然非她所喜,是以聲聲入得耳里,聲聲突兀刺耳,極是抵觸。 

  「東臨公子之言雖是有禮,但這脫口的稱謂,著實非本宮所喜。」 

  待得片刻,她緩緩將目光從錦盒上挪開,徑直朝他望來。 

  他則笑得溫和,也不知是否是略微醉了,他瞳孔也略微有些迷離之色,掩飾不住。 

  「瑤兒莫不是忘了,此處乃大英,乃大英國都。縱是你如今身在東臨府,但難免不被旁人監視,從而大露身份。如今守在你院中之人,皆為我之心腹,但即便如此,也不排除其餘之人會監視這東臨府,從而,將你身份全然公諸於眾。那時候,瑤兒你且好生想想,你之後果該是如何。」 

  冗長的一席話,散漫平緩,但卻是不曾掩飾的夾雜著提點之意。 

  鳳瑤則並未太過將他這話聽入耳里,僅是沉默片刻,便低沉而道:「此際無論是否有人監視本宮,是否有人會將本宮身份公諸於眾,都許是無礙無用了。畢竟,今日憑大英皇帝之舉,許是,早已知曉了本宮身份。」 

  這話一出,東臨蒼便輕笑出聲。 

  鳳瑤滿目深沉的凝他,「你笑什麼。」 

  東臨蒼這才稍稍噎住笑聲,慢騰騰的道:「百里堇年那小子若是全然知曉你身份了,許是今日便不必如此對你禮遇了,而是待得你撿到鳳佩,便會強行當場將你封為大英國后,豈還會任由你將鳳佩拋給東臨府婢子?」 

  「東臨公子此話何意?可否詳盡一些?」 

  鳳瑤兀自而聽,神色起伏,低沉而道。 

  東臨蒼稍稍從軟椅上坐端身形,緩道:「百里堇年該是懷疑你是大旭長公主,但並非篤定。是以今日讓你撿得鳳佩,不過是有意試探,心有揣度罷了。他並未當場封你為大英國后,也是因無法篤定你身份,從而舉棋不定,又因心有懷疑與戒備,戒備你若當真是我伯父之女,他自是不可封你為大英國后。畢竟,大英之中,四大世家雖不為官臣,但卻是勢力極大,財力雄厚,而東臨世家又為四大家之首,富可敵國,得大英皇族又喜又恨。喜的是,東臨世家每年上貢不菲,恨的是,東臨世家勢力太大,不得不讓皇族忌憚,倘若東臨世家中的女子再為大英國后,母儀天下,如此對東臨世家而言,越是顯赫高貴,如虎添翼。是以,今日若非百里堇年無法全然確定你的身份,你今日,自也是逃不掉的。」 

  是嗎?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里,惹得心緒翻湧,複雜重重。 

  鳳瑤沉默片刻,便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本宮仍有一事不明。大英皇帝極是懷疑本宮便是大旭公主,如何還要以鳳佩試探,有意讓本宮當大英國后?他自該知曉,本宮與顏墨白一道,自然也是他之敵人,他有意讓本宮成為大英國后,豈不是自取其辱,引人入室?」 

  東臨蒼略微無奈的搖搖頭,微微而笑,緩道:「瑤兒雖冰雪聰明,但終歸還是不曾考慮周全。而天族之家,歷來便喜兵行險招,更何況,百里堇年讓瑤兒當上大英國后,對他而言,雖略微有弊,但綜合而言,卻是利大於弊。」 

  「此話怎講?」 

  「你與顏墨白是同道之人,百里堇年自知,你乃顏墨白心繫之人,他自然也知。如此,倘若你落得了他百里堇年手裡,更還從他顏墨白的女人變成了百里堇年的女人,瑤兒且想想,顏墨白若知曉此事,可否會氣急敗壞?倘若顏墨白心思不穩,情緒不穩,一旦他不顧一切的意氣用事,軍心自當而亂,他大周,不輸都是奇迹。」說著,嗓音一沉,慢騰騰的繼續道:「有時候兩國交戰,著實無需硬碰硬,偶爾攻心之計用得好,許是比硬不硬還要來得有用。」 

  鳳瑤神色越是起伏,低沉道:「顏墨白心思通透,定不會意氣用事。攻打大英乃他此生之願,如今即將要實現,他豈能在此節骨眼上失去方寸。」 

  東臨蒼瞳中的迷離之色逐漸消卻,整個人越發變得清明深邃開來,「瑤兒與顏墨白極是熟悉,難道還猜不出他會如何反應?瑤兒莫不是忘了,那廝對你,情根深種,甚至幾番為了你可拿出性命來搏,就憑這些,只要你有何閃失,他定方寸大亂。如你所言,他的確精明得當,只可惜,只要遇上你,他之所有精明,都會變成愚昧。」 

  這番話入耳,層層的鑽入耳心,滑入心底,瞬時之際,在心底驀地惹出了一方揪痛。 

  是的,揪痛。 

  就像是心被束縛了一般,層層發緊,層層而痛。 

  她面色抑制不住的變了幾許,手指也忍不住稍稍抵在了心口。 

  東臨蒼靜靜凝她,嘆息一聲,突然問:「心疾又發作了?」說著,嗓音一挑,嘆息道:「本是有心疾之人,卻還讓人專程過來傳話,威脅我若不過來,你便要登上一宿。旁人若是見了,定覺瑤兒你對我東臨蒼情深義重,但只有我東臨蒼才知,瑤兒你是在用你性命威脅於我呢。只不過,難道你就不怕么?不怕我定不會顧及你身子與心疾,從而今夜定不會過來,也不怕你今日的所作所為已是惹怒於我,從而還會得我報復么?」 

  鳳瑤故作自然的深吸了一口氣,極是努力的平復心口的揪痛,奈何即便如此,只要想要顏墨白,心底便會疼痛,是以壓制來壓制去,一直反反覆復,心口的疼痛並未得到半分壓制與舒緩。 

  眼見她眉頭緊鎖,一直不言。 

  東臨蒼終是自懷中掏出一隻瓷瓶,倒出一粒丹藥便朝鳳瑤遞來。 

  鳳瑤抬頭將他指尖的丹藥掃了一眼,隨即便抬手接過,兀自吞下,卻是正這時,東臨蒼愕然問:「你問都不問就將丹藥吞下,難道就不怕我害你么?」 

  「你敢嗎?」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鳳瑤便略微嘶啞的出了聲,說著,眼見他眼角一挑,微詫凝她,她繼續道:「你幾番幫顏墨白,都是為了你娘親。如此一來,倘若你膽敢對我不利,一旦顏墨白知曉,定敵對於你,如此一來的後果,便是你娘親處在中間左右為難,悲傷難耐。你娘親不是一直想代替顏墨白的母親彌補顏墨白么,若非她心底對顏墨白的執念太深,你東臨蒼又豈會大亂中立之勢,刻意幾次的幫顏墨白?是以,你若動本宮性命,便註定要牽涉到你娘親,而如你東臨蒼這般孝子,何來做得出讓你娘親失望傷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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