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拜堂禮成
第二百零五章 拜堂禮成
他的笑容極其溫和,醇然的嗓音也極其的溫柔,此番脫口而出的,雖是短短几字,但卻如春曉之花一般,怡然心神。
剎那之間,鳳瑤瞳孔一縮,思緒也陡然婉轉,待得再度抬眸朝他望來時,莫名之間,竟差點被他那滿面燦然溫煦的笑容晃花眼睛。
瞬時,心底也莫名陡跳一下,不知何故,卻是片刻之後,她又強行回神過來,兀自垂眸,一言不發的朝顏墨白淡然的點了點頭。
周遭,鞭炮猛然,響聲接連成片,那一道道濃厚的嗩吶聲,也夾雜著人聲鼎沸,交織成片,起伏跌宕,一時之間,似若四周都在徹底的猛烈沸騰。
今日這陣狀,無疑是極大極大,將憑這鞭炮與嗩吶聲,便是震動整個京都城都不成問題。
鳳瑤眼角稍稍一挑,思緒翻轉,雖略微有些抵觸,卻也並未多言,僅是緩步往前,隨著顏墨白的牽引入了府門。
這座攝政王府,她雖不曾常來,但短短兩月之內,也是來過幾次,甚至也有所印象,只奈何,這次突然被人群簇擁進來,才見,這府內處處都是紅綾高掛,喜字張貼,院落之中,以前那些隨處可見的花樹茶木,竟渾然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假山水榭,雕欄玉柱,亭台樓閣,威儀霸氣。
鳳瑤頓時震得不輕,神色起伏幽遠,全然不平。
她不過是僅有幾日的功夫不曾來這攝政王府罷了,而今這攝政王府,竟是全數變了相貌,除非有神力而助,誰人能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在短時間內將這攝政王府改造成這樣?
思緒翻轉搖曳,起伏震撼,待得片刻后,鳳瑤才稍稍回神過來,轉眸朝身邊的顏墨白望去,卻見他正勾著唇角,滿面溫潤風華,卻是目光朝前而落,不曾望她。
「攝政王。」鳳瑤瞳孔微縮,低沉嘶啞而喚。
奈何,周遭嘈雜之聲四起,她本是嘶啞費勁的嗓音剛剛一出,便徹底被鼎沸的人聲徹底淹沒。
鳳瑤眉頭稍稍一蹙,默了片刻,再度稍稍扯高了嗓音,再度而喚,「攝政王。」
這話一出,顏墨白仍是勾唇笑望著前方,猶如未聞。
這廝常日耳朵倒也極其好使,但此際怎就突然變得如此不敏感了。
心生微詫,但這種訝異之感卻並非濃烈,待得片刻之後,鳳瑤才指尖微曲,摳了摳他那隻裹著她左手的掌心。
瞬時,顏墨白下意識的轉了眸,那雙清雅帶笑的瞳孔朝她落來。
鳳瑤極是淡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低沉幽遠而道:「攝政王這府中,怎突然間將大變樣了?」
周遭太過嘈雜,喧聲四起,待得這嘶啞的嗓音一出,顏墨白卻似是未聽清,墨眉也稍稍一蹙,隨即薄唇一啟,「長公主說的是?」
得,這廝果然是沒聽清。
鳳瑤神色微沉,正要再度言話,不料顏墨白足下卻是一動,整個人極為自然平緩的朝她靠近了幾許。
此番距離,無疑是胳膊挨著胳膊了,兩人手中握著的大紅花,也著實是全然成了擺設。
「長公主可否再說一遍,微臣這回,定仔細而聽。」未待鳳瑤后話道出,顏墨白那溫潤儒雅的嗓音再度揚來。
鳳瑤目光微沉,行走之間,也不住的觸碰到他的胳膊,一時之間,倒覺格外怪異與不適。
畢竟,此生之中,倒也僅與司徒夙一人走得如此近過,而今這顏墨白行在身旁,兩人接觸緊挨,這種感覺,著實是怪異四起。
只奈何,她因此而心緒升騰,略微不平,奈何顏墨白那面色,卻是分毫不變,整個人猶如未覺此番距離有所不妥一般,仍是笑得溫潤風雅,朗然風華,那雙彎著的眼睛,也正靜靜的朝她望著,似如毫無雜念的真要聽她重新言話一般。
鳳瑤眼角越發的挑了挑,並未立即言話,僅是刻意的朝旁挪了半許。
剎那,顏墨白面容雖依舊從容淡定,但那雙彎著的眼裡,卻突然幾不可察的黯了半許。
鳳瑤極是淡定無波的將他所有反應收於眼底,隨即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低沉而道:「攝政王這王府,何來突然間就變化這般大了。」
這話一出,鳳瑤便無心多言,本也打算倘若這顏墨白若是再聽不清,她也不再多問了。
然而,這回,顏墨白倒是極為難得的將話聽入耳里了,待得片刻后,他便溫聲而道:「昨晚三更之後,數百名能工巧匠齊齊改造,如此之下,倘若這王府毫無半許變化,微臣那些散出去的銀子,倒也白費了。」
這話入耳,鳳瑤猝不及防的一怔,驚愕之下,再度下意識的抬眸朝他望來,不料這一望,竟再度恰到好處的迎上了他那雙溫潤深然的瞳孔。
「耗費重金來打造這攝政王府,不得不說,攝政王果真是錢財多得沒處放了。」她嘶啞而道。
顏墨白勾唇一笑,「長公主何來此意?微臣的錢財,自也是用到了正當之地……」
未待他后話道出,鳳瑤便已出聲打斷,「你這攝政王府以前便是極好,何來再需打造那些水榭亭台。而今國運不濟,國庫空虛,倘若攝政王有這閑錢打造王府,還不若,多捐些銀子入得國庫。」
「長公主還未曾與微臣拜堂,便又再度算計上微臣的銀子了?」他輕笑出聲。
鳳瑤微微而怔,默了片刻,僅是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只道:「並非算計。而是覺得,攝政王大費周章改修王府,有些暴殄天物罷了。」
這話一落,顏墨白也稍稍挪開目光,溫潤緩道:「將攝政王府修葺改造,是因想讓長公主覺得有宮中的氛圍罷了。畢竟,長公主終歸不是大旭之主,待得幼帝長成之後,長公主這下嫁之人,也終歸是要搬離宮中。此番時辰太緊,不曾將這王府打造得讓長公主滿意,但待得大婚過後,自也可根據長公主的喜好,慢慢改造修葺。」
鳳瑤瞳孔一縮,「攝政王何必如此?」
顏墨白微微一笑,醇然的嗓音莫名的溫柔至極,頗為有些蠱惑人心,然而若是鎮定的細細探究,卻也不難發覺他那濃烈溫柔的嗓音之中,還幾不可察的夾雜了幾許幽遠與複雜,「微臣這人,也不喜讓人吃虧。既是長公主下嫁微臣了,微臣自也不能太過虧待長公主才是。再者,長公主乃金枝玉葉,本該是身在宮闈的貴胄之人,微臣將攝政王府改造修葺,也是想全長公主金枝玉葉的身份罷了。」
鳳瑤心底越發起伏,開口而道:「便是如此,攝政王又何須對本宮如此之好?」
顏墨白輕笑一聲,轉眸朝她望來,「長公主終歸是覺得,微臣在對你好了?」
鳳瑤眉頭一蹙,並未言話,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后,顏墨白那幽遠溫潤的嗓音才再度響起,「微臣此舉,不過是依照臣子的本分,全長公主身份而已。再者,倘若日後幼帝長大,長公主這已為人婦之人不可在宮中長住了,這攝政王府,亭台樓閣,假山水榭,奢靡之處並不弱於宮闈,如此,長公主也可久住於此,怡然習慣罷了。這也算,微臣送長公主的,另一重……聘禮,說不準以後,這也會成為微臣送給長公主的唯一能稍稍有所價值的,留戀。」
留戀。
突然深深鑽入耳里的這二字,乍然聽聞之間,只覺可笑,畢竟,與這顏墨白並無感情,甚至略微抵觸,如此一來,她姑蘇鳳瑤與這顏墨白之間,又有什麼可留戀的,但待得思緒婉轉,升騰搖曳了半許后,鳳瑤瞳孔也止不住深了幾許,心境,也莫名的複雜幽遠開來。
這廝這話明顯是話中有話,是以,他口中所說的留戀,是為何意?
思緒至此,鳳瑤驀的轉眸,深黑的瞳孔,再度靜靜的凝向了他。
顏墨白笑得溫潤,面色從容平和,待得朝她凝了兩眼后,卻並未多言,僅是挪開目光,順勢朝前方掃了掃,隨即薄唇一啟,只道:「前方便要進大堂了,長公主小心足下。」
鳳瑤微微一怔,下意識回神過來,才覺前方果然是將近大堂,一時,她眉頭稍稍一蹙,思緒婉轉搖曳,待得沉默半晌后,終歸是壓下了心底的所有疑慮。
待得稍稍調整好心境與面色后,那行在前方的喜婆,已滿面討好的扭頭朝她與顏墨白望來,極是恭敬熱絡的提醒小心足下。
鳳瑤滿身鳳袍,華裙拖曳,再加之頭上金鳳盤旋,這滿身的行頭,雖華貴大氣,但也是略微笨重。
待行至大堂處的門檻時,有侍奴稍稍為她託了托裙擺,待得與顏墨白雙雙踏入大堂后,便見大堂也是裝潢一新,各處喜字張貼,紅燭正微微而燃,入目之中,著實是滿眼忽視不得的喜氣。
因著雙親已故,加之顏墨白的雙親也已不在,是以,大堂主位,則是空空如也,后經圍攏朝臣的引薦,紛紛恭國師入得上位而坐。
鳳瑤眼角微挑,心生起伏,卻終歸未道出話,顏墨白則回頭朝國師望去,親自溫潤出聲招呼國師上座。
國師滿目幽遠,並未太過猶豫,僅是默了片刻,便已踏步過來,上位而坐。
此際,吉時已恰巧而至,喜婆也不再耽擱,當即與幾名大旭禮官一道,開始拜堂之禮。
公主出嫁,這禮儀自是比尋常人家繁複,那些繁文縟節,也是極多。在旁的媒婆倒是有些不太了解國之規矩,是以眼見禮官在旁指手畫腳,倒也越發的底氣不足,萌生退意。
是以最終,這場大婚之禮,是由幾名禮官住持,而整個過程,鳳瑤也是極為配合,面色也刻意稍稍放緩,待得一拜天地時,她與拜得極為乾脆,並無任何異樣,奈何待得二拜天地時,她抬眸掃了主位上的國師一眼,瞬時之中,挺得筆直的脊背,終歸是未能如前一次那般淡然彎下。
一旁的顏墨白已朝國師彎身拜下,而鳳瑤,依舊兀自靜立。
瞬時之中,周遭之人愕然的朝她望來,禮官也滿面緊張,小聲而喚,「長公主?」
鳳瑤神色沉寂,面色微卷複雜,一言不發,待得與國師對視一眼后,才強行按捺心緒,終歸是朝國師一拜。
禮官驀的鬆了口氣,待得她直起身來后,便再度而喚,「夫妻對拜。」
這話落在耳里,無端之中,竟是厚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番對拜一旦拜下,便是禮成,她姑蘇鳳瑤與顏墨白,便該是真正的結為夫妻了,縱是此番雖為逢場作戲,但對於她這女子來說,卻是,畢生之事。
思緒翻轉搖曳,嘈雜起伏,鳳瑤再度穩穩站定,並無動作。
幾名禮官腦門上都已急出薄汗,但即便如此,卻也不敢太過催促,僅是朝鳳瑤恭敬而道:「長公主,該行夫妻對拜了。」
鳳瑤滿目幽遠,並無回話,直至,手中的紅花繩被人稍稍一扯,她下意識的抬眸一望,便見身旁的顏墨白,滿面溫潤儒雅,正朝她笑得從容平和,「長公主,莫要誤了時辰。」
醇然的嗓音,亦如他的笑容一般優雅如初,只是即便如此,鳳瑤也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幾許緊蹙與蠱惑。
這廝該是緊張的吧。
縱是一場逢場作戲,但此番眾人當前,她姑蘇鳳瑤倘若中途返回,執意不再嫁他,這顏墨白,自也該成這京中笑話吧。
畢竟,被她這個母夜叉中途拋下,無論如何,這顏墨白都該是毫無面子的吧。
思緒至此,鳳瑤淡然觀他,待將他那雙微微而緊的深邃瞳孔凝了片刻后,她終歸是強行按捺下了所有心緒,垂眸下來,足下稍稍挪身,待與顏墨白對站之際,便微微彎身,徹底拜下。
顏墨白瞳孔驀的一縮,眼底深處,頓有流光滑過,則是剎那,他也彎身而下,瞬時與鳳瑤對拜而成。
此番跌宕起伏的岔子,驚得禮官腦門冒了熱汗,眼見兩人對拜而成,他們才紛紛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待得鳳瑤與顏墨白直起身子時,他們才急忙揚了笑容,熱絡恭敬而道:「禮成,送入洞房。」
這話一落,周遭鑼鼓嗩吶聲再度搖曳而起,在場之人,紛紛整齊劃一的跪了下來,揚身而喚,「恭祝長公主與攝政王新婚大吉,白頭偕老。」
厚重的嗓音,層層而起,似是將大堂內的空氣都全數震動了一番。
鳳瑤神色微動,下意識的朝國師一掃,便見他那皺紋橫斜的面上,儘是欣慰之色,甚至連帶他那雙略微渾濁的瞳孔,此際,也未如尋常那般從容幽遠,反倒是,微微濕潤開來,欣慰與釋然交織而起,似是自己完成了一番大業一般。
瞬時,鳳瑤瞳孔一縮,心生冷嗤。
這老頭兒歷來中意顏墨白,而今她姑蘇鳳瑤終歸是與顏墨白拜堂成親,捆綁一起,自也是讓這老頭兒稱心如意了。
只不過,她姑蘇鳳瑤與顏墨白接觸了這麼久,都不曾真正揣透過顏墨白內心,更也不曾真正認清他究竟是何類之人,而這國師不過與顏墨白僅是有過幾面之緣,又如何,能篤定顏墨白乃可靠之人,更還能濟世救國?
又或許是,這國師在道行山上呆久了,脫離塵世太久,是以,性子也被磨練得極其孤僻,從而看人,也脫離了常理,略微混淆不準了。
思緒翻騰,各種嘈雜之意沸騰蔓延,待得回神后,鳳瑤正要舉步往前,不料足下未動,瞬時之間,顏墨白那骨節分明的指尖再度纏上了她的。
一時,二人兩手再度一貼。
鳳瑤眉頭微蹙,下意識的抬眸觀他。
「大婚之禮,不可懈怠。長公主便是出神,也莫要在大婚之日出神。」
溫潤的嗓音,從容緩慢,卻讓人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待得這話一落,未等鳳瑤反應,他已是勾唇而笑,開始牽著鳳瑤緩步往前。
嘈雜凌亂的心緒,一併壓在了心底,鳳瑤一言不發,也開始踏步朝他跟去,待行得兩步后,嘈雜冗長的氣氛里,她突然憶起了幼帝,而後急忙回頭一望,才見那人群之中,幼帝滿身明皇的龍袍,正獨自坐於一旁的軟椅上,他那雙稚嫩的面容,惱怒難抑,便是他那雙瞳孔,也正狠狠的朝她瞪來,待得與她視線驟然對上之際,剎那之間,幼帝目光一顫,眼睛越發一紅,頓時怒哭了眼。
瞬時,心底似被什麼猛的扎了一下,極是揪痛。
鳳瑤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想要回神,奈何目光迂迴之間,竟突然掃到那立在一旁的許儒亦,滿身雪白,整個人衣著與周遭之人的大紅衣袍格格不入,而他那俊逸的面容,也是並無半縷常日的溫笑,反倒是,厚重幽遠,連帶他那雙深邃的瞳孔,也一併的幽遠了開來。
似如沉寂,似如靜止,更多的,卻像是失望與落寞。
鳳瑤目光幾不可察的顫了顫,莫名心生抵觸,不願多看,待回神過來,便見顏墨白正靜靜望她,溫潤帶笑的瞳孔,突然間深得徹底。
今兒這一個二個之人,究竟是怎麼了!
鳳瑤眉頭一蹙,眼角一挑,卻是未及朝顏墨白刻意的問話,不料,顏墨白已是薄唇一啟,幽遠認真的朝她問,「許儒亦風華絕佳,對長公主滿腹深情。而今,長公主兩次三番懈怠拜堂之禮,可是,後悔與微臣成婚了?」
冗長幽遠的話,突然而耳。
鳳瑤神色一緊,怔得不輕。
待得片刻后,她才強行按捺心神,低沉嘶啞而道:「大婚當日,攝政王又何必如此說?倘若本宮後悔,豈會與那完成拜堂之禮?」
顏墨白神色依舊厚重深邃,「拜堂之禮雖是完成,但長公主卻是完成得不情不願,猶如受人所逼。」
說著,極為自然的將目光從鳳瑤面上挪開,隨即朝周遭簇擁而來的侍奴們一掃,「爾等止步,莫要再跟隨。」
這話一出,周遭是從紛紛一怔,卻也是下意識的,足下當即一停,不敢再朝前跟上半步。
鳳瑤眉頭皺得越發厲害,滿目複雜的朝顏墨白望著,低沉而道:「攝政王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便是要刻意針對本宮,自也可直白的說出來。」
顏墨白並未立即言話,目光靜靜落於前方,似如未聞。
鳳瑤兀自沉默,靜靜而候,待得半晌后,眼見他仍是不回,她心底也逐漸增了幾許不暢,正要朝他出口威脅,不料話還未出,顏墨白竟薄唇一啟,突然平緩幽遠的出了聲,「微臣何來生氣。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自該看清一切。只不過,微臣也非草木之人,並非全然甘願吃虧之人,是以,長公主既是下嫁微臣,而天下之人,自也知微臣已是娶得正妻,是以,也望長公主,收斂心性,那些旁外的山花野草,望長公主,莫要再放於心生,多加註意了。」
旁外的山花野草?
鳳瑤眼角微僵,一時之間,面色也再度沉了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