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盛玉璽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盛玉璽
她猙獰大哭,絕望崩潰,嗓子震吼欲裂,「顏墨白!我大盛有何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竟要如此對待大盛!縱是你不喜歡我,大可不與我接觸,何來要殺我父皇,還要破我大盛?」
縱是這話對那魔鬼似的人物已是問過千百遍,但如今情緒崩塌,滿心絕望,仍是惱怒不甘的問了出來。
縱是這人想知曉大盛要守關口的薄弱之處,她司徒凌燕也已妥協的說了,也縱是這人要將她賞給高良,她司徒凌燕最後也是從了,可如今呢,她百般忍讓付出,步步後退,但這魔鬼,依舊不曾給她半點活路。
究竟是要何等冷冽磅礴的心,才能對一個愛他愛到骨髓里的人如此的心狠手辣!她不懂,也不想懂!往日的一切不過是滿身恥辱的煙雲,而今再憶,除了後悔,仍是後悔。
顏墨白神色幽遠,面色淡然從容,整個人,依舊是雅緻平和,似是不曾被周遭緊肅的氣氛擾得半許。
他慢騰騰的轉眸朝司徒凌燕望來,將她那滿身的猙獰與頹敗看入眼裡,沉默片刻,薄唇一啟,平緩無波的道:「為何?不過是因你大盛欠朕的罷了。」
嗓音一落,微微一笑,「凌燕,勸勸你皇弟,只要他開城投降,朕自然留你與他的性命,更也不會動你國都的百姓。」
清風儒雅的嗓音,似如三月春水般纏蜷柔和。
然而這話落得司徒凌燕耳里,卻再無半點的溫柔之意,反倒是那醇厚的語氣里,威脅重重,冷冽重重,又似從地獄里攀爬上來的蠱蟲一般,欲迷人心智。
只是,她不信了。
這人的所有美好,她再也欣賞不來,縱是外表金玉,但這人的骨子裡,則是敗絮重重。她不信他的鬼話,甚至也因他的這番話,越發的加深了她心底的絕望。
他不會放過她,也不會放過太子。
她心底一清二楚,悲涼四溢,渾身緊繃顫抖,也無心再回他話。她僅是強行按捺心緒,再度抬頭望向了城樓,望向了那城樓上的司徒夙。
「皇弟。」
她扯著嗓子喚了一聲,嗓音一落,她能清晰見得司徒夙瞳孔驟顫,面露掙扎與悲戚,瞬時之際,她心口酸澀,忍不住淚流千里。
「皇姐此生愛錯了人,成了大盛罪人,如今大軍壓境,皇弟不必覺得為難什麼,儘管迎敵。倘若,倘若今日之戰敗了,望皇弟莫要氣餒絕望,你定要好生的活著,去大旭捉姑蘇鳳瑤。顏墨白這魔頭看似毫無軟肋,但那姑蘇鳳瑤則是她的軟肋。你若能對姑蘇鳳瑤斷情,並將其捕了捉了,顏墨白對你,定會俯首稱臣!」
說著,嗓音越發一挑,嘶啞猙獰的繼續道:「今日他將皇姐推出來迎著我大盛兒郎的箭,明日,你定也要將姑蘇鳳瑤推出來迎他大周精衛的箭,皇姐今日所受的一切,你都要原原本本的替皇姐討回來!皇弟,皇姐會在天上看這的,會保佑你的!此生姐弟難敘,來生,我們還要做姐弟。」
猙獰嘶啞的嗓音一落,不待眾人反應,姑蘇鳳瑤狂然大笑,隨即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開挾著她的兩名精衛,整個人陡然朝前猛衝,瞬時在前方不遠那城牆的牆壁上一撞。
霎時,沉寂壓抑的氣氛里,那撞破之聲陡然而起,森森陰沉。
在場之人皆是一怔,目光紛紛朝司徒凌燕望去,則見她的身子已癱軟在了地上,額頭鮮血長流,傷口猙獰,整個人也雙目緊閉,似如,死了一般。
顏墨白面色幾不可察的變了半縷,卻是片刻后,神情便已全然恢復如常。
司徒夙大慟,整個人顫了幾顫,待得片刻后,他才抬手拭去了無聲落下的血流,面色陡然變得剛毅鐵硬,修長的指尖顫抖的高舉,驀的一揮,「射。」
短促的一字陡落,城樓兵衛那拉開的長弓紛紛松力而射。
瞬時,密織的箭羽陡然襲出,然而,大周精衛似是戒備十足,待得大盛兵衛的箭羽剛剛而出,剎那之際,那策馬立在最前的數排精衛頓時飛身重疊,霎時便已搭出了一座高高的人牆,人牆上的精衛們也紛紛握了盾牌遮擋前方,瞬時便在城門外活生生的鑄就了一座防箭的高牆。
一切來得太快,大盛兵衛們的利箭全數在城樓下那人牆的盾牌上吃了悶虧,紛紛折散在地。
司徒夙瞳孔驟縮,咬牙切齒,待得箭羽被耗費不少后,終是陰沉沉的道:「開城,放騎兵。」
此舉無疑是在冒險,只是,他僅是擔憂大周兵力是否會趁開城之際撞破城門,但他終歸不曾料到,大周精衛似是全然未將他的城門看在眼裡,待得他大盛兵衛的箭羽所剩無幾之際,城樓下那道高高的人牆陡然散卻,而那些大周的精衛,竟是紛紛拉了弓。
他神色猛顫,頓時回神過來,甚至來不及多想便扯聲而吼,「卧倒……」
短促的二字終歸還是遲了些,僅是剎那,無數道利箭層層而來,猛然射擊,城樓上的兵衛陡然倒下大半,縱是他司徒夙若非身手靈巧,也早已被突然而來的利箭所傷。
戰事的開端,便是處處受制,處處吃虧。
司徒夙心緒澎湃,心底的那股極為難得的挫敗感,越發的濃烈厚重。
此番地勢受制,且又寡不敵眾,如此打法,無疑是占不得任何先機,勝算也因此寥寥無幾。
只是國破在即,無論如何都要拼上一拼,他急速下得城樓,本要親自領軍作戰,卻是片刻之際,突然有人來報:驃騎將軍劉巍,打開了城北的國門,放了賊人入城。
這話入耳,司徒夙身子一顫。
兵衛們齊齊抬手將他扶穩,面色擔憂之至,卻是欲言又止一番,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司徒夙面目幽遠,面色早已血紅滾燙,不知是因緊張還是惱怒所致。他僅是遠遠的凝著前方那條空寂的街道,片刻之際,便已遙遙聽得了大批兵馬震動之聲由遠及近。
果然是,城北的國門破了,大周的賊子入城來了。
那顏墨白啊,是要對他兩面夾擊,徹底的,粉碎他心底所有的驕傲與骨氣。
輸了。
雖不曾全然開戰,不曾兩軍相接,不曾真正的短兵相接叱吒風雲,但是,結局已是提前寫好。
輸定了。
從不曾有過哪一刻,他司徒夙會如此的束手無策,挫敗猙獰,他再不是大盛的戰神,也再配不上這個威名。
只是,劉巍!
那跟隨他征戰多年的劉巍,為何……會在這節骨眼上背叛?
思緒蜿蜒,袖袍中的手緊握成拳,隱隱的開始發抖。
身後不遠處的城門,突然有猛烈的撞擊聲響起。
「大周狗賊撞門了。」
這時,有兵衛緊著嗓子扯聲而道。
司徒夙這才應聲回神,蒼涼冷冽的目光朝周遭在場之人一掃,冷沉沉的道:「國破在即,我大周兒郎當同仇敵愾,滅得仇敵,護我大盛安然。」
說著,嗓音越發一挑,孤注一擲的吼道:「並分兩路,一前一後,殺!」
這話一落,司徒夙率先躍上了馬背,抽出了腰間蹭亮的長劍。大盛兵衛們速速兵分兩路,一路迎擊從城北躥入的大周精衛,一路則隨著司徒夙迎擊城外的大周精衛。
片刻之際,不待大盛兵衛主動將城門打開,那城門卻已被大周精衛撞開,瞬時,大批大周精衛魚貫而入,大盛兵衛們揮劍而起,強行阻殺。
兩軍全然交戰,兵器交碰的冷硬聲猙獰刺耳,漫天之中,血雨腥風,便是空氣里,都瀰漫著一股濃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這是,肅殺悲涼的味道。
只可惜,卻也不得不為。
眼見大批兵衛層層倒下,司徒夙心口在滴血,在震怒。此際已全然顧不得身上,他單槍匹馬朝城門衝去,刀劍相迎,殺在了最前方。
卻是未過多久,突然,有人在司徒夙後方大吼,「殿下,城樓兵衛失守,大批大周精衛已翻上了城牆,片刻便要從城樓上下來了。」
這話越靠越近,尾音一落,有人已是伸手拉住了司徒夙衣袂。
司徒夙殺紅了眼,全然不曾將那人的字句聽入半句,那人滿面緊張無奈,隨即扭頭朝身旁幾名將士一掃,幾人頓時會意,眉頭微皺,縱是面露幾許為難與擔憂,但終歸還是紛紛上前將司徒夙從前方拉了回來,隨即一路朝城中跑去。
「殿下,國都已是保不住了,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先行離開此地躲避一下。只要留得青山在,日後定不愁報仇。」
司徒夙滿面血色,瞳孔陰雲密布,風起雲湧,「鬆開!」
他強行駐足,陰沉森冷的命令。
幾名將士互相對視幾眼,猶豫片刻,幾人則紛紛朝司徒夙跪了下來,那最初言話之人悲愴無奈的繼續道:「望殿下以大局為重。國都如今的確保不住了,殿下若執意留在此地,定要落得大周皇帝手裡的。望殿下三思,也望殿下聽聽大公主臨終之言,好生的活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殿下只要躲過此劫,不愁日後翻身,但若殿下今日喪命在此,我們大盛之國,便再無人可救。」
這話一出,其餘幾人也磕頭而呼,「望殿下三思。」
司徒夙滿身僵硬,雙腿顫得厲害,兩手緊握成拳,指甲狠狠的扣入肉里,卻似不知。
漫天的一場廝殺,刀光劍影,血色瀰漫,一直,持續了整整一日才全數消停。
此番之戰,大盛慘白,大盛兵衛損失五萬,其餘一萬有餘,抬手投降。
大周精衛長驅直入,瀟洒英猛的走街過巷,卻無人在城中燒殺掠奪,而是所有精衛皆訓練有素,整齊而前,若非周遭道上未有百姓夾道而迎,若非城門口與道路上不時堆著幾堆屍首,旁人定要以為此番大批兵衛長驅直入,不過是哪位戰功赫赫的將軍班師回朝罷了。
大盛全然變天,待得大周新帝入駐大盛皇宮后,幾道明黃皇榜頓時張貼在了國都的大街小巷,宣稱改大盛國號為周。
大盛,徹底變了天,也徹底成為了大周的肥沃疆土。
縱是城中的屍首全數被清理乾淨,街道層層而洗,但國都中的百姓仍是不敢出門,直至家中囤積的吃食全數用光,才迫不得已稍稍冒險出門,卻不料,大盛各處的商鋪,大多已井然有序的營業,路上行人雖少,但也並非毫無人煙。
空氣,依舊新鮮,四處,依舊閑散緩慢。
一切,似都如舊。
若非那些大街小巷張貼的皇榜告示著大盛已成周國,要不然,城中百姓定會以為看走了眼,甚至經歷了一場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換國之爭。
僅僅一兩日之間,大盛國都再度恢復了平靜。而那偌大的大盛皇宮,後宮三千鶯鶯燕燕,年華得當,一道道消息徹底在三宮六院炸開了鍋。
有人說,大周新帝顏墨白,容顏傾世,風華儒雅,似若落了凡塵的謫仙,望之一眼便會落了心。
這消息一出,眾人皆默,心思飄遠各異。
酷寒嚴冬,不久后,便該入得除夕了。
大盛皇宮內,梅樹縈繞,空氣里浮蕩著層層沁人的冷香。那偌大的御花園中,有亭台一座,顏墨白滿身雪白,正斜靠在石桌旁,修長的指尖微微翻動書卷,正懶散隨意的看書。
他依舊是滿身素白的長袍,墨發隨意披散,整個人輕輕淡淡,卻又是醇然風華。
庭外的宮奴,紛紛不時朝顏墨白抬頭觀望,緊張羞澀的紅著臉。
商女不知亡國恨。她們並非王儲,不懂國之爭端,她們只知,這大周帝王入得大盛后,未屠殺國都中的任何百姓,更還從不曾嚴詞厲色的對待過她們,他一直都是微微笑著的,懶散自若得猶如不染俗塵的神祗,如此之人,縱是更替了大盛國權,但她們對他則恨不起來,敵對不起來。
只因這樣的人物,風華絕代,氣質高雅,稍稍對你一笑,便可讓你渾身發暖,滿身充實,如此,又如何說服得了自己來敵對他。
周遭氣氛,閑適無波,徒留冷風浮蕩,將亭台周遭的紗幔肆意捲起飛舞,洋洋洒洒。
則是不久,滿身黑袍的伏鬼自遠處速步過來,瞬時,周遭閑適的氣氛頓時被伏鬼那滿身的煞氣與厚重的腳步聲打散。
宮奴們眉頭微微一皺,下意識循聲望去,待得目光在伏鬼面色掃了一眼后,眾人皆心口一顫,嚇得急忙垂頭,模樣越發的恭順。
顏墨白似也稍稍受擾,漆黑深邃的目光朝書卷里抬起,從容無波的望向了伏鬼。
待得伏鬼走近,他緩緩將目光挪開,漫不經心的問:「如何?」
短促的二字,並未夾雜任何情緒,似如清風冷月,淡得不能再淡。
伏鬼駐足在顏墨白面前,眉頭微皺,刀疤縷縷的面上煞氣陰冷,「屬下已差人將京都城翻遍,都不曾尋到大盛太子。」
是嗎?
顏墨白眼角微挑,神色幽遠,未言話。
伏鬼猶豫片刻,繼續道:「皇上,可是那人早已逃出了皇宮,屬下可要差人去宮外方圓百里搜尋一番?」
顏墨白修長的指尖微微一動,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平緩無波的道:「城內外戒備森嚴,司徒夙若要逃走,無疑插翅難飛。你無需著急,僅差人在城中繼續搜尋便是,且順便差人盯好城中各處醫館,那人前些日子在楚京所受的傷還未痊癒,如今又強用內力拚殺,身子骨早已燈枯耗竭,若不及時拿葯而醫,也不過是死路一條。」
伏鬼微微一怔,片刻便悟然過來,恭道:「屬下知曉了。」
顏墨白懶散點頭,抬眸順著亭外的天空掃了一眼,只見頭頂天色沉沉,黑雲重重,似是又要下雨。
「大旭近些日子,可也冷了幾許?」
他突然開口。
伏鬼神色微動,緩道:「該是冷了些了。」
「天冷,對心疾倒是並無益處。悟凈的葯,練得如何了?」
「前兩日聽人彙報,悟凈仍還在研製藥丸,說是心疾難攻,自也是費時費事,急不得。」伏鬼稍稍放緩了嗓音,低聲回話。
說著,目光在顏墨白身上掃視兩眼,猶豫片刻,低聲道:「皇上若是掛記長公主身子,此際可去大旭看看。慕容公子昨夜不是傳了信么,說大英幾十年都不曾打過仗,此際正大肆練兵,許是短些日子不敢出兵來犯,而皇上也可正好趁此空檔,去大旭看看長公主。」
顏墨白眼角微挑,目光朝伏鬼落來,徑直凝了半晌,才從容平緩的道:「萬事萬物,有始終得有終,不待大英滅去,大旭那寸之地,朕此生,皆不會踏入。」
說著,目光朝亭外那片赤紅的梅花一掃,「差人割上幾株梅,讓蒼鷹送去大旭。」
尾音一落,緩緩起身,朝亭外行去。
伏鬼頓時有些愕然,「皇上,大旭皇宮也有大片梅林,皇上又何須……」
「大旭的梅花,未有大盛的香。」
這話入耳,伏鬼神色微顫,心生無奈,也不再言話。
自打那夜下了傾盆大雨,後面幾日的大旭,一直都是雨水延綿。
那偌大的大旭皇宮,路道隨時都是濕漉漉的,縱是每日都有宮奴冒雨清掃,但卻不久之後,路道上再度覆了不少枝葉與落花。
鳳瑤本打算聽從許儒亦與國師意見將柳襄先行收監控制,不料這幾日幼帝身子竟格外的薄弱,時常都得靠飲柳襄的血來維持精神。
柳襄本也細瘦,身子骨看似也非太過硬朗,這幾日因著幼帝飲血,手腕上處處都是刀口,看著也極是猙獰。再加之這廝近些日子並未犯錯,是以將柳襄收監之事,也一拖再拖。
大盛換主之事,這幾日也是在大旭上下傳得沸沸揚揚。
這消息入耳,鳳瑤面色變化不大,除了心底略有浮蕩,對此事也無半點的看法。
顏墨白那廝行事本就是雷厲風行,手段高明,是以大盛能敗在他手裡,倒也未有太大詫異,只不過,那廝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大盛直搗黃龍的攻下,無疑,無論是本事還是計策,想必這天下之中都鮮少人及得上他。
只是,就不知那人才輩出的大英,鎮不鎮得住顏墨白了。
正待思量,偌大的御書房外,突然有宮奴低聲稟報,「長公主,有人奉攝政王之令送了東西來。」
鳳瑤眼角微挑,宣人入內。然而此番送禮之人,卻並非平樂坊坊主,而是一名御林軍,且此番送來的東西,也非尋常的信箋簪釵,而是,一隻玉璽,一束赤色的梅花。
那玉璽乃漢白玉而為,玉璽上的雕龍栩栩如生,待將玉璽拎起查看,才見這玉璽乃大盛皇帝的玉璽。
「長公主,錦盒內還有封信。」
鳳瑤面色微變,目光深深凝在玉璽上,兀自沉默。則是半晌后,面前御林軍再度恭敬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