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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全然靠近

  第三百五十章全然靠近 

  他默了片刻,嘆息一聲,「本是往事,多說本無益,但若你想知曉,我告知你便是。如你所料,那鳳冠,的確是我生母之物,且鳳冠後來失而復得的重新出現在你的泗水居,是因我差人在楚王宮中尋到了鳳冠,后經人仔細打磨翻新,再重新讓伏鬼送入了你的寢殿。」 

  「你為何要將那鳳冠送我?」 

  顏墨白嗓音幽遠之至,「那鳳冠,本不在我手裡,起初,也並非是我之意要送你,而是我奶娘,也便是長公主在小院內見到的那老人,執意送給你的。」 

  是嗎? 

  鳳瑤神色微變,「她為何會將你母親的貴重之物,送給從未與她謀面的我?且那慕容悠呢?當日之事看似一切恰巧,但似又在慕容悠的牽引之中一般,若不是慕容悠從中『偶然』似的牽引,我自然也拿不到那把扇子,見不到你奶娘,如此,你與慕容悠又有何關係?」 

  這話一出,顏墨白神色幽遠,無波無瀾,卻是並未言話。 

  鳳瑤也未多言,兀自立在原地,靜靜而候,待得半晌后,眼見顏墨白仍是不言話,她瞳孔一縮,唇瓣一啟,終是再度低沉嘶啞而道:「你且與我好生說說,你與慕容悠,可是本就認識?」 

  顏墨白嘆息一聲,隨即轉眸朝鳳瑤望來,「微臣與慕容悠,的確認識。且長公主在那梅花林子的深處小院見得我奶娘,也的確是微臣之意,托慕容悠將長公主引至那處的。」 

  「目的呢?平白無故將本宮引去那裡,且你奶娘還將你母親的鳳冠交給我,這一切一切,究竟何意?」鳳瑤瞳孔越發一縮,心底深處的起伏感,越發劇烈。 

  雖心底本是在懷疑顏墨白與慕容悠有所關聯,但如今聽他如此直白的承認,心中的那些所有關於這些的疑慮,也驟然清明,一時之間,整個人也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心口之中的起伏之感,也莫名的越發強烈開來。 

  她眼角一挑,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發深邃。 

  還以為這顏墨白仍要與她拐彎抹角的周.旋,卻是不料,他竟如此乾脆直白的承認了。 

  「微臣讓慕容悠引長公主去那梅花林子,其一,是因微臣詐死不便,無法親自領長公主前去,是以只能假借慕容悠的手;其二,是因微臣,想讓長公主見見奶娘。」 

  鳳瑤滿目複雜,深邃的目光欲要將他的心思看穿,但卻終歸是無能去看穿。 

  「我與你奶娘素昧平生,你讓我去見你奶娘作何?」她強行按捺心緒,本不願在面上將情緒表露半許,奈何待得這話一出,心口莫名的起伏緊烈,一時之間,整個人也微微發緊,沉默之中,也越發的在暗自認真緊張的等候,等候顏墨白回話。 

  他仍是不曾立即出聲,僅是修長的指尖,稍稍緊了緊鳳瑤的手指。 

  鳳瑤神色乍起波瀾,兀自淡然,不言話。 

  待得二人雙雙緘默半晌后,顏墨白薄唇一啟,終是幽遠厚重的出了聲,「因為,奶娘病入膏肓,藥石無醫,性命即將消散,更因,我想在奶娘去世之前,讓她,見見你。」 

  厚重的嗓音,幽遠磅礴,雖看似無波無瀾,淡定自若,但若是仔細聆聽,卻也不難發覺他語氣中隱約夾雜的幾許複雜與悲涼。 

  鳳瑤神色一晃,突然之間,只覺當初那老婦彌留的模樣還清晰如昨,甚至於,她永遠都不曾料到,待得她接過老婦遞來的錦盒,離開小院之際,還未走遠,那老婦,便已全然去世。 

  亦如顏墨白所說的一樣,她姑蘇鳳瑤,無疑是在老婦彌留之際見了她一面,只是,為何會是她?那老婦病入膏肓,讓她看得最後一眼,卻陪她走過最後一程的人,不該是顏墨白嗎?可為何會,獨獨是她? 

  思緒翻滾嘈雜,一股股複雜幽遠之感,越發升騰搖曳。 

  卻也僅是片刻,顏墨白那厚重幽遠的嗓音再度稍稍而起,「這些年來,我與奶娘見面次數並不多,但卻也時常書信來往。后奶娘生病,書信便該為侍從來讀,來按照她的意願來寫。且奶娘雖見我次數不多,但終是了解我淡漠的性子,卻也從書信當中發覺,近兩月來,我寫給她的書信內容,全然從常日的問候,變為了描述與你相處的事迹,許是正因如此,奶娘便對你,極是好奇了。且說來許是連你都不信,我那奶娘,彌留之際最想見到的人,卻不是微臣,而是你。如此,既是她心愿如此,微臣無論如何,都是要將你,引去那梅花林中,見我奶娘一面。」 

  說著,嘆息一聲,「微臣也未料到,奶娘會將我母親遺留的鳳冠與玉鐲送你,但微臣卻是知曉,奶娘見你之後,走得安心,甚至在咽氣之際,對侍女說,我此生能遇見你,是我之幸,許是我冷漠一世,心硬如石,卻不料心口的石頭,有朝一日,竟會被你捂暖。」 

  冗長繁雜的話,一字一句入耳,震撼起伏,心緒也一縷接著一縷的搖曳起伏,彷彿心口深處,都被一股股複雜磅礴的感覺全然觸動了似的。 

  鳳瑤滿面厚重,神色幽遠發緊的凝向面前的赤紅梅花,一時之間,並未言話,也不知該如何言話。 

  不得不說,這兩日在顏墨白面前,心境的確是太過的起伏波盪,且也時常啞口無言。這種無話應對之感,卻並不是不好受,而是,心緊難耐,總覺,顏墨白甚至她的奶娘對她期望太高,她姑蘇鳳瑤,也怕……辜負。 

  「你母親的鳳冠,我離開行宮之際,似是未帶走。」 

  鳳瑤兀自沉默,待得半晌,才強行按捺心緒,低沉嘶啞而道。 

  「你離開楚京之際,我已差伏鬼放入你隨行的車馬里了,只是,后遭安義侯一劫,那鳳冠,許是當真失落不見了。只是無妨,待得楚京人來,我自會差人前去好生鏟雪尋找,便是掘地三尺,定也會將那鳳冠找出。」 

  他平緩無波的出了聲,嗓音依舊幽遠平緩,似是並未夾雜太多情緒。 

  鳳瑤瞳孔一縮,下意識再度抬眸朝他望來,則見他蒼白的面容清秀儒雅,只是面色,卻顯得幽遠複雜,一股股悲涼之感,也抑制不住的蔓延。 

  鳳瑤心口驀的被什麼刺痛了一下,有些莫名的揪心疼痛。 

  只道是,那鳳冠對顏墨白定是極為重要,畢竟是他母親的遺物,當初被她遺落在楚王宮后,他都會差人仔細尋找,后再差人重新打磨翻新,雖最終他仍是將那鳳冠送給了她,想來定也是對她極為信任,只是不料,命運終是如此的起伏不定,那鳳冠重新到她手裡不久,便再度,被她弄丟了。 

  思緒至此,鳳瑤眉頭一皺,面色也跟著變了幾許。 

  待沉默片刻,她指尖微動,下意識的反手捏了捏他的指頭。 

  他微微轉眸,深邃無波的瞳孔朝她落來。 

  她眉頭越發而皺,抿了抿唇,待沉默片刻后,終是低沉沉的道:「而今丟了鳳冠,自是我之過。」 

  說著,強行按捺心緒,努力的放低姿態,「顏墨白,對不起。」 

  這話驀的脫口而出,一時之中,心底鬱積著的所有情緒似如宣洩了一般,有些釋然,更也有些詫然。 

  與顏墨白相處了這麼久,無論是明爭暗鬥,還是互相逐漸包容,但如今此際,卻是她第一次對他言道對不起。 

  只是如今想來,莫名之中,她卻覺這句對不起來得太遲太遲了,只因,往昔誤會得太深,抵觸得太過,曾也在不知實情下對他隨意的出口鄙夷與污衊,而今想來,往日的那些種種之為,終是欠了考量,也對顏墨白失了公平。 

  她心神幽遠,渾身依舊僵然,卻也不願去多觀顏墨白的反應,她那雙沉寂幽遠的瞳孔,便略微發緊的再度落到了面前的紅梅上,出神的觀望著。 

  則是不久,顏墨白突然拉了拉她的手,牽著她緩步朝院子遠處行去,待得二人走了片刻后,他終是薄唇一啟,平緩的語氣,也抑制不住的夾雜了幾許釋然與寬慰,「長公主不曾對不起微臣。但若長公主終是心有歉疚的話,便望長公主日後,多加理解微臣才是。就亦如,倘若微臣終是變成了屠殺諸國的劊子手,亦或是成了殺人如麻的惡魔,便也望長公主能相信,微臣便是可殺盡世人,也不會,動你分好。初心不變,微臣心中,終是有一闕柔軟,是為長公主……而留。」 

  這話一落,自然而然的扭頭過來,朝鳳瑤微微一笑,隨即便也自然而然的回頭過去,繼續牽著鳳瑤緩步往前。 

  兩人一前一後的行著,足下仍舊在雪地里踩得沙沙作響,鳳瑤滿目幽遠,縱是強行在按捺心緒,奈何顏墨白這話驀的入耳耳里,頃刻之際,竟再度在她心裡掀起了萬丈波瀾。 

  這顏墨白啊,歷來擅長曖然之言,便是往日,也曾在她面前多番言道出曖昧之語,只是以前,她全數將他的那些話當作了調侃,但如今此際,顏墨白那些話,層層入耳,終是讓她難以無動於衷,更也難以將他的話全數當作調侃之語。 

  又或許,心境變了,明白過來的事太多太多了,從而,整個人也變得通明,便得理解了,是以,顏墨白這話再入得耳里,給她的感覺,便再無半點的調侃,反倒是厚重得令她心口發緊發沉,甚至,還有幾率抑制不住的發痛。 

  瞬時,也不知是否是因周遭冷風太過,眼睛也驀的酸澀,強行抬眸之間,又見顏墨白那身襖子上,不知何時竟又稍稍浸出了幾許赤紅的血跡。 

  她瞳孔一縮,強忍心緒,反手將他拉停。 

  待得他下意識止步,回頭望她之際,她目光上抬,驀的觸及到了他的面容,只見他似如凍著了一般,面色越發蒼白,連帶薄唇都略微發紫乾裂。 

  「風大,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所有的心緒層層交織起伏,卻待嗓音脫口之際,卻僅是言道出了這幾個不痛不癢的字。 

  顏墨白似是渾然不覺傷口浸血,蒼白面上的笑容依舊溫潤如舊,「長公主可是覺得冷了?」 

  鳳瑤搖搖頭。 

  「既是長公主不冷,那微臣也是不冷。此番在院子內呆著也是百無聊賴,不如外出走走,散散心,也是極好。」他繼續道。 

  鳳瑤強忍心緒,低沉而道:「不必了。攝政王後背傷口已再度浸血,此番還是先回去再敷些傷葯為好。」 

  這話一出,顏墨白落在他面上的瞳色驀的變了幾許,未出聲。 

  鳳瑤靜立在原地,不再言話,兀自等候。 

  待得周遭氣氛沉寂半晌,冷風無端加盛之際,顏墨白才轉身過來,深眼凝她,隨即薄唇一啟,終是開口,「能得長公主擔憂,微臣自當承情。只是在這之前,微臣要問,長公主是在擔憂微臣,還是在心疼微臣?」 

  擔憂,還是心疼? 

  這幾字,猝不及防的入耳,再抑制不住的層層入心。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愕然複雜的凝他,不說話。 

  待得半晌,顏墨白嘆息一聲,「該說的,微臣已對長公主說過,該表露的心意,微臣也早已表露。人活在世,除了使命,更還要圓滿心意才是,這點,連微臣都努力的去做了,去圓滿自己的內心了,也望長公主,放下所有的顧慮,也如微臣一樣,努力的,順從自己內心,去瘋狂一回。你我之間,早無隔閡,長公主遲遲不願徹底敞開心扉,是因微臣做得還不夠好,還是,想在支離破碎的心全然修復后才接納微臣?只是,微臣也有意等,等長公主心甘情願徹底接納微臣的那天,但微臣,終也是擔憂,擔憂使命加身,天下角逐,從而,也不知微臣是否能真正活到天下大定的那天。」 

  鳳瑤目光震顫,面色也驟然而變,複雜纏繞。 

  顏墨白深眼凝她,嗓音一垂,繼續道:「鳳瑤,我們除卻隔閡,好生在一起如何?」 

  鳳瑤滿目起伏,渾身發緊,思緒亂成一團,全然不得理清。 

  顏墨白靜靜觀她,不再言話,也不再動作。 

  待得二人再度緘默許久許久,鳳瑤終是合了眸,稍稍上前,顏墨白瞳孔也驟然起伏不穩,滿面緊然,卻是片刻,鳳瑤終是緩緩入了他的懷,低啞厚重而道:「我姑蘇鳳瑤,早已滿心破碎,猙獰不堪,那些所謂的情義,我再不敢碰,更也不願去碰。但我不曾料到,普天之下,竟還能有人,讓我心緊如此,甚至震撼如此。也許本該如你所言,如今雖使命重重,但也終該為自己活一遭才是,我滿心壓抑,本要絕情,只奈何,心口糾症難耐,終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既是如此,那我便放下顧慮與糾結便是,也還是那話,只要天下大定,四方而安,倘若那時你我還有命在,自當雲遊天下,再不問世事。」 

  說著,嗓音一沉,低啞悵惘,「在一起這三字,不可隨意脫口。但若脫口而出,也望攝政王你,能不負我,倘若你也如司徒夙那般負了,我姑蘇鳳瑤,便是到了碧落黃泉,都不會饒過你。」 

  這話,她說得極緩極慢,語氣中的幽遠與小心翼翼的決心,展露得淋漓盡致。 

  顏墨白神色雲涌,面色起伏而顫,整個人,驟然僵在原地。 

  懷中一團火熱,來自她身上的體溫,一時之間,本是歷來滿身涼薄的自己,此際,也能覺得懷裡一團溫熱,且這股熱意,似能穿過皮肉,徑直溫入自己內心一般。 

  他顏墨白也非矯情之人,神智歷來清明,所言所行,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奈何,他此生本為步步為贏,四方算計,本也是自詡清明,卻終是不曾料到,他顏墨白,竟也會算漏自己的心,且就這麼抑制不住的,任由自己的心,在她身上全然的奔走,甚至失策。 

  心底起伏上涌,此番這難得的相擁,再也不是往日他主動伸手而得來的溫暖。 

  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嘗試著想要靠近她,點撥她,說服她,甚至表白她,奈何獨獨這次,她會如此卸下所有的顧慮與心房,真正且主動的,入他的懷。 

  是了,入他的懷。 

  這份小心翼翼的主動觸碰,肆意抨擊在他心底,轟轟烈烈的紮根,一時之間,令他整個人都全然沉寂在這份厚重里。 

  卻待得許久許久后,他才終於回神過來,隨即稍稍合了眸,修長僵硬的指尖微微而抬,極為鄭重的將懷裡的人摟緊,隨即下顎微垂,緩緩的抵在了鳳瑤的肩頭,薄唇一啟,嘶啞厚重而道:「你既是信我,我顏墨白此生,無論是卑賤與富裕,無論是算計與角逐,只要我顏墨白不亡,此生之中,定不負你。」 

  這話一落,釋然幽遠而嘆,低聲厚重而喚,「鳳瑤。」 

  鳳瑤滿心起伏,思緒嘈雜雲涌,抑制不得,心口的那一股股跳動,猙獰之至,那枚沸騰的心似要從胸腔跳出一般。 

  兩人相擁,雙雙沉默,氣氛雖是沉寂悠久,但卻莫名夾雜幾許厚重。 

  卻是不久,如此沉寂的氣氛里,突然有白雪沙沙之聲自不遠處揚來,這聲音來得有些突然與突兀,鳳瑤下意識循聲而望,才見身後不遠處的那叢竹林中,隱約有一闕素色的襖子冒出。 

  她瞳孔一縮,眉頭一皺。 

  卻也正這時,一道溫潤之物觸上了她的額頭,待得她心口越發猛跳,陡然回神之際,才見顏墨白正垂頭望她,整個人笑得欣喜朗潤,如沐春風。 

  「外人之眼,何須掛記。那人既是有意觀望,那便施捨於她,讓她看個夠。」 

  他薄唇一啟,脫口的嗓音再無嘶啞,反倒是柔膩溫潤得似要酥人骨頭。 

  卻是這話一落,不待鳳瑤反應,他那兩道略微發紫的薄唇再度而下,只是這回,他的薄唇並非印在鳳瑤額頭,而是印在了鳳瑤的唇上。 

  四方無波,徒留風聲回蕩,不住的卷著不遠處的竹葉沙沙作響。 

  待得鳳瑤再度回頭朝竹林觀望,則見那竹林露出的那闕素色襖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陽光依舊正盛,二人牽手行走在雪地,雖雙雙未言話,但那股子無聲的陪伴,卻讓下心頭生安。 

  鳳瑤與顏墨白在外隨意行走了許久,才緩緩回得小院,此際,龐玉芳已是將被褥晾曬完畢,整個人正握著刺繡,發獃。 

  許是察覺到了腳步聲,她驀的回神過來,目光朝鳳瑤與顏墨白雙雙掃了一眼,隨即便強顏歡笑,開始招呼。 

  顏墨白依舊懶散而笑,客氣兩句,隨即便牽著鳳瑤回了屋子。 

  兩人皆敞開了心扉,突然間,二人相處,竟也不再如往日那般隨意調侃了,有的,僅是一方莫名的溫存與厚重,縈繞在心,揮之不去。 

  因著太過百無聊賴,顏墨白自徐桂春那裡借了副棋子,那些棋盤與棋子皆是徐桂春先父遺留下來的,已有些年頭了,但也並不影響鳳瑤與顏墨白對弈。 

  二人大戰幾個回合后,天色已晚,龐玉芳已是端著晚膳入了屋子。 

  奈何,顏墨白仍是僅是客氣,卻無心多加搭理,龐玉芳一切皆看在眼裡,眼見顏墨白與鳳瑤互相關切扶持,她面上之色,越發有些僵硬。 

  她在著急,她甚至都找不到任何機會與那顏公子相處,又何來的機會打動顏公子,從而讓他收她做小。 

  她也想上進,也想骨氣的不去參合這對濃情意蜜的二人,奈何,她終歸是太卑微,太不甘了,不甘得她也想通過各種方式,不求一躍龍門,只求,能讓自己與娘親,過上安然富裕的日子罷了。 

  思緒至此,心有無奈與失落,面上的笑容也越發顯得勉強。 

  待自行出得顏墨白的屋子后,她滿面失落的再去服侍自家娘親,卻是不料又被自家娘親數落一番,隨即老婦便再度開始出主意,讓龐玉芳對顏墨白聲稱腿腳傷勢惡化,特意求顏墨白過去診治一番。 

  聞得這消息,顏墨白眼角一挑,本是委婉拒絕,不料農女委屈哭求,鳳瑤心有煩躁,冷謔重重,隨即則朝顏墨白望來,平緩而道:「夫君還是先去看看這龐姑娘的娘親吧,救人一命,自當也是好事,更何況,龐姑娘收留你我,對你我也算有恩。」 

  這話一落,眼見顏墨白薄唇一啟,正要言話,鳳瑤神色微動,卻是不待他后話道出,便已再度出聲,「再者,正巧我也有話想與龐姑娘單獨聊,夫君你還是先出去為好。」 

  顏墨白下意識的噎了后話,落在鳳瑤面上的目光深了半許,隨即勾唇笑笑,終是不再推拒,當即懶散平緩的起身朝不遠處的屋門而去。 

  待得顏墨白全然出屋走遠,鳳瑤才漫不經心的將目光朝龐玉芳落來,嗓音微挑,低沉無波的道:「龐姑娘可是瞧上我夫君了?」 

  這話著實問得直白,龐玉芳一怔。 

  卻待掙扎片刻后,她抿了抿唇,終歸是如實而道:「顏公子一表人才,氣質儒雅,何人不喜。我對顏公子雖為初見,且接觸不多,但的確是被顏公子的氣質折服,是以,不瞞姑娘你,我對顏公子,的確仰慕。」 

  鳳瑤勾唇而笑,漫不經心的道:「今兒我可是聽龐姑娘自詡卑微,怎如今面對我夫君,便不再卑微,且還有勇氣敢主動在他面前熱絡示好了?」 

  眼見鳳瑤似是將她的心思全數猜透,龐玉芳眉頭微微一皺,心底雖有幾許無奈與複雜,但也並非太過詫異。 

  她與她終歸都是女人,是以,女人的心思,互相能全然揣度也並非難事。 

  再者,也不知那顏公子能在這院中住多久,說不準明日顏公子的家僕便來這裡接他了,如此一來,許是她龐玉芳根本就全然無機會與他獨處,更無法在他面前去爭取什麼。 

  是以,既是機會難得,她自然也不能放棄才是,亦如娘親說的一樣,無論如何,此番都該拼盡一切的為自己去爭取,若是一旦成功了,她定也會感激如今勇敢的自己。 

  一想到這兒,心底的決心越發厚重。 

  則是片刻,龐玉芳強行按捺心緒一番,隨即突然屈膝,朝鳳瑤跪了下來。 

  鳳瑤眼角一挑,淡漠觀她,並不言話。 

  龐玉芳拘謹的抬眸,卻又執意重重的朝鳳瑤望著,緊著嗓子道:「姑娘與顏公子,的確情投意合,感情極好。今日見姑娘與顏公子相處,我的確羨慕,卻也真心祝福二人白頭偕老,恩愛兩合。我龐玉芳不敢有大志,但如今卻終是對顏公子動心,我不求顏公子能待我極好,只求顏公子能,能收我為奴或妾,如此,只要我能安安靜靜的呆在他身邊伺候於他,只要我娘親也能隨我一道入得顏公子的府門能有三餐,我龐玉芳便已知足。也望姑娘知曉,我龐玉芳,全然無意與姑娘爭顏公子,我也僅是,想為自己爭取爭取,從而,心有志願,想徹底改變我與我娘親的處境,再願我心頭的仰慕之意而已。」 

  鳳瑤神色依舊清冷,面上也無太大變化,然而即便如此,她脫口出來的嗓音,則是冷冽磅礴,森然涼骨,「世上能改變命運的法子竟白種千種,而你龐玉芳,卻獨獨擇了一種最令人不恥的。你且以為,你與我夫君相識一日,他便能真正惻隱心軟的納你為妾?你以為,憑你這等鄙陋的身份,空有不甘與仰慕,便能讓真讓她接納於你?你龐玉芳,究竟是哪裡來的自信,竟想著染指於他?雖是貧困卑賤之人,才更該志氣磅礴,既無那飛上枝頭當鳳凰的資本,便別妄想著去爭取本不屬於你的東西。」 

  龐玉芳瞳孔一縮,「我的確身為農女,卑微鄙陋,我也無心爭取什麼,我僅是想安分的呆在顏公子身邊而已。我敬重姑娘乃顏公子正妻,是以才如此而跪,順從貼服,只因我想讓姑娘知曉,我並無與姑娘爭寵之意……」 

  鳳瑤眼角一挑,心底怒笑。 

  本還以為這農女見顏墨白面容極好,是以便花痴傾慕,卻是不料,這農女的性子啊,可謂是可以用病態來形容。 

  莫不是,窮極必瘋,是以這龐玉芳見顏墨白對她有幾分禮數,便登鼻子上眼,竟以為顏墨白能良善甚至感激她,從而,將她納入府中? 

  她著實佩服這農女的思維方式,更也嗤笑這女子與顏墨白認識不足一日,便有這等磅礴攀附的野心。 

  瞬時,心底一股厭惡不恥之感越發上涌,則是不待龐玉芳將后話倒完,她便已出聲打斷,「我夫君此人,並非你能接觸。我且也提醒你一句,卑微之人,便該認清身份,既有志氣,那便去做些真正志氣之事,這攀附旁人之為,至少,如今不適合你。」 

  龐玉芳下意識的噎了后話,滿目複雜的凝著鳳瑤。 

  每番與鳳瑤言話,她皆會碰壁,而今再度被鳳瑤堵了后話,這心底,終還是起伏雲涌,卑微盡顯。 

  她跪在原地半晌,也全然將鳳瑤那漫不經心的姿態全數收於眼底,最終,她終還是強行按捺心神,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不久,顏墨白自屋外歸來,鳳瑤絕口不提顏墨白之事,僅是繼續與顏墨白對弈。 

  待得夜色深沉,二人皆未抵觸推拒,只是心底終還是略微彆扭,雙雙卧榻而眠。 

  先前,鳳瑤還心有起伏與緊張,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卻待全然累了,才安然睡去,卻是不料待得翌日醒來,她不知何時,竟窩在了顏墨白懷裡。 

  接下來一日,別院安然平靜。 

  鳳瑤與顏墨白持續對弈,足不出戶,二人相處越發諧和,只是鳳瑤心頭的緊張與急促感,越發升騰上涌。 

  此番無聲無息等待,無疑是在拿顏墨白與大周的命數來等,也不知此際,那曲江旁的贏易是否已是趁此機會揮軍攻來。 

  然而相較於她的憂心忡忡,顏墨白則顯得淡定從容,淡定自若,似無無事人一般。 

  而那龐玉芳,依舊是隨時恰到好處的出現,極是努力的尋找機會與顏墨白搭訕,顏墨白反應平平,淡然客氣,卻待將鳳瑤的血色金剛紗衣送給她時,顏墨白震撼驚愕,待回神過來,便已是喜色上涌,又聽說這衣裙是金剛紗而為,心底更是高興寬慰,隨即幾番羞然拘謹的道謝之後,便急忙將金剛紗衣拿去院子內洗了,甚至還因顏墨白說了一句極喜身材高瘦的女子穿這金剛紗衣,她竟是全然等不及紗衣自然晾乾,而是拿在灶頭用火烤乾,隨即全然將金剛紗衣縫補了幾下便迫不及待的穿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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