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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披他外衣

  第一百零二章 披他外衣 

  說完,鳳瑤便轉眸過來,不再朝他觀望一眼。 

  身後,再度無聲無息,沉寂壓抑。 

  半晌后,鳳瑤才強行按捺心緒,繼續道:「攝政王不是說要回府探望那些孩童?若是如此,攝政王便早些回去,莫要太過耽擱了。」 

  這話,她說得略微淡定,然而即便如此,心底深處的壓抑與複雜之感,卻愈來愈烈。 

  待這話落下不久,身後不遠的顏墨白終於出聲道:「本以為長公主有巾幗之勇,不料也是怕事懼人的,甚至連微臣,都不敢真正接近呢。長公主又何須處處防備微臣,亦如長公主所言,微臣盤踞朝中多年,但若微臣當真要讓新帝下台,要架空長公主大權,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鳳瑤眉頭驀地一皺,未及反應,顏墨白厚重冷冽的嗓音再度揚來,「長公主既是不敢接近微臣,微臣心底的傷疤,自也不可對長公主告知半許。而今,微臣只問長公主一句,當夜微臣與長公主言道不再上朝,不再理會朝政,而今,長公主可改變主意,欲主動讓微臣入宮上朝?」 

  鳳瑤神色越發複雜,思緒翻轉起伏,卻仍是不曾言話。 

  她自是不希望顏墨白回得朝堂。而今的朝堂,百官好不容易稍稍開始進取了,倘若這顏墨白一回得朝堂,那些朝臣,自會因著顏墨白之故,有恃無恐。 

  如此下去,朝堂歪風邪氣,何時才能止住? 

  思緒至此,鳳瑤僵然而坐,脊背挺得筆直。 

  半晌,身後再度揚來顏墨白森然幽遠的嗓音,「長公主若是意已決,微臣,自也遵從長公主之意,再不上朝。想來,缺了微臣一人,長公主自該放鬆,但日後若有用得到微臣之處,便望長公主,親自,來求。且即便求了,微臣也不一定應話。」 

  親自來求? 

  鳳瑤眼角一挑,著實覺得這顏墨白有些大言不慚了。 

  她驀地轉眸朝他望去,卻見顏墨白已無心多留,轉頭回去便繼續往前,步伐也逐漸加快,最後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盡頭。 

  他並未提著燈籠而去,而此際的燈籠,則留在大石的下方,光火微微,閃閃爍爍。 

  鳳瑤目光一直朝顏墨白消失的方向望著,突然間,心底的戒備雖是全然鬆懈了,但卻不知為何,心境卻變得莫名的沉重與壓抑。 

  待回神過來時,遠處的河心仍是漁歌唱晚,婉轉悠遠。而這條青州寬河的對面,則也隱約稀疏的亮著一些燈火。 

  聽說這青州河的對面,便是大楚之地了。 

  鳳瑤斂神一番,靜靜的朝對岸稀疏的光火望著。 

  生平之中,對大楚之地了解得並不多,只是知曉,天下橫亘的幾國之中,唯獨大盛最是國力昌盛,而這大楚,雖國土雖闊,國力卻不強,但竟能百年屹立不倒,便是在這亂世爭霸之中,連她大旭之國都差點被大盛吞併,而那大楚,仍相安無事,並無半點戰事的苗子,倒也著實奇怪。 

  又或許是,弱勢之國,自有弱勢之國的求生之能,說不準,那大楚之國,早已依附了大盛也不一定。 

  思緒翻轉,目光也變得幽遠。 

  風來,滿身涼薄。 

  鳳瑤回神過來,垂眸掃了掃身旁顏墨白放著的衣袍,猶豫了片刻,終歸還是伸手而去,拿起衣袍便披在了身上。 

  雖心底對顏墨白抵觸,但也不能與夜深涼薄作對。再者,今日才泡了許久的河水,如今最該注意的,自然是身子骨莫要著涼。 

  只不過,雖心思如此,動作也極為自然堅定,只是待衣袍披在身上,鼻間,則突然揚來了一股淡淡墨香,不濃烈,不刺鼻,有的,僅是一種難以言道的清雅之感。 

  鳳瑤瞳孔越發的一縮,面色,也逐漸幽遠,心底,又是一方莫名的起起伏伏。 

  往日只從劉老太傅口中聞說顏墨白在朝中結黨營私,乃朝中佞臣之首,是以,心生不喜,再加之當時在行宮之中重病在榻,性命堪憂之際,顏墨白專程過來逼宮,讓她立大皇子與三皇子為一字並肩王,是以,心底對顏墨白更為鄙夷惱怒,而後來,則是顏墨白當朝與她作對,處處譏諷,是以,對他的感覺便越發的不善。 

  但如今,夜深沉寂,河風浮動,身上披著的素衣外袍起起伏伏,淡淡的墨香四溢,才突然發覺,其實那顏墨白對她,似也並未太過,甚至太壞。 

  若他當真有心覬覦大旭江山,又何必,對她姑蘇鳳瑤俯首稱臣,他大可憑著他這些年的深厚根基而踹下她與自家幼帝,自立為王。 

  是以,往日種種之事一點一點的從腦中浮現開來,鳳瑤目光也逐漸變得越發的複雜,心底,纏纏繞繞,一股股莫名的揣度與感覺交織而起,渾身上下,也莫名的有些發硬發僵。 

  夜色,深沉。 

  半晌后,河心的漁歌也已徹底的消停下來。 

  待得鳳瑤回神過來時,轉眸而望,便見河心的那些漁船,竟已全數熄了燈,就了寢。 

  鳳瑤靜靜的坐在石頭上,孤身而立,目光,則靜靜的望向了前方的河道。 

  繁雜交織的情緒,也逐漸被她強行壓制了下來,隨後不久,心底便全數平靜開來,無聲無息,無波無瀾。 

  時辰,逐漸流逝。 

  周遭的夜風,也逐漸盛了些。而前方的河道上,卻是漆黑一片,並無半點船來或是人來的跡象。 

  今日她突然從山坡上滾了下來,轉眼便被河水沖走,想來王能只要領人隨著河道搜尋,定也是容易找到這青州的,奈何此際夜色已深,竟也不見王能領人而來,這其中的緣由,便也只能是,王能在那南山便已遇襲,或是,王能領兵前來救她之際,遇襲了。 

  思緒至此,鳳瑤皺了眉。 

  不得不說,無論是哪種緣由,都對她與王能極其不利,這江南的反民訓練有素,並非尋常百姓義軍,是以,若那些反民不止看上了她姑蘇鳳瑤的性命,還看上了她親自領來了這批賑災物資,如此,事態便是麻煩了。 

  越想,鳳瑤面色越發的陳雜。 

  待得片刻后,她終於放棄了等待,準備走尋這座山村借走一匹馬,奈何她剛從石頭上跳下來,還未來得及伸手將地上的燈籠拎起,而那河道的盡頭,竟突然有幾艘亮著燈火的船隻遙遙而來。 

  瞬時,鳳瑤驀地吹滅了腳旁的燈籠,整個人立在暗處,遙遙的朝那遠來的船隻觀望。 

  半晌,待得船隻近了,鳳瑤才見那些船並不大,每艘穿上都立著幾人,又或許是想讓人看清什麼,每艘船上竟還插有迎風搖曳的兵旗。 

  鳳瑤瞳孔一縮,再不深不淺的借著那船上的燈火仔細觀望,才見那船上的兵旗正是她大旭的軍旗,而那最前一艘船上立著的一人,身形壯實,模樣熟悉。 

  鳳瑤眸色一松,心底也驀地一松,隨即唇瓣一啟,略微幽遠的喚出了聲,「王能。」 

  這話,稍稍添加了半許內力,飄蕩而出之後,那立在第一艘船上的人,突然轉眸朝她望來,隨即緊著嗓子喚,「長公主?」 

  這話一落,船上之人紛紛朝鳳瑤出聲的方向望來。 

  鳳瑤眸色微動,再度開口,「王能,本宮再這裡。」 

  「朝那方向行。」王能頓時開口吩咐,剛毅的嗓音依舊極為有力,但若是細聽,卻不難聽出幾分掩飾不住的釋然與嘶啞。 

  僅是片刻,幾艘船變突然變了方向,朝鳳瑤的方向行來,待船隻全數靠岸,鳳瑤才緩步過去,立在了船前。 

  王能凝她兩眼,隨即速速與船上之人全數下船,而後極是恭敬的朝鳳瑤跪了下來,低沉嘶啞的道:「屬下護主不利,讓長公主犯險,望長公主責罰。」 

  剛毅的嗓音,依舊嘶啞不堪。 

  鳳瑤垂眸而望,燈火搖曳里,才見王能滿身的袍子破破爛爛,髮絲凌亂,撐在地上的手指,竟也染了血。 

  她瞳孔驀地一縮,低沉而道:「你們先起來。」 

  這話一落,王能仍舊跪著,其餘幾人小心翼翼的面面相覷一番,而後眼見王能不動,幾人也不敢站起身來。 

  鳳瑤淡掃他們一眼,隨即將目光獨獨朝王能落來,「王能,你且領著他們起來。」 

  王能依舊垂眸,不言不動,看著略微倔強。 

  但也僅是沉默片刻后,他終歸還是率先起了身,而其餘之人,也急忙小心翼翼的跟著站起。 

  「今日讓長公主受危,屬下……」王能面色沉得厲害。 

  鳳瑤抬眸觀他,這才發覺不止他手指上沾染著血跡,就連他的臉上也沾染著血跡。 

  瞬時,鳳瑤臉色微變,未待王能將后話道出,便已低沉而道:「今日之事發生得突然,而本宮也是輕敵,是以,今日受危,與你並無太大關係,你也無需內疚自責。」 

  說著,嗓音驀地一挑,話鋒也跟著直白而轉,繼續道:「本宮且問你,你身上這些傷,可是與那些黑衣人交手而得?」 

  王能恭敬點頭,「的確是與那些黑衣人交手而得。當時眼見長公主滾落山去,屬下等人即刻救援,不料剛滑入水裡,便被黑衣人阻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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