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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怎能這樣

  第三百五十一章怎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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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常年忙著農活兒,事無巨細親自而做,是以龐玉芳皮膚黝黑,並非白凈,再加之面容也是尋常,並非太過清秀,是以便是貴重奢然的金剛紗衣加身,竟也極為難得的被她傳出了幾許不倫不類之樣。 

  顏墨白淡定的望著龐玉芳在面前晃動,也一併將她那拘謹羞然的面色全然收於眼裡。他眸色與面色皆是分毫不變,滿身淡定優雅,甚至還能待龐玉芳朝他羞澀而笑之際,還能出聲讚歎一句,「龐姑娘倒是有一雙巧手,竟能將紗衣上的血色全數洗凈。」 

  說著,嗓音又是一挑,「再者,這身金剛紗衣穿在龐姑娘身上,倒也清秀好看,極適合龐姑娘你。」 

  溫潤的嗓音,不急不緩,優雅自若。 

  但這話落得龐玉芳耳里,卻是層層震撼入得心口,一時之間,整個人驀的欣喜,卻也抑制不住的越發緊張。 

  相處已有幾日,卻從不曾得顏墨白讚歎,而今終是聽得這番讚歎之語,自也是心生欣慰,只覺便是自己雙手因為搓洗紗衣上的血色而搓得有些破皮,但這一切的一切終還是值得的。 

  只因,這滿身儒雅貴重的人,終還是正眼瞧她了,甚至贊她了不是? 

  短短的兩三日工夫,她的確覺得自己在這幾日內改變巨大。不止是心態還是言行,都已快超出了她常日習慣的極限。又或者,此生太過卑微鄙陋,甚至窮怕了,是以此生之中最大的願望,便是脫離苦海,從此過上安然富裕的日子,只奈何,這滿鎮之人,都覺她與她娘親極是克人,從而無人願意與她母女接觸,便是她龐玉芳已是到了出嫁的年紀,卻仍是一個媒人上門說親,這等狀態,別說她能嫁得一戶好人家,便是此生能嫁出去都是不易,如此,這所有的卑微與鄙陋感層層壓在心底,諸事挫敗,而今突然遇見一個能不排斥她的靠近,甚至還能與她諧和言話的男子,她龐玉芳又如何能放棄這機會? 

  便是拼盡全力,不為自己日後的幸福著想,不為脫離這等苦海的日子著想,但自然也該為自己的娘親去好生拼一拼才是。 

  龐玉芳心思磅礴而生,卻也堅定如初。 

  「公子過獎了,我這山村中人的鄙陋樣,便是穿上了好衣服,也算不得好看的。」她沉默片刻,隨即按捺心緒的朝顏墨白回了話。 

  「龐姑娘才是自謙了。你面容五官本是極好,若能稍加打扮,自也是容色傾人。」待得龐玉芳尾音一落,顏墨白便勾唇而笑,懶散自若的出了聲。 

  這話一出,龐玉芳臉頰頓時一紅,縱是在強行按捺陡跳的心,奈何目光終是因太過緊張而起伏躲閃不定。 

  「顏,顏公子過獎了。」 

  此生之中,著實無人如此誇她,是以一時之間太過欣慰愉悅,倒也緊張得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顏墨白依舊面色不變的望她,不動聲色的將她所有的拘謹與緊張全然收於眼底,眼見她立在原地緊張得不知該如何,他薄唇上的弧度越發一深,隨即便委婉柔和的言道,讓她出屋。 

  龐玉芳並未覺得任何不妥,加之心底太過緊張,心緒浮動太大,是以便也急忙點頭,轉身小跑出屋。 

  待得龐玉芳徹底走遠,周遭氣氛終是全數沉寂下來,一直一言不發的鳳瑤稍稍抬眸朝顏墨白一掃,神色微深。 

  顏墨白緩緩牽了她的手,十指而扣,「農女手巧,竟能對衣裙縫製,且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她一穿上那衣裙,整個人都瞧著貴重了。」 

  他嗓音緩慢無波,漫不經心。 

  鳳瑤自然而然的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平緩而道:「此言雖是不差,但龐玉芳對你,似是著實上心。若是不然,也不會迅速將衣裙洗了甚至烤乾,甚至還穿在你面前來刻意走動。」 

  說著,心思浮動,卻也興緻缺缺,待沉默片刻后,她話鋒一轉,繼續道:「而今你我在此已逗留幾日,卻不曾收到楚京任何消息,也不見有人前來救援,對此,你就不擔心?」 

  她終還是略微直白的問了這話。 

  說來,隨著時間的消散,連她都極是擔憂贏易與大周的局勢,但這幾日的顏墨白,卻著實漫不經心,從容自若,整個人表現出來的,依舊是一派鎮定與淡然,似是不曾有半點的擔憂與緊張。 

  她也知這廝心態極好,心胸深沉無底,但這廝能沉得住氣,而她姑蘇鳳瑤卻是沉不住氣了。 

  畢竟,贏易是在拿著大旭兵衛的性命要與大周對抗,且一旦開戰,大旭兵衛與大周兩敗俱傷,大盛再坐收漁利,那時候,贏易再趁機繼續與大盛帝王勾結,她的大旭,定是命途不平。 

  是以,事態嚴峻特殊,她與顏墨白如今身子骨也算是稍稍緩和了些,如此,便不該再此多加久留的盼著援軍來救,而是該極早重回楚京才是。 

  畢竟,主動行事,步步為贏,總比如今一直留在這裡被動為好。 

  思緒至此,心底的嘈雜之意越發翻騰。 

  然而顏墨白依舊是那副容從淡定的模樣,除了瞳孔之中略微夾雜著幾許幽遠之外,別無其它。 

  僅是片刻,他目光迎上鳳瑤的眼,薄唇一啟,柔和平緩的出聲道:「而今未有消息,便也算是最好的消息。此地離楚京並非太遠,一旦楚京出事,此地定也會消息沸騰,何來如此平靜。只是,微臣也擔憂,這一切,許是都為風雨來臨的前夕,是以,太過平靜沉寂,後面隱藏著的風暴,才越是激烈。又或許,那些異心之人,早有防範,但卻不敢大張旗鼓的在各處搜查於我,大肆剿殺,是以,若我料得不錯的話,在我們回楚京的必經之路上,定有重重埋伏。」 

  鳳瑤瞳孔一縮,面色複雜之至。 

  顏墨白嗓音稍稍一沉,繼續緩道:「倘若此番僅有微臣一人,微臣自可冒險去闖回京都。但此番還有你在側,無論如何,我終不會領你一道與我去冒險回城。是以,既是那些異心之人沉得住氣,我自然也不著急,且曲江之邊幾萬精兵坐鎮,更有我心腹揮軍,那些大周的異心之人自也動不得精衛半許,是以,微臣不必著急,更也無需著急。」 

  是嗎? 

  鳳瑤眼角一挑,心底的複雜與擔憂越發濃烈。 

  這廝歷來自信,但卻不得不說,凡事都有突變的可能,而今久等在此,人未歸得楚京,那麼事態的變動便也不可預料。是以,與其留在這裡盼著援軍到來,自是極為被動,並非明智,且萬一援軍一直不來,她與顏墨白,難道就要一直這般等下去? 

  鳳瑤心口發沉,終還是有些等不及。 

  先不論大局嚴峻,各種險然之事即將一觸即發,再論這院中的龐玉芳母女,心思攀附之至,也著實令她瞧之不慣。 

  思緒至此,鳳瑤再度皺了眉頭,待沉默片刻,便低沉而道:「雖不著急,但身處在此,終是被動,且還不知何時是個頭。無論如何,我如今,都是贊成走,而不是贊成留。」 

  顏墨白神色微動,落在鳳瑤面上的目光,也逐漸深了半許。 

  「你無需擔憂什麼,大周的幾個異心臣子,我自能應付,且曲江之事,我也早已提前安排好,並不會出什麼岔子。你如今之事,便是在此好生修養,安心養傷便可,其餘之事,你不必操心。再者,你之心疾,已是愈發嚴重,不可疏忽,更不可再情緒大涌,是以,無論如何,其餘之事,你皆莫要再想了。」 

  這話一落,柔和而笑,隨即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話鋒一轉,「今日的天色依舊大好,倒是難得,想來院子周遭的雪,都快全數化完了,你可要趁著此番功夫,再出去看看?許是今日不看,那些餘下的雪,便要徹底化盡了。再者,破廟那邊,我們也該過去看看了,萬一,那些乞丐提前回來了呢。」 

  鳳瑤心底雲涌,一股股擔憂之意,仍是翻騰上浮,壓制不得。卻又見顏墨白滿面從容平靜,儒雅如初,待猶豫片刻后,她到嘴的話終還是全數壓下,不再多言。 

  許是,她的確該相信顏墨白的。 

  比起她的擔憂,他若無足夠的把握,定也不會如此的淡定才是。畢竟,她雖身系大旭,而顏墨白身上的擔子與滿腹的野心,定也比她的還要深厚猙獰,如此,無論如何,他每做一個決定,都不會隨意而定,若非是經歷過深思熟慮的考量,自也不會輕易下得決定才是。 

  思緒至此,心頭終是稍稍的平緩了幾許,卻待回神過來時,則見顏墨白依舊柔和溫潤的凝她,那雙漆黑無波的瞳孔,溫潤淡定,隱約之中,也夾雜幾許不曾掩飾的誠然與認真。 

  鳳瑤再度按捺心神一番后,朝他緩緩點頭。 

  他不再耽擱,越發捉緊鳳瑤的手,便牽著她緩緩起身,一道踏步朝不遠處的屋門行去。 

  天色,的確明朗大好,萬里無雲。 

  這幾日連續晴天,對於大周這等歷來潮濕陰冷的氣候來說,的確是極為少見。 

  屋外的地面,仍殘留著少許的雪,但卻已無最初那般白雪皚皚的壯觀,反倒是僅有零星幾團,瞧著倒是略顯荒敗。 

  許是聞得了動靜,那正於屋外坐在陽光下繡花的農女下意識抬頭,待得目光掃見顏墨白與鳳瑤,便微微一怔,隨即便開始勾唇熱絡而笑,拘謹的問:「公子與姑娘怎出屋來了?」 

  此際的她,依舊是一身的金剛紗衣,精緻特別,只是前一刻還略微挽著的頭髮,此際竟不知從哪裡找了根簪子簪了起來,是以,整個人往日那些灰頭土臉之氣,此際也因此而衝散了幾許。 

  鳳瑤淡漠無波的凝她,眼角微挑,並未言話。 

  顏墨白則隨意客氣兩句,也不耽擱,牽著鳳瑤便望院門而去。 

  出得院子,那前方的竹林依舊密集蔥鬱,且竹林中夾雜的那幾株梅花,也依舊繁花茂密,突兀醒目。 

  鳳瑤滿目幽遠的朝竹林與梅花掃了幾眼,隨即又朝不遠處那些地面的零星白雪凝了凝,隨即神色微動,低沉而道:「攝政王你說,大旭如今,可是也要下雪了?」 

  畢竟,冬日已至,萬物凋敝,縱是大旭比大盛暖和,但自然也有寒潮突然大涌,從而突然下雪之際。 

  這話,她問得極為漫不經心,也不過是閑來無事的隨口一問。 

  不料這話一出,顏墨白則平緩而道:「我字白瑜,鳳瑤若是不棄,可以此而喚。」 

  「白瑜?」鳳瑤眼角微挑,回眸過來,靜靜觀他。 

  這兩日鮮少喚他,每番言話,大多以『你』字替代,只因,而今心扉已朝他敞開,又許是心中不慣,是以彆扭之中,也不知該如何轉變的稱呼於他,是以便刻意避開『攝政王』這等疏離之語,故意將稱呼避開,卻是不料,此番突然憶起了大旭,心有幽遠,這脫口之言也未太過經過思量便已道出,是以不知不覺間,竟也習慣性的喚了他攝政王。 

  「嗯,白瑜。」顏墨白語氣也逐漸幽遠半許,平緩一聲,說著,目光自然而然的從鳳瑤面上挪開,繼續道:「我全名為蕭瑜,字白瑜。我雖對外自稱顏墨白,但我真是身份,終還是往昔大楚的王族。」 

  這話入耳,鳳瑤神色微動,心底驀的瞭然過來。 

  是了,顏墨白終是大楚的王族,是以出身之際自然也是有頭有臉,有名有號。想來,『顏墨白』這三字,許是僅是他後來為掩藏身份而刻意所取,只是不知為何,此番突然知曉他名為蕭瑜,這等突然的感覺,倒也令她略微不慣,便是此番覺得要依他之意喚他白瑜,在她心裡,也莫名的是件鄭重之事了。 

  畢竟,他讓她如此喚她,無疑,是要將她與他往日的所有隱藏的秘密融合,從而,毫無保留的,也將心敞開於她。 

  思緒至此,鳳瑤面色也跟著變了幾許。 

  則待兀自沉默片刻,她才回神過來,平寂的目光迎上顏墨白的眼,緩道:「白瑜二字,倒是極好。白為如水通透,並無雜質紛擾;瑜則美好別緻,高雅如初,想來你母親,自是想讓你成為氣質高雅,滿身美好之人。」 

  這話剛剛一出,顏墨白則勾唇笑了,「只可惜,我終是不曾長成那般美好之人,而是,心如惡鬼,滿心抱負,許是待得微臣親手將這天下變為煉獄,親手讓天下之人生靈塗炭之際,許是那時候,微臣離白瑜二字,定當更遠。」 

  鳳瑤眉頭一皺,落在他面上的目光驟然一沉,「既是如此,你為何還要讓我喚你白瑜?」 

  「只因是長公主所喚,我便相信我仍有完美雅緻的一面。只要是你喚出來的,我顏墨白,便可麻痹自己,甚至,全然相信。」 

  這話一落,溫潤而笑,那是一種不夠璀璨,但卻又溫暖四溢的笑容,似是能將人徹底的融化包裹,讓人全數在他的笑容里沉淪。 

  奈何這話入耳,鳳瑤卻無半許欣慰。 

  只因,倘若天下煉獄,生靈塗炭,這些,絕非是她願意看到的。且顏墨白一旦與天下作對,四方為敵,驚險之事定當一重接著一重,日日皆會在刀尖上添血,且還得受天下之人唾罵,這些,也絕非是她姑蘇鳳瑤,願意去目睹的。 

  然而,心底雖是厚重難耐,抵觸重重,但此時此際,她終歸是無法朝他勸說什麼。 

  畢竟,他心底的仇恨與野心,早已磅礴猙獰,她不曾經歷過他的所有艱難與折磨,更也不曾經歷過他所有的磨練與絕望,是以,她不曾走過他的人生,便也無法僅站在她自己的立場,輕易的去勸說他去變更他長年累月用性命與鮮血而積累下來的厚重使命與野心。 

  鳳瑤滿目的複雜,思緒層層起伏,纏繞幽遠。 

  顏墨白也不再言話,牽著她,繼續往前。 

  兩人一言不發,此番竟是極為難得的默契沉默。 

  待得終於行至破廟,卻見破廟如他們離開之際一樣,並無任何異樣,且那兩名離開已有幾日的乞丐,似是全然未歸。 

  鳳瑤眉頭一皺,心底越發沒譜。 

  顏墨白則面色分毫不變,滿身平靜,隨即便牽了鳳瑤的手出得破廟,僅是立在破廟前方的高坎上,放眼朝遠處眺望。 

  這破廟坐落的位置略高,此番放眼而望,倒也可稍稍將這大半的鎮子地貌收於眼底,鳳瑤也學著顏墨白的樣朝目光所及的鎮中各處眺望,入目的,也僅是屋子錯落,炊煙縷縷,並無異樣。 

  風來,涼薄四起,她忍不住稍稍打了寒顫,回神過來。 

  卻也正這時,顏墨白目光仍舊眺望遠方,薄唇一啟,平緩幽遠的出了聲,「晴空之中,風聲四起,許是不久,便當真要變天。」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怔,下意識的問:「攝政王這話何意?」 

  他眼角微挑,應聲朝鳳瑤望來,深邃認真的瞳孔朝鳳瑤凝了片刻,隨即才平緩溫潤而道:「倘若長公主仍是不習慣白瑜二字,那便不喚……」 

  鳳瑤頓時反應過來,眉頭一皺,解釋道:「白瑜二字雖好,但我畢竟不曾接觸,實屬陌生,我還是習慣,喚你攝政王,亦或是顏墨白。」 

  「如此也可,本是想與你增進情義,且將我真正名諱告知於你,也是想與你分享我往日的一切。而今既是不慣,你便照你喜歡的來喚我便是。」 

  他柔和笑笑,嗓音醇厚溫潤。 

  說著,不待鳳瑤反應,他便捉緊了鳳瑤的手,稍稍轉身,緩步朝龐玉芳的院子方向行去,繼續道:「今日你我還在探討是走還是留的事,許是今夜,所有的一切,便要起伏而涌,而後,一切的一切,都該好生平息了。」 

  他這話略微朦朧,卻也是話中有話得讓人有些猜之不透。 

  鳳瑤眉頭越發一皺,「可是發生什麼了?」說著,瞳孔一縮,「可是你方才在鎮子里發現了什麼,是以覺得今夜定有大事發生?」 

  「嗯。」他輕應一聲,說完,便回眸朝鳳瑤望來,「微臣幼時時常被人欺辱,是以心生膽小,夜裡睡覺時常不能寐,且一直謹慎的聽著周遭動靜,是以聽覺自是比常人要好,且後來又在軍中多番練過,是以對軍隊厚重而來的馬蹄聲,也極是,敏感。」 

  鳳瑤瞳孔驟縮,心口發緊,面色也驀的沉寂厚重,一切的一切皆全數瞭然過來。 

  天色依舊朗然,金色的陽光肆意傾撒,只是不知為何,如此的好天氣,周遭四起的風,卻是格外的猙獰凜冽,突兀怪異。 

  事態緊急,鳳瑤全然不願坐以待斃,只願危機之際,即刻逃走,奈何,他終歸還是被顏墨白那滿身從容淡定的模樣蟄伏,也終歸還是全然被他說服,隨即就這麼被他十指緊扣的,牽著回了龐玉芳的小院。 

  此際,那龐玉芳竟獨身立在院門口,遙遙探頭張望。眼見鳳瑤與顏墨白雙雙歸來,她才大鬆了口氣,隨即小跑迎上,略微拘謹的出聲,「我還以為,公子與姑娘有意不告而別,走遠了呢。」 

  顏墨白勾唇而笑,「龐姑娘對我夫妻二人有恩,無論如何,我們便是要走,自也當親自辭別。」 

  他態度極為柔和,語氣也溫潤平緩,並無異樣。這話落得龐玉芳耳里,心底也終是全然的放心下來,隨即便急忙將顏墨白與鳳瑤朝院中引,待得鳳瑤與顏墨白坐定在屋中后,她便急忙開始為鳳瑤二人重新沏得熱茶。 

  鳳瑤心思沉重,略微跑神,整個過程並不出聲。 

  顏墨白幾番朝她打量,待得龐玉芳出得屋子后,他才平緩而道:「諸事要來,那便讓它來便是。我顏墨白,經歷慣了風雨,自也能為長公主你,撐得起風雨。」 

  這話一出,眼見鳳瑤終是回神的朝他望來,他神色幽遠厚重的凝她,繼續道:「入夜之際,我送你一樣寬心的禮物。」 

  鳳瑤眉頭緊皺,面色複雜緊烈,「究竟是何禮物?」 

  他則勾了勾唇,微微而笑,卻是並未言話,隨即僅是稍稍伸手挪出棋盤與棋子擺放在面前的矮桌上,而後才緩道:「入夜之時,你自然便知。再者,此番閑來無事,不若,對弈幾局如何?」 

  眼見他態度執拗,鳳瑤深眼凝他半晌,終還是放棄心底所疑,不再言話。 

  顏墨白也不再耽擱,似當她默認一般,竟開始捏了黑子便朝棋盤上放,而後便再度抬眸,柔和觀她。 

  鳳瑤滿目深沉的掃他兩眼,隨即便也強行按捺心緒,指尖捏了白子,也開始在棋盤上落子。 

  二人,未再言話,互相默契的沉默著。 

  周遭氣氛,也沉寂無聲,卻也莫名的在猙獰無方的,壓抑著。 

  時辰逐漸消逝流走,無波無痕。 

  待得終於入夜,用過晚膳后,鳳瑤終是要再度提及禮物之事,不料話還未出,身子便莫名發軟,腦袋竟也莫名的發暈發沉。 

  她緊咬牙關,強行鎮定,心口異樣起伏,愕然不止。 

  卻也正這時,顏墨白竟恰到好處的突然轉眸朝她望來,滿目誠然溫潤的望她,薄唇一啟,幽遠平緩而道:「入夜之禮,便是讓長公主安然而睡。這幾日,長公主皆不曾真正安睡過了,今夜,便好生睡睡吧。待得你醒來時,一切的一切,都會塵埃落定,所有的腥風血雨,也定當全數,平息了。」 

  說著,朝她微微一笑,「長公主莫要擔心。答應過你的事,我都會做到。今夜,我也定會讓一切平息,還你安定。」 

  他嗓音極緩極慢,卻也是極為幽遠厚重。 

  鳳瑤面色驟變,目光與心口齊齊震顫,驚駭之至。 

  這廝是想讓她暈厥,從而,他自己要獨身一人的去應對一切的一切? 

  他身上的傷口並未癒合,身子也修養不夠,且即便武功高強,但也雙拳難敵四手,又如何能在重軍中全然脫身? 

  這廝瘋了! 

  這廝定是瘋了! 

  鳳瑤滿目起伏猙獰,情緒大涌,也驀的想要開口罵他開過自信與莽撞,奈何渾身的頹軟之感感強烈且快速得讓她難以想象,僅是頃刻之間,她整個人竟已全然軟倒在顏墨白懷裡,甚至無論如何努力,竟也是言道不出半字來。 

  神智,也在迅速抽離,整個身子的感覺,竟也在強行抽走。 

  鳳瑤驚得不輕,心口震撼惱怒得似要爆炸,雙眼也努力的圓瞪,眼珠子都快瞪大欲裂。 

  奈何,顏墨白僅是深眼凝她兩眼,隨即便已打橫將她抱起,而後便緩緩踏步出屋,行至了屋外竹林的梅花樹下。 

  冷風拂動,森冷重重,接著院內微弱反射而來的光線,她只見顏墨白稍稍抬腳拂開了地上的那些厚厚的竹葉,卻待竹葉被拂開,那地面上,竟露出了一隻木板。 

  那塊木板,略微有些寬,周遭之處也是新番的泥土。 

  鳳瑤強行咬牙,努力的在於抽離的神智拉扯。 

  卻是片刻,只見顏墨白拉開了那隻木板,而後,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入了那木板下方的洞里。 

  這洞並不深,似如新挖,周遭皆是翻新的泥土。且鳳瑤癱軟的靠坐在洞里,腦袋也僅距洞口一尺左右。 

  然而,洞內冰涼,四方壓抑。鳳瑤努力的咬牙抬眸圓瞪的望他。 

  他則渾然不顧滿身的溫潤與儒雅氣質,整個人半趴在洞口,目光熠熠的凝她,薄唇一啟,幽遠厚重的道:「我顏墨白此生,從不曾為自己活過,而今既是拿命來豪賭,用命來讓自己好生活上一次,如此,我自然得不顧一切的,去嘗盡那任性的味道,也得好生護你安然。這處的淺洞,是我這兩日假借出恭之事而新挖,無人知曉,你可在此,安然沉睡,一直睡到,我來將你拉出,亦或是,明日天亮之際,你藥性過了,氣力恢復,安然爬出這淺洞。」 

  這話一落,腦袋稍稍而垂,薄薄的唇瓣,極是認真的在鳳瑤額頭落下一吻。 

  「今夜終是一場惡戰,許是那兩名乞丐已被人攔截,從而逼迫著帶路將那些異心之人引來這鎮子,想必不久,那些人定也會搜來這裡。是以,鳳瑤,你且安然睡睡,等著我。待得我剷除那些大周餘孽,我便來,帶你回楚京。」 

  冗長厚重的話,層層入耳,大肆鑽心,聽得鳳瑤心驚肉跳。 

  不,不! 

  不該這樣!怎能這樣! 

  她瞳孔起伏劇烈,整個人緊張震怒得似要炸開,然而片刻之際,他卻稍稍抬頭而起,指尖一動,頓時將她頭頂的洞口用木板蓋住,而後,一道道竹葉沙沙之聲凌亂而起,卻也僅是片刻后,那些竹葉的聲音,全數消散,而後,徒留一道平緩的腳步,越行越遠,越離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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