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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強行逃過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強行逃過 

  鳳瑤應聲回神,滿目悲涼起伏的凝他。 

  「長公主,快。」 

  顏墨白慘然而笑,縱是渾身疲軟,滿身是血,奈何他依舊淡定自若,並不曾真正的驚慌失措,言行也有條不紊,淡然如初。 

  然而他這般反應落在鳳瑤眼裡,心頭深處,則越發的酸澀莫名。 

  這顏墨白啊,永遠都不會在她面前崩潰,甚至頹喪,以前是,如今亦是。她曾記得,她也不止一次見得他如此疲憊虛弱的模樣,卻也每次,他都是淡定自若,雲淡風輕。 

  她甚至還清晰記得,當初這顏墨白在青州一帶的荒山上墜入深洞,甚至還與一道墜入洞中的野狼搏鬥,縱是最後滿身是血,身上傷口血肉模糊,那時,他也能雲淡風輕的來一句不過是皮肉之傷,不足為題。 

  是以,不得不說,論及耐性與忍痛的本事,她的確不及顏墨白,論及臨危不亂與雲淡風輕,她姑蘇鳳瑤,也的確及不上他。 

  思緒翻騰搖曳,神色幽遠磅礴,而卻因思緒大起,她蒼白的面上,那股悲涼複雜之色越發濃烈。 

  待得片刻回神后,她不再耽擱,當即伸手探入顏墨白的懷裡,修長僵硬的指尖,從他懷中掏出了一隻火筒。 

  「拔開引線,扔遠,越遠越好。」 

  顏墨白那嘶啞虛弱的嗓音再度適時而起。 

  鳳瑤並未回話,僅是稍稍垂眸,目光在手中的火筒掃了一眼,隨即當即將引線拔下,趁著火筒火花直冒,刺啦作響之際,她拼盡全力,驀的將火筒朝遠處一扔。 

  瞬時,火筒躍過層層灌木,消失在遠處,卻待片刻之際,一道焰火與響炮聲同時而起。 

  此際的天色,不知何時有些暗了,此番焰火升騰而起,瞬時將天空點得越發明亮,而那一道道突兀的響炮聲也是極為刺耳,待得炮聲落下,四方之中竟還有餘音回蕩。 

  「那邊,在那邊。」 

  一時,山坡上方不遠頓時有道道粗獷的吼聲鱗次櫛比的響起。 

  鳳瑤眉頭一皺,還未徹底回神,顏墨白那疲憊嘶啞的嗓音再度從容淡定的響起,「長公主可否扶微臣起來?此地不宜久留,你與微臣,需儘快找到避難之所。」 

  鳳瑤應聲回神,不敢耽擱,急忙伸手去攙扶顏墨白。 

  奈何自己也渾身疲憊,滿身鮮血猙獰,縱是身上穿了金剛紗衣,奈何兩腳與胳膊身子脖子上都是刀傷縷縷,血流不止。 

  只是,許是疼得太過,亦或是因疼得太久而適應了這種疼痛,此番,倒不覺疼痛太過突兀入骨,奈何,待得強行伸手將顏墨白扶著站定之際,顏墨白竟如渾身乏力一般整個人朝她倚來,隨即全身一半的重量竟壓到了她身上,惹得她雙腿顫抖踉蹌,幾番都要站之不穩。 

  顏墨白終是極為難得的皺了眉,一手摳住了一旁的樹榦,竟似要脫離鳳瑤而強行站定。 

  鳳瑤瞳孔微顫,抿了抿唇,腫脹的雙眼朝他落來,低沉嘶啞而道:「既是站不起了,便無需太過為難你自己。本宮方才在馬背上休息了一番,此際,帶著你去找藏身之所的力氣倒是有。」 

  她嗓音低沉嘶啞,語氣則夾雜著幾許緊然與微顫。 

  顏墨白強行勾唇,微微而笑,只是那般笑容映襯著他那滿是鮮血的面容,竟破天荒的顯得不倫不類,再無常日的溫雅如風,反倒是猙獰駭人。 

  「微臣不過都是些皮肉傷罷了,是以……」 

  這話入耳,鳳瑤心口一沉,心底頓時莫名的極為不喜他這話。不待他后話道出,她便已嘶啞低沉的出聲打斷,「皮肉傷也不可疏忽。再者,你今日又是與樓蘭兵衛周.旋,又是護著本宮從上面滾下來,身上的傷,定是早已猙獰嚴重。」 

  說著,嗓音越發一沉,「是以,你不必在本宮面前硬撐什麼,既是無力而站,本宮,扶你便是。」 

  這話一落,分毫不待他反應,強行穩了穩心神,再度伸手將他扶住,正要往前。 

  顏墨白足下不動,整個人依舊緊靠於樹,不曾朝鳳瑤斜來。 

  「長公主可是怕微臣亡了?」他突然開口一問,嗓音嘶啞之至。 

  說著,待見鳳瑤瞳孔越發一縮,他繼續道:「又或者,長公主此番如此扶著微臣,是為報.恩?」 

  鳳瑤滿目緊烈的凝他,不答反問,「攝政王執意要在此際與本宮探討這些?你且莫要忘了,樓蘭兵衛就在周圍,此番若再不逃,早晚會被樓蘭兵衛搜到,到時候你我仍是必死無疑。」 

  顏墨白神色微動,深邃疲倦的瞳孔朝鳳瑤認真的掃了兩眼,隨即勾唇笑笑,嘶啞而道:「微臣無心浪費時辰,不過是想提醒長公主一句,往坡上行罷了。樓蘭兵衛見得你我二人滾落山坡,定會在坡上大肆搜尋,你我,只管往坡上回逃,待行至山坡中間,再尋一處隱秘之地藏身,只要,你我能再撐兩個時辰,那時,伏鬼他們便可策馬抵達了。」 

  伏鬼…… 

  乍聞得這二字,鳳瑤心口越發的顫了兩下,幽遠厚重之中,卻也是酸澀之至。 

  待沉默片刻后,她僅是強行按捺心神一番,不再言話,隨即再度稍稍用力扶了扶顏墨白胳膊,示意他放開一旁的樹榦。 

  顏墨白深眼朝鳳瑤凝了一眼,終歸是將一旁的樹放開,隨即傾身而來,稍稍斜靠在了鳳瑤身上。 

  此番上坡,足下崎嶇不平,荊棘叢生,再加之她自己也已無太大力道,又擔憂兩手扶不住顏墨白,是以,待得思忖片刻,鳳瑤終還是學著顏墨白的樣扯下了身上的一條衣袂,這回,則是將顏墨白緊緊的捆在了她後背。 

  顏墨白並無拒絕,極是從容的來者不拒。待被鳳瑤捆在後背後,他便極為自然的將下顎抵在了鳳瑤肩頭,疲倦嘶啞的自嘲而笑,「微臣此生,從不曾被人如此捆綁過,雖是腰間勒得慌,但微臣則覺欣喜。」 

  鳳瑤咬著牙,兩手努力的攀著周遭的樹木朝山坡上行,足下也刻意的踩得極穩,行走也極是小心翼翼,隨即趁著喚氣的空檔,下意識的嘶啞而問:「欣喜什麼?」 

  顏墨白嘶啞的嗓音幽遠半許,唇瓣吐出的熱氣微微縈繞在她脖子,酥酥麻麻,卻又莫名的覺得荒涼破敗。 

  「欣喜,微臣竟也有與長公主同進同退,浪跡天涯之時。」 

  鳳瑤瞳孔一縮,冷沉沉的道:「都這時候了,攝政王竟還有心思調侃。」 

  「絕非調侃。」 

  顏墨白突然出聲,回答得極是乾脆,只是那脫口的嗓音,卻莫名的認真而又平寂,似如從心口深處道出一般。 

  「自打小時候離開楚京,微臣,便一直在浪跡天涯。青州呆過,邊塞呆過,大旭其餘之地也短暫停留過,京都城,也安居過,但這些地方,皆不過是過足之地罷了,僅是路過,僅是浪跡,絕非停留,但如今此際,微臣倒不覺此番浪跡極是孤單,或許,有長公主以命相陪,共同進退,這種感覺,自也不差。」 

  鳳瑤努力的拽著周遭樹榦朝山坡上爬,冷哼一聲,「樓蘭兵衛的刀口都快架到你我脖子上了,這等時時受危的處境,攝政王竟還說不差?」 

  「長公主以前不是說生死皆有命數嗎?怎麼,難不成長公主今日也怕了?怕當真與微臣,葬身在此處?」 

  他安然的將腦袋靠在她的肩頭,低聲嘶啞而道,只是許是此番越發的累了,他的嗓音也越發的疲倦緩慢。 

  這話入耳,鳳瑤神色微變,一時之間,思緒沸騰雜亂,並未言話。 

  顏墨白靜靜的候了片刻,嘆息一聲,繼續道:「今日之事,長公主全然不必擔憂,你我,定能安然度過此劫。」 

  鳳瑤眼角一挑,下意識嘶啞而問:「你怎會如此確定?」 

  這話一出,他不說話了,周遭冷風烈烈,涼薄四起。 

  眼見顏墨白半晌不言,鳳瑤終是放棄,拼了命的咬牙強行堅持著朝山坡上方挪動,卻即將行至半山腰之際,脖頸之處,突然揚來顏墨白那突然間幽遠涼然的嗓音,「長公主曾對微臣說過,禍害遺千年。是以,微臣自是命大,只要微臣不亡,長公主你,又如何會亡。」 

  都這時候了,這廝還有心思玩笑。 

  只是他這話雖是調侃十足,但那嘶啞破敗的嗓音落得鳳瑤耳里,卻令她眉頭大皺,心底越發大顫。 

  他嗓音無疑是越發的嘶啞,越發的虛弱了,而今顏墨白這身上的傷勢,定是不容樂觀了。 

  鳳瑤心底瞭然,心口也驀的緊烈難耐,待再度沉默片刻后,她終是故作淡定的道:「攝政王還是少說些話,保存些體力。」 

  「呵,長公主在擔憂微臣?」他輕笑一聲。 

  鳳瑤眉頭越發一皺,心口震顫,思緒嘈雜升騰,卻是不說話。 

  一時,身後的顏墨白也突然安靜了下來,不再出聲。鳳瑤渾身疲憊,喘息不及,待終於抵達半山腰后,她終是停了下來。 

  山坡下方,遙遙之處,有大批腳步聲肆意而動,那一道道粗獷的呼喝與喧鬧聲不絕於耳,卻也殺氣騰騰。 

  亦如顏墨白所料,那些樓蘭兵衛,正肆意在山坡下層層掃蕩,嘈雜聲此起彼伏,雜亂無章。 

  鳳瑤心底稍稍鬆了口氣,歇息片刻,隨即一言不發的再度踏步,朝山坡左側小心翼翼的行去。 

  天色越發暗淡,林子內的光線,也越發的朦朧發黑,竟是有些看不清足下了。 

  周遭迎來的風,越發涼薄凜冽,將周遭灌木與樹枝颳得猛烈搖曳,沙沙作響,更也像是要將整個人都颳倒甚至刮跑一般。 

  鳳瑤雙腿如鉛,早已是僵硬疲憊得開始發麻。她仍是牙關緊咬,分毫不顧滿口的血腥,繼續往前,待得天色全然黑沉之際,她終是在半山腰一處灌木後方,尋到了一隻洞穴。 

  那洞穴極淺,洞中離洞口僅有三四米之距,因著擔憂被樓蘭兵衛搜尋到,鳳瑤刻意扯了些蔥鬱的灌木葉子擋在洞口,以作掩護。 

  待得忙完一切,她才摸黑入得洞口,卻又因不敢驚擾樓蘭兵衛,是以也不敢生火。 

  她僅是稍稍鬆了腰間的帶子,用著最後的力氣將顏墨白扶著坐在了地上,只覺,地上濕潤一片,周遭的空氣也霉味叢生,一時,僵硬的身子,也越發的緊了半許。 

  她滿身疲憊的靠著身後的石壁而坐,顏墨白似是渾身無力,整個人則斜靠在了她身上。 

  兩人依偎而坐,互相靠攏,鳳瑤卻無心思忖此番姿態的親昵,僅是沉默片刻,頹然無力的道:「怎伏鬼他們,還未趕來?」 

  周遭,全數被漆黑籠罩,透著幾許森冷與詭異,令人心頭髮緊。 

  然而這話一出,顏墨白卻並未立即言話,待得鳳瑤正欲再問時,他才嘆息一聲,低緩而道:「方才那般說,不過是應付長公主罷了,讓長公主有信心支撐上行,尋到避難之地。」 

  說著,嗓音越發一沉,「微臣身上,僅有一隻火筒,本為聯絡伏鬼而用。只是,火筒用得太早了,當時伏鬼他們定距離此地幾十里,何來,看得到火筒的焰火,聽得到火筒的響聲。」 

  他嗓音極為的艱難,一字一句,虛弱得似是從喉嚨中強行擠出一般。只是即便如此,他語氣卻依舊淡定從容,話語內容甚至還夾雜半縷調侃。 

  待得這話全數落得鳳瑤耳里,鳳瑤破敗頹喪的心,終歸再度抑制不住的起伏上涌,惱怒之至。 

  「此事你怎不早與本宮說?身上僅有一隻火筒,你便讓本宮在那時候就隨意放了?便是要引開樓蘭兵衛,自可用石頭引開,何能需得著你的火筒?顏墨白!你腦子究竟在想什麼?如火筒那般重要之物,豈能在那時浪費?而今想來伏鬼等人已然逼近,但若樓蘭之人有心處理掉官道上的一切,再加之又天色漆黑,伏鬼等人,許是根本就不知我們被困在此!」 

  鳳瑤惱得氣不打一處來,嘶啞的嗓音越發顫抖。 

  卻待這話剛剛一落,顏墨白破敗無力的出聲道:「當時若不用火筒,樓蘭兵衛又如何會心生緊張,迅速尋找你我?微臣,也僅是在孤注一擲的豪賭罷了,就堵,火筒一出,樓蘭兵衛定會以為援兵將至,搜尋你我的時辰,定也不會太久。如此,許是這會兒,他們已然離開都說不準。」 

  「若是他們沒離開呢?若他們執意為安義侯報仇,執意在這山坡上大肆搜尋,萬一他們搜到了我們,且伏鬼他們還未領兵前來救援呢?」鳳瑤順勢接到。 

  這話一出,顏墨白並未立即言話。 

  待得周遭氣氛沉寂半晌后,顏墨白才頹敗無力的繼續道:「若是當真如此,黃泉碧落,長公主便只能隨著微臣走一遭了。」 

  鳳瑤瞳孔一縮,心口劇顫,待得唇瓣一啟,正要言話,不料顏墨白竟突然適時而道:「微臣累了,睡會兒。」 

  這話入耳,鳳瑤下意識的噎了后話,心底之感瞬息萬變,卻待沉默半晌后,她終歸還是壓下了所有心緒,僅是暗自長長的嘆息。 

  雖是心有不平,但也不得不說,顏墨白此舉豪賭,並無不當之處。 

  畢竟,當初那般境地,事態的確特殊,與其漫長的將一切希望寄托在伏鬼與援兵身上,還不如,孤注一擲的放手一搏,用豪賭,來自救。 

  就如現在,也許那些樓蘭兵衛,當真如顏墨白所猜,徹底離開了也說不準呢? 

  思緒嘈嘈雜雜,蜿蜒幽遠,只是待得沉默許久后,心底所有之感,全數莫名的平寂下來,待得身子骨越發麻木之際,她開始稍稍伸手,忍不住輕輕推了推身旁的顏墨白,奈何他在她身上似是不曾靠穩一般,她不過是稍稍一推,竟使得他整個身子驟然轟倒,上身也順勢重重的跌在了她雙腿上。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鳳瑤驚了一下,雙腿也被砸得疼痛不堪,待得強忍心神的出聲喚他,奈何嗓音一出,顏墨白卻並未回聲。 

  鳳瑤微微一怔,再度出聲一喚,而待此番的嗓音落下,腿上的顏墨白,仍是不曾出聲。 

  「顏墨白,你怎麼了?」 

  瞬時,心口驀的顫動發緊,她終是坐不住了,僵硬的兩手當即強行而抬,摸索著卻突然偶然的觸到了顏墨白的脖子,奈何頃刻之際,二人皮膚相貼,鳳瑤只覺,她指腹下的皮膚,濕潤一片,甚至也滾燙一片。 

  她渾身朦的一顫,指尖也開始跟著顫抖不堪,一股股濃烈的緊張與空洞之感,驟然起伏上涌,劇烈翻騰得令她險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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