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大肆拚鬥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大肆拚鬥
平緩自若的嗓音,說得並不大聲,然而這話一出,卻是因攜了內力之故,飄搖之間,竟是所有大周精衛皆聽得一清二楚。
頃刻之際,不待他尾音全數落下,那一船隨風越發飄遠且猶如木頭而立的精衛們似如突然有了力氣與精神,紛紛從船上猛的跳入海里,甚至於,其餘各處的船隻上,紛紛有精衛入水,那一道道頻繁密集的撲通入水聲也是極為的猙獰厚重,陣狀極大。
鳳瑤滿目複雜,目光朝那些肆意落水的精衛掃視,卻也正這時,風聲鶴唳里,顏墨白稍稍扣住了她的手腕,有意將她拉到他後方。
鳳瑤強行穩住身形,一動不動,顏墨白嘆息一聲,平緩溫和的道:「那些入水的精衛,皆為死士,身上皆攜劇毒,入水即划,且劇毒隨水可在頃刻便蔓延數里。」
這話入耳,鳳瑤稍稍眯了眯眼,並未回話,本以為劇毒不過是毒人,但她終歸不曾料到,燈火搖曳之中,風雨激烈,而那些跳落水裡的大周精衛,竟是驟然在水裡鮮血四溢,頓時便將周遭的水徹底染紅一片。
瞬時,各種的慘叫聲,皮肉的撕裂聲,嘈雜入耳,猙獰磅礴,甚至如此景象並未讓人真正適應,剎那,周遭的水域,竟頓時有搖頭擺尾的東西自水面高高的躥起。
那些躥起來的東西,通體發白,在暗淡的光影里竟顯得格外的猙獰鬼魅。
周遭慘烈的驚呼越發猙獰刺耳,隱約之中,可聽見人大呼『鯊魚』的字眼。
鳳瑤眼角一挑,面色發緊發白,卻是再度朝水域仔細凝望,則見那些發白的『水怪』竟開始攻擊水裡冒出頭來的大英黑袍之人,瞬時,周遭慘呼越發激烈澎湃,則是不久,水裡那些黑袍之人再也無法在水中呆著,反倒是紛紛扔了長弓,而後皆倉皇不已的騰身到了各處的船隻上。
剎那,船上的大周精衛們紛紛拔劍而起,大肆拚鬥。
風雨狂獵,急驟不歇。
一道道凜冽的刀光劍影四處激起,震得周遭氣氛緊烈難耐,壓人心房。
周遭水域,皆是通紅一片,一股股濃烈的血腥味鑽入鼻間,森涼壓抑得令人作嘔。而水中那些體型極大的『水怪』,竟仍還在周遭之處游來游去,時而又大尾拍打水面,銀色的身子陡然騰起,血盆大口猛然而張,露出了裡面那排排鋒利尖銳的牙齒,且各船之上,一旦有大周精衛亦或是大英黑袍之人被打落下水,頃刻之際,那些僅是稍稍受傷之人,落水之際便被那些『水怪』扯得四分八裂。
鳳瑤看得心驚膽戰,此生之中,都不曾見過如此場面。
她袖袍中的手緊得微微發顫,面色蒼白,但整個人仍是毅然而立,擋在顏墨白面前分毫不動。
則是片刻,顏墨白那平緩有緣的嗓音再度揚來,「那水裡的東西,是鯊魚。一旦聞了血腥之味,定群起而來,活活吞人。」
鳳瑤心底層層發緊,並未言話。
顏墨白則靜靜凝她,繼續道:「各船之上跳下的大周死士,身上攜七竅流血之毒,一旦入水,毒素四方蔓延,無論是那些死士還是那些隱藏在水裡的大英之人,皆會被毒而攻,七竅流血,縱是毒素被海水沖淡難以要人性命,但至少,七竅終會稍稍溢血,卻也是僅需溢血半許,便可引來周遭的鯊魚。那水裡的東西,最喜血腥,那大英之人算來算去,趁此暴風急驟之際動手,他們以為他們隱藏在海水浪花之中,我便奈何他們不得,但他們卻是忘了,此際終歸為海,人之渺小,欲靠海水的庇護而除盡我大周兵衛,除非,他們能先將這海域里的鯊魚全數殺盡。若不然,這深海之中,自然也不宜藏人。」
冗長的一席話,算是將方才之事的來龍去脈全數道完。
然而這些話入得鳳瑤耳里,卻讓她心底震撼不平,驚愕驟起。
本以為顏墨白是要與大英之人硬拼,卻未料到,顏墨白終是將所有退路與計策都全數想好,虧得她姑蘇鳳瑤方才還極是緊張他之安危,卻不料,便是大英強勢而來,欲倚靠海水浪花的庇護來對付顏墨白,但顏墨白,也是早就心有對策,且一旦實施,大英之人也是損傷不少。
只是,如此之舉雖為有效,但終歸還是太過殘忍。
方才那些主動跳入海里投毒的死士可非少數,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卻是跳入海水片刻,便驟然被撕成四分五裂。那一道道皮肉撕裂的悶聲,她至今都猶記在心,雖也明智此時此際必定會有犧牲,但終還是女兒之心,硬狠不得。
她並未回話,整個人僅是僵然而立,一動不動。
待沉默半晌,她才唇瓣一啟,低沉嘶啞的道:「你之計策,的確英明。如今這海中藏著的大英之人,想來都已全然躍出了水面。而接下來,各船之上,便免不了一場硬拼。」
顏墨白緩道:「切莫小看大英之人。許是此番這一波人,不過是查探究竟之人罷了。而我要的是,讓在場大英之人全數有來無回,我倒要看看,所有大英之人皆葬生於此,還有誰會回去給大英傳信。」
嗓音一落,不待鳳瑤反應,他已轉眸朝身後立著的精衛望去,慢條斯理的吩咐,「去將弓箭拿來。」
精衛們不敢耽擱,頓時應聲而走,卻是片刻,有大英之人竟是找准了顏墨白所在之船,而後大喝幾聲,所有各船之上的大英之人竟是拚命般的朝顏墨白所在的船上湧來。
夜色磅礴,光影暗淡,海風與浪花層層高漲,吹得大船左搖右晃,似要翻倒。
鳳瑤強行穩住心神,瞳中森冷的煞氣層層漫出,她嗓音一挑,陰沉沉的朝顏墨白道:「你且回屋裡去。這些大英之人,我自能對付。」
顏墨白嘆息一聲,「鳳瑤,這些大英之人,並不能傷我分毫。」
鳳瑤眉頭一皺,無心與他多言,「我知他們傷不得你分毫,但你也先入屋去保存體力。」說著,嗓音一挑,「柳襄,你帶皇上入屋。」
柳襄驀地被點名,神色微變,卻是下意識朝顏墨白望來。
顏墨白微微而笑,面上倒也並無太大起伏,僅朝鳳瑤緩道:「我在一旁看著便是。鳳瑤英姿颯爽,殺敵之威,我想在旁好生欣賞欣賞。」
這話一落,不待鳳瑤反應,便已鬆了鳳瑤的手退居一旁,卻是片刻之際,那些大英之人陡然落船而來,群群手中噌亮的長劍頓時朝鳳瑤與顏墨白揮來。
船上大周精衛陡然而動,瞬時將鳳瑤與顏墨白圍成一圈,強行而護,鳳瑤終是再度將手中匕首收於袖中,隨即接了一把精衛遞來的長劍,而後閃身一起,整個人陡然跳出人圈,隨即與人圈外的大英之人拼殺起來。
瞬時,短兵相接,刀光劍影處處皆是,聲勢浩大,一道道濃烈的猙獰與殺氣也四方蔓延,給人一種窒息般的厚重與森冷。
鳳瑤身子極是靈巧,下手動作極是狠烈,招招歹毒。此際已顧不上什麼了,更也顧不上什麼心軟,只因心底太過揪起甚至無奈,是以不得不發狠發狂的應對一切。她終還是想將這一切的一切儘快平息下來,甚至眼風裡也偶爾會不停的朝顏墨白掃視,擔憂他在風裡雨里吹得太久,是以,如此心境之下,手中動作便也極快極狠,為求速戰速決。
一時,整個船上亂成一片,血腥味層層而烈。
顏墨白靜立在人圈,手中的油紙傘早已落下,他就這麼靜靜的立在原地,目光靜靜的鎖著鳳瑤,一動不動。
則是片刻,立在他身旁的柳襄瞳孔發緊,終是忍不住轉頭朝顏墨白望來,低沉沉的問出聲來,「大周皇上為何不幫長公主?你不是最愛長公主嗎,怎會忍心讓長公主獨自迎敵。」
這話略微卷著幾許抑制不住的審問與埋怨。
雖敬重顏墨白,但此時此際,也因看不懂顏墨白的意圖,是以,心有起伏,忍不住問出了聲。
卻是這話一出,顏墨白並未回話,目光依舊靜靜的凝著不遠處的鳳瑤,兀自沉默。
待得柳襄眉頭越發一皺,薄唇一啟,正欲再問之際,顏墨白神色微動,終是幽遠清淺的出了聲,「這些大英之人來,為的便是探聽虛實。且一旦有漏網之魚逃走,朕之武功與招數,定被泄露。如此,憑大英之人的套路,定當研究如何破朕招數之法,如此對我而言,並無任何好處。」
這話入耳,柳襄頓時火冒三丈,「就因不願對大英之人透露你武功招數,你就忍心讓長公主一個人迎敵?你可是口口聲聲的說你心繫長公主,你忍心讓她獨自受危,且萬一長公主稍稍有個閃失……」
不待柳襄后話道出,顏墨白便低沉幽遠的道:「朕若透露招數,日後稍有不慎,定全軍覆沒,便是連鳳瑤都無法倖免。朕此際隱忍,是為鳳瑤,也為大局,且鳳瑤心繫於朕,不願讓朕參與搏鬥,朕若執意而斗,鳳瑤會更為分心,情形將越發危機。」
柳襄滿目起伏,一時之間,到嘴的話終是未再道出來了。
雖仍是有些無法理解顏墨白之舉,但也或許如他所說,大局當前,任何閃失都出現不得,且這顏墨白終歸不是如他柳襄這般煢煢孑立身無長物之人,終歸是引領著十萬大軍,是以,無論如何都得顧全大局。更何況,他也說得沒錯,長公主對他的確極是維護,甚至危難之時都要將他護在身後,且此際正與大英之人拚鬥,竟還會抽神朝顏墨白打量,如此關切之意,早已是超出了言語,且若顏墨白當真參與打鬥,長公主定是會顧著顏墨白安危,越發分心。
思緒至此,片刻之際,心底終是全然的通明開來。
則是不久,眼見大英之人被大周精衛層層圍攻,層層而倒,有傷者落於船下,驟然引得船下鯊魚兇猛噬咬,柳襄神色微動,終是強行按捺住了心緒,僅道:「大周皇上有大周皇上的考量,而柳襄則煢煢孑立,心無所系,是以此際長公主,由柳襄來護便是。」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顏墨白反應,便陡然飛身而起,迅速恰到好處的躥落在了鳳瑤身邊,長劍而舞,頓時開始為鳳瑤殺周遭圍攏而來的大英之人。
整個過程,鳳瑤未言話,柳襄也未言話,便是立在人圈之中的顏墨白,也未言話。
三人齊齊沉默,只是周遭風雨越發急驟,顏墨白渾身濕透,清俊儒雅的面容,此際也極為難得的卷出了幾許抑制不住的蒼白。
僅是片刻,他便捂唇輕咳了兩聲,驚得身旁的精衛們擔憂之至,待得精衛們正要極是恭敬的朝顏墨白詢問是否要回屋,卻也僅是唇瓣一啟,便被顏墨白眼神示意閉嘴。
偌大的船上,刀光劍影,血色瀰漫。
如此凌亂森然的廝殺持續了許久,才終是全然消停了下來。
大英之人全數在船上被大周精衛圍攻,全數陣亡,鳳瑤稍稍思量片刻,只覺此番偷襲的大英之人,大概有五千之多。
一切的一切,終是全數消散開來,甚至連帶周遭的疾風驟雨也略微莫名的消停了下來。
周遭,血腥味濃烈得令人作嘔,而周遭的海域,則也是血色一片,觸目驚心。
有鯊魚仍在船邊遊動,搖頭晃腦,血盆大口依舊時而大張。
鳳瑤僵立在原地,劍上的血被周遭雨水沖刷著一點一點的往下滴,渾身早已酸軟疲憊,僵然發麻,又因方才打鬥得太過猙獰,手中亡魂無數,是以此際,心思難平,心緒也難平。
她兀自沉默著,極為難得的稍稍失神。
則是不久,突然,前方有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而後,有人徑直站定在了她面前。
她這才稍稍回神過來,下意識抬頭一望,入目的,則是顏墨白那滿身濕透的瘦削身形,是他那略微抑制不住的蒼白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