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觸即發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觸即發
卻也正這時,那大齊文臣突然朝前方的矮桌上一趴,竟是硬生生的故意醉暈過去。
他的這番反應太過明顯,作戲的成分也極是明顯,一時,倒惹得在場之人紛紛側目觀望,面色各異。
楚王嗓音一挑,並未覺得任何詫異,他那雙細小的瞳孔,在大齊文臣身上掃視了幾圈,隨即便差宮奴將那大齊文臣扶出大殿。
那大齊文臣離開得太過輕鬆,直至宮奴將他扶著徹底消失在殿外深處,殿中其餘之人,才稍稍回神過來,各人面上皆是愕然複雜,著實未料楚王竟會這般容易放過大齊文臣。
周遭氣氛,突然間沉寂了下來,殿中的絲竹之聲,也早已徹底停歇。
樓蘭安義侯粗獷一笑,仰頭朝楚王道:「今夜夜膳著實盡興,是以多謝楚王招待了。「
楚王面上並無笑意,狹然的目光朝安義候一落,「安義侯高興便成。但如今,朕倒有一事,要與諸位好生商量了。」
這話無疑是話中有話,在場之人心頭瞭然,紛紛打起了精神,精明深沉的朝楚王望著。
楚王眸色流轉,薄唇一啟,只道:「朕之大壽,本為好心邀諸位前來賀壽。但這幾日諸位抵達我楚京行宮后,行宮內發生之事,無疑是詭異莫名。朕這人,歷來不信什麼鬼魂,但卻信狂人作怪,心狠手辣。亦如,前幾夜那月牙殿著火,獵場被襲,甚至今日朕之皇兒與皇后突然斃命,這一切,諸位可該給朕一個交代?亦或者,諸位好生為朕找找這冷血兇手,為朕之皇兒與皇后,報仇。」
這話一落,安義侯粗獷一笑,「此事,似該楚王背地裡自行尋找兇手,再給本侯等一個交代才是。但楚王如此說出來,莫不是以為,這幾日發生之事,是我諸國刻意謀害你楚國?」
楚王滿面複雜,心直口快,「豈能不是!爾等未來之前,我楚京安定平和。爾等一來,我好生生的一個月牙殿被燒,獵場被襲,甚至朕之皇兒皇后全數突然斃命。這一切不是你們諸國所為,難不成是朕自導自演?朕便是再心狠,斷不會拿朕之皇兒皇后開刀,甚至於,燒那月牙殿,甚至在獵場突襲爾等,對朕與楚國毫無好處!朕便是再不濟,自也不會在這當口,對諸位不利!」
這話說得倒是冠冕堂皇,甚至還夾雜著幾許怒氣,奈何這話脫口后,在場之人,卻無任何人動容與信任。
安義侯這回倒是未即刻言話了,反倒是目光朝周遭一掃,只道:「楚王這話,倒也並非無理。倘若這些真不是楚王之為,那便是有人要刻意栽贓楚國,甚至刻意謀害了。而放眼諸國之中,我樓蘭鮮少與諸國相爭,自也無理由挑事,而這剩下的,便也只有大英大盛,以及,大旭了。」
這話一落,司徒夙滿目清冷的朝安義候望去,卻未言話。
安義侯則朝司徒夙一掃,笑得越發粗獷興味,「只不過,這諸國之中,大旭剛剛才歷經戰事,破敗丁零,自也不會有膽在楚國興事。而大英的東臨公子,看似也非鋒利之人,不會無事生事,是以,除了大英與大旭,這唯獨最為可疑的,便是大盛太子了。畢竟,大盛早有橫掃列國之心,加之近月來對大楚也虎視眈眈……」
他並未將話言道完全,話剛到這兒,便突然頓住。
楚王複雜的目光也朝司徒夙落來,瞳孔一縮,面色也越發顯得森冷陰沉,「大盛太子,你可有話說?」
司徒夙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殿便是有橫掃大楚之心,自也會光明正大橫掃,而非,頻頻做出那些小人之為。」
楚王並不信他這話。
那些接二連三發生之事,他也是猝不及防,更應接不暇。甚至於,那些事發生得太過猙獰突然,他全然來不及預知與防範,便已突然發生,這幾日,他除了每番事後的強行補救,每番都是在急促的收拾殘局!他儼然從一個東道主的主動,變成了隨時被人算計與威脅的被動!甚至從那月牙殿大火一事開始,他便一直在被動,一直在收拾殘局!他倒是極想知曉,究竟是何人敢如此在楚京興風,又是何人敢要他皇兒與皇后性命!但如今思量一番,無疑,這司徒夙的嫌疑最大。就如昨夜那安義侯入宮覲見與他說的一樣,這司徒夙,的確是滿身疑點。
他面色沉得厲害,落在司徒夙面上的目光也冷冽至極。
「事到如今,大楚太子還不準備如實以告?」風他陰沉沉的問,面色刀鋒陣陣,瞳孔也起伏萬縷,精明冷冽,甚至異光陡氣,顯然像是一頭正在蟄伏的獅子。
鳳瑤摩挲杯盞的手微微頓住,目光,也下意識的朝身旁的司徒夙落了去。
司徒夙面色略微沉浮,如此被人當眾逼問之感,無疑不太好受,更也擊中了他滿身剛烈之威。
他森然磅礴的迎上楚王的目光,分毫未有避諱之意,隨即薄唇一啟,冷道:「本殿早已說過,本殿行事,自光明正大,該說的事實,本殿早已說過,楚王還要本殿說什麼?」
「如此說來,大盛太子是不願承認了?」楚王陰沉沉的道。
這話一落,對面那樓蘭安義侯也開始幫腔,「真正惡毒的賊子,一般是不會承認自己便是賊子。只不過,這幾日發生的一切,雖看似詭異不清,實則卻早已真相畢露。大盛太子早有滅得楚國之心,加之此番來楚,也非如其餘之國那般僅帶些隨從,而是直接領了幾艘戰船過來,且攜帶的兵力,也是個個都不可小覷,如此,大盛太子敢說你此番來楚,並無滅楚之意?」
司徒夙瞳孔一縮,轉眸朝安義候望去。
他心底已是略有起伏,陰沉冷冽。但他也的確不曾料到,雖早知今夜這場宴席乃鴻門宴,但他卻不知,這樓蘭安義侯竟也會幫著楚王擠兌威脅於他。
如此說來,看來這安義侯昨夜偷偷入得楚王宮后,定與楚王達成了協議或是同盟之意,欲圖雙雙聯手,先行扳倒他司徒夙。
一旦他司徒夙一倒,他大盛自然缺了他這戰將,再加之大楚太子被殺之事一旦在大盛流走,大盛定人心惶惶,軍心渙散,如此,倘若大楚與樓蘭再聯合進攻大盛,他那大盛之國,無疑是這兩國.賊子到嘴的肥肉。
司徒夙心底瞭然至極,目光冷冽如鋒的朝楚王與安義候掃視兩眼,只道這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極為完美。
「攜帶兵力,不過是要自保。安義侯你此番來楚,雖明著不曾攜帶重兵,但那些突然混入大楚的流民,不是你樓蘭重兵?」
司徒夙默了片刻,淡漠清冷的出了聲。
這話一落,他眸色一抬,只見安義侯眉頭一蹙,面上粗獷的笑意稍稍減卻,但那主位上的楚王,面色則分毫不變,毫無詫異,似如早知此事一般。
「大盛太子,你可莫要憑空捏造,故意陷害本侯。」正這時,安義侯怒斥一聲。
「不過是隨意說說罷了,安義侯如此惱羞成怒,豈不也用反常的反應坐實了本殿之言?」說著,分毫不待安義侯反應,他目光徑直朝楚王落去,也不準備拐彎抹角了,當即低沉而道:「楚王與安義侯二人昨夜私會之事,本殿一清二楚。是以,楚王若要與安義候在本殿面前聯合作戲,倒也全然無必要。此番宴席既是已至尾端,本殿之意,倒也無需再隱瞞。此番本殿來楚,的確是來與安義候探討大盛與大楚之事,是以,事關兩國安危,茲事體大,不知,楚王可否先將在場之人請走,再與本殿共商大計?」
楚王眼角一挑,瞳孔一縮,心底之中,複雜澎湃,平息不得。
大楚與大盛皆鋒芒畢露,爭鋒相對,如此情況下,還有何共商大計之意?更何況,此番設置這場宴席,本也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但如今大魚已然出現,他又豈能平白放過這等機會,反而去與他商量什麼兩國大計?
這天底下,歷來便是用謀略與武力說話,兩國紛爭,除了戰爭之外,別無其它法子可解決這場爭端。如此,既是這大盛太子好不容易來了,他又豈能隨便將他放回去,更何況,便是他口中所謂的獨處,也難保這大盛太子不會趁獨處之際對他下狠手。畢竟,這人終歸是大盛戰將,謀略過人,更也武功極深,這種人,無疑是蟄伏的猛獸,不得不防,更不可獨處呢。
楚王心下也瞭然至極,落在司徒夙面上的目光,也森冷磅礴,冷諷成片。
「大盛太子此言雖為有理,但此地之中,除卻大英東臨公子可離去之外,其餘諸國,皆還得再在這殿中停留一會兒。」僅是片刻,他慢騰騰的出了聲。
司徒夙滿目清冷的凝他,「怎麼,大旭長公主也不可離去?」
他獨獨將鳳瑤提了出來。
鳳瑤面色涼然無波,並無太大反應,僅是眼風稍稍朝司徒夙一掃,則見他滿目起伏,渾身剛毅,整個人,也無意識威儀大氣,卻又像是要即將發威之兆。
今夜這場鴻門宴,看到這裡,她也算是看出來了,這楚王之意,的確意在大盛。
一旦楚王能在今夜將司徒夙斬殺,自能令大盛軍心潰散,上下不穩,如此,要徹底擊敗大盛也不過是早晚之事。但楚王卻是忘了,司徒夙既然敢來,便也該是有備而來,堂堂的大大盛戰神,若如此容易被其誅殺,這司徒夙,便也不是令她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出手殺不得的司徒夙了。
「大旭終歸為大盛附屬,是以,大盛太子既是要與朕商議兩國之事,這大旭長公主,又何能離開。再者,大旭長公主還未如實告知朕她那頭上的鳳冠從何而來,朕,自然也要留她一會兒,好生敘敘話。」正這時,楚王突然出了聲。
鳳瑤眼角微挑,心底倒也略微平靜,不曾太過訝異。
當時楚王差人送至大旭的邀請文書,便言明是要與大旭一道聯合對付大盛。她最初也是極為這楚王設置這場鴻門宴的目的大多是針對她,逼迫她與其大楚連盟。但她卻不料,當日行船在曲江之上時,竟遇見了司徒夙,她也是那時才知,原來楚王不僅邀了她,更還邀了司徒夙。
又或許,這樓蘭安義侯也有心對付司徒夙,加之樓蘭勢力與國力比大旭強盛,是以這楚王啊,興許被安義侯之言給蠱惑,從而棄了大旭,願與樓蘭為盟。
甚至此際這楚王將她留下,這其中緣由,若她料得不錯的話,自也是不曾有同盟之意了,反倒是有順勢吞併她大旭之意,甚至於,楚王也是真心計較她頭上的鳳冠,從而有心探個究竟了。
鳳瑤心底瞭然至極,面色也清冷平寂。
她並未言話,僅是抬眸朝楚王掃了兩眼,隨即便將目光挪開,低沉而道:「本宮早已說過,本宮頭上的鳳冠,不過是偶然而得罷了。倘若楚王要詳細探究什麼,請恕本宮無法回答。只因,本宮對這其中緣由,也是不甚清楚。再者,楚王既是要與大盛太子詳聊,自也無本宮之事,如此,本宮也不必久留,此番,便先告辭了。」
她言語極為平緩,卻又極為乾脆。
未待尾音全數落下,她已站起身來,而他身邊的東臨蒼,也順勢起身,悠然而道:「今夜酒水飲得太多,在下也有意回去休息了。楚王,在下也告辭了。」
說完,眼見鳳瑤挑眼望他,他柔柔一笑,「長公主,在下與你一起回那行宮吧,也好,有個伴兒。」
鳳瑤眉頭微蹙,卻並未拒絕,僅是踏步往前,待繞過前方矮桌后便徑直朝不遠處的殿門行去。
東臨蒼也緩步跟上,兩人並排而行,奈何二人還未靠近那禮殿殿門,突然之際,楚王出聲道:「合門。」
短促的二字一落,殿門外似是早已有精衛整裝待命一般,甚至不待楚王的嗓音全數落下,前方那朱紅高闊得殿門,驟然在外被精兵合上。
鳳瑤與東臨蒼下意識駐足,神色複雜。
僅是片刻,東臨蒼慢騰騰的回眸,朝楚王勾唇輕笑,「楚王這是何意?」
楚王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只道:「今夜之事皆與東臨公子無關,東臨公子要出殿,盡可出去,但大旭長公主,還得再等等。」
如此說來,這楚王是要強行留人了?
鳳瑤眼角一挑,心生冷笑,卻也正這時,東臨蒼嗓音一挑,「有些事,在下雖不願多言,不願拆穿,是因的確無摻和攪亂之意。畢竟,在下此番來楚,的確只為賀壽而來,並無惹事之意。但這大旭長公主,已被在下認作了友人,楚王若有意為難她,便也是在,為難在下。」
他語氣柔和得當,懶散溫潤,然而話語內容卻是略顯威脅。
楚王眉頭一皺,雖略微忌諱這東臨蒼大英之人的身份,但今夜這東臨蒼也的確太過高調,無疑似在處處與他作對。
他雖忌諱大英,但卻不代表他真正懼怕大英。而今事已至此,所有的計策都將一觸即發,他又如何能獨獨因為這東臨蒼而收手!
畢竟,大盛太子一敗,大盛之國措手可得,而那大旭,他又如何能放開這塊到嘴的肥肉!倘若今夜連這大旭長公主也全數拿下,那大旭不攻自破,他今夜大計,無疑是一箭雙鵰,真正壯大楚國邊疆,如此,所有之箭,皆已在弦上,他又如何能受這東臨蒼的干擾。
楚王滿面陰沉,瞳孔的陰烈之色越發濃烈。
他斜眼冷掃著東臨蒼,開口便問:「朕已給東臨公子機會。而今,東臨公子當真不願離開?」
東臨蒼渾然不懼,溫潤而笑,「除非,楚王讓大旭長公主與在下一道離開。若是不然,在下,也可在此多留留,也好生與楚王多敘敘。」
楚王濃眉一邪,瞳孔陰森惱怒,「朕此生,最是不喜敬酒不吃吃罰酒之人,既是東臨公子不願離去,那也便留在此處,好生與大旭長公主一道陪葬。」
東臨蒼嗓音一挑,「楚王這話何意?」
楚王冷冽一笑,瞳孔異光大起,他儼然像極了一頭似是窺見了獵物一般的獅子,目光朝一直不言話得司徒夙落去,陰烈而道:「大家都是明眼之人,那些拐彎抹角之言,朕便不多加言道了。今日諸位既是來了這楚王宮,自然不能隨意離去。只不過,朕向來不是喜歡陰毒狠招之人,自也不喜有人死得慘淡猙獰。就亦如大盛太子你來說,倘若你能自行了斷,朕自然,留你全屍。」
猙獰的嗓音,陰烈而又瘋狂,詭異重重之中,也夾雜著濃烈的詭異與煞氣。
鳳瑤靜立在原地,滿面沉寂,心底之中,則是淡漠一片,冷冽幽遠。
這楚王啊,終歸還是忍不住了,也終歸還是將全盤都拉開來說了。就憑他此番語氣,想來第一個要對付之人自然是司徒夙,而一旦司徒夙出事,楚王第二個要對付的,自然也是她姑蘇鳳瑤。
大盛與大旭這兩塊疆土,無疑,這楚王是全全要定了,而今徹底撕破臉皮的將話說絕,甚至以圖將她與司徒夙關在這裡瓮中捉鱉,無疑,這楚王不願給他們後路,也不曾給他自己留得退路。
「楚王這話,說得倒是令人驚懼愕然。只是楚王要想好了,有些話說出去便收不回來了呢,楚王今夜若能對拿住大盛太子性命,楚王定成這天下贏家。但楚王若是拿不住,今夜你這條性命,甚至你這大楚江山,都必定全全失去。這等孤注一擲的賭注,楚王你,可是想好了?」
正這時,東臨蒼再度悠然慢騰的出了聲。
縱是周遭氣氛森冷訝異,一觸即發,奈何他卻無無事人一般,不驚不懼,整個人閑散得當,悠然如初。
「東臨公子何須危言聳聽!朕先前便給過你機會,是你自行不走,而今這殿中幾人,除卻樓蘭安義侯之外,爾等三人性命,朕皆得全全拿下。」
楚王陰沉一笑,殺氣騰騰,卻是尾音未落,那一直未言話的司徒夙終於出了聲,「本殿,也曾給過楚王機會,而今,楚王當真要孤注一擲?全然與本殿撕破臉面?」
「你不過是將死之人罷了,朕還有心善心大發留你全屍!司徒夙!而今你是要自行了斷,還是,分屍而亡?」楚王陰烈而道。
司徒夙瞳孔一縮,臨危不懼,整個人淡定而又清冷,滿身的威儀與大齊全然不曾掩飾。
「本殿無心了斷,自也無心分屍。既是楚王有心撕破臉,有心作亂,那本殿,便先行將楚王這條命收了!」
這話一出,他修長的指尖驀的一動,他那碩大的寬袖中,竟陡然抽出了一把寒光晃晃的長劍。
楚王怒吼一聲,瞬時,頭頂房樑上的大紅紗幔竟處處傳來撕裂之聲,待得鳳瑤剛剛抬眸一望,便見那一根根房梁之上,竟有大批紅衣精衛頓時從房梁躍下。
「這邊!」瞬時,不待鳳瑤回神,手腕已被東臨蒼當即扣住,整個人也被他驀的拉扯跑至了殿中角落。
鳳瑤猝不及防的踉蹌過去,待隨著東臨蒼在牆角站穩,她目光一縮,只見那司徒夙已被那些密集躍下得紅衣精衛全數圍住,猙獰開口。
剎那,殿中廝殺成片,短兵相接之聲刺響耳膜。
楚王滿目陰烈,張口大呼,「殺!給朕殺!爾等將這大盛太子碎屍萬段,朕便賞萬兩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