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可敢接近
第一百零一章 可敢接近
鳳瑤微怔,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略微深了半許。
「如此看來,攝政王年紀輕輕,便已歷經磨難了。只不過老天待你終歸不薄,此際,你不也是年紀輕輕,便已是我大旭群臣之首,百官敬畏?」
說著,轉眸掃他幾眼,話鋒也跟著一轉,繼續道:「再者,今夜才剛剛聽聞攝政王對王府的姬妾不曾真心喜歡,此際又聞攝政王在這漁村之中並無喜歡之人,如此,本宮倒是想問問,如攝政王這般風華之人,這心底,究竟是青睞哪種女子?」
又或是,真如柳襄說的一樣,那裡不舉,是以對待女人,便也提不起興來,甚至,還會因此而憎恨厭惡?
思緒微轉,越想,便也越覺得有些幽遠與嘈雜。
正這時,周遭河風突然盛了一些,額前的頭髮也被肆意吹亂。
鳳瑤抬了手,忍不住稍稍掠了掠額前的頭髮,這時,顏墨白突然溫潤出聲,「雖是歷經磨難才得功成名就,但如微臣這般,卻得長公主鄙夷擠兌,公然視作佞臣一類,這些對於微臣而言,又有何好處?」
說著,轉眸朝鳳瑤掃了一眼,隨即便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挪開,望向了河心那些漁火搖曳的船隻,繼續道:「另外,微臣心中,的確掛記著一位女子,深深掛記。待得兩日後,微臣,便要去見見她了。」
是嗎?
鳳瑤略微將他後面的話聽入了耳里,只道是這佞臣竟也有喜歡之人,如此,倒也不知是何等女子竟被他瞧入了眼裡,也不知那女子的運氣,究竟是好是壞了。
鳳瑤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緒,淡漠無波的問:「不知,攝政王掛記的是那家姑娘,若是可能,本宮與皇上,自也能成人之美,為攝政王與那姑娘,賜婚。」
縱是這顏墨白滿身圓滑,權勢不淺,但好歹也是大旭攝政王,官位未廢,是以,即便她心底對他不滿,但也終歸不能壞了皇家的威儀與大氣,是以,這佞臣若當真喜歡一人,她與自家幼帝,自也能做足面子功夫,裝模作樣的為他賜婚才是。
只奈何,本是心底如此打算,然而待這話道出后,他目光卻突然幽遠了幾許,臉色也驀地一沉,並不言話。
鳳瑤神色微動,凝他片刻后,再度低沉而道:「怎麼,攝政王是不願皇上與本宮為攝政王賜婚,還是,攝政王有其餘難言之隱?」
顏墨白仍是不曾言話,整個人安然而坐,只是昏暗燈火映襯下的側臉,卻突然顯得沉寂幽遠,甚至,還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涼薄。
這廝是怎麼了?
鳳瑤瞳孔微縮,深眼凝他。
眼見他許久不言,她也心底放棄了下來,隨即便回眸過來,不曾朝他觀望一眼,兀自沉默。
周遭,夜風浮動,涼意漸起。
水流與漁歌交織而起,清清蕩蕩,無端透著幾許掩飾不住的寧靜與深幽。
鳳瑤忍不住再度攏了攏身上的衣裙,這衣裙著實有些大,不貼身,不關風,是以夜風一來,竟像是隨著各處的衣角灌進來一般,突然有些寒涼了些。
卻也正這時,沉寂幽遠的氣氛里,還未待鳳瑤徹底將衣裙裹緊,顏墨白則突然幽遠的出了聲,「並非微臣不願長公主賜婚,而是,舊事,舊物,舊人,已回不去了。是以,無法賜婚,也,不能賜婚。」
鳳瑤裹衣的手驀地一頓,抬眸詫然的觀他,心底深處,起伏連連,思緒婉轉了剎那,卻也著實未明白他這話究竟何意。
何謂無法賜婚,又何謂不能賜婚?
既是兩日後便要去見那女子了,既是都要重逢了,便也該訴說衷情,好生把握才是,難不成,這歷來臉厚的顏墨白,竟對此事突然薄臉起來,甚至還不敢向對方表明心意?
思緒至此,鳳瑤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便是舊人了,但只要她還在,只要攝政王心底有情,如此,攝政王又如何不能去爭取一番?攝政王方才不是還說,你若要娶妻,當娶心愛之人,而如今,竟也無勇氣去表明心意了?」
顏墨白眼角一挑,突然轉眸朝鳳瑤望來。
瞬時,二人目光驀地對上,一人微詫,一人則是沉寂幽遠。
「微臣所說記掛心底之人,並非心愛之人,但卻是微臣極為重要之人。」他突然出了聲。
鳳瑤眼角微抽,隨即稍稍挪開目光,「既是記掛在心之人,又如何不能演變為心愛之人。本就記掛得那般深了,攝政王兩日後去見她時,又如何不能與她言明,說不準,那位姑娘對攝政王,也該是喜歡在意的。」
「若她能聽得到微臣說話,便是再好不過。」顏墨白再度出了聲,嗓音越發的幽遠與涼薄。
今兒這廝的語氣倒是有些怪異。
明明這廝無論遇到什麼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與態度,怎到了此際,竟也會如此的幽遠與涼薄?
原來,這蛀蟲竟也是有悲戚無奈之際?
越想,越覺思緒翻騰,詫然連連。
鳳瑤眸色微動,正要繼續言話,不料話還未出口,顏墨白突然出聲道:「府中還有孩童需要微臣過去看看,是以長公主這裡,便恕微臣不能多陪了。」
這話一落,未待鳳瑤反應,他緩緩解了身上的外袍,而後起身,隨即便順勢將外袍放在坐過的地方,朝鳳瑤無波無瀾的道:「夜色深沉,涼風皺起。這衣袍便放這兒了,長公主若是不棄,自可披上,若是嫌棄,不披也罷。而微臣,便先告辭了。」
幽長縷縷的嗓音,無溫無情,突然間麻木得竟讓人聽不出半分情緒來。
「攝政王今夜倒是奇怪。」
鳳瑤靜靜觀他,忍不住低沉出聲。
顏墨白轉眸朝她望來,「世上之人,自有喜怒哀樂。長公主此際,當作微臣突然心情突然不善便是。」
這話一落,他並無太多解釋,當即便回頭過去,踏步而離。
鳳瑤眼角越發的挑高。
若尋常之人,她自可當作他是突然莫名的心情低落,但他偏偏是顏墨白,是她大旭朝堂的群臣之首,是以,如此之人,在面臨她的責難與打鬥時都不曾變過臉色,但今夜,卻因幾句話,甚至因那所謂的『舊人』二字,便如此的悲戚失落。
不得不說,這樣的顏墨白,她倒是不曾見過。想必他此際突然要走,也不過是在強行掩飾心底的失落與涼薄,不願讓她姑蘇鳳瑤瞧見罷了。
思緒至此,鳳瑤暗自斂神一番,目光微微發緊的凝著他的背影,繼續道:「世上之人,自有喜怒哀樂,但如攝政王這般人,定也該是喜怒不形於色,諱莫如深才是。」
他突然駐足,頭也不回的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便是掩飾得太多,便是再怎麼諱莫如深,但也有決堤崩潰之際。」
鳳瑤眼角一挑,「如此說來,攝政王是崩潰了?因心中的那位舊人,因不敢表明心意,是以崩潰了?」
這話一落,他並未言話,整個人靜靜而立,那略微頎長的背影,卻突然顯得有些孤寂蕭條。
鳳瑤落在他背上的目光越發的深了深,兀自沉默,靜待他的回話。
半晌,顏墨白仍是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待鳳瑤等得有些無奈之際,他終於是回了頭,一雙沉寂得猶如地獄閻羅的瞳孔驀地朝她望來。
鳳瑤神色猝不及防的一顫,下意識的將目光從他的眼睛挪到了他的臉上,心底也開始驟然的起伏震撼。
往日見慣了這顏墨白或風雅,或圓滑,或慢條斯理,或嘚瑟不堪的模樣,待此際他這滿目冷如地獄中冒出來的目光,卻像是帶了寒冰一般徹底的穿透了她的眼睛及全身,令她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開始發緊發涼起來。
這樣的顏墨白,才該是鋒芒畢露,冷血無情的,只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罷了。
思緒翻轉,袖中的手,也逐漸握了拳頭,全身的內力,也微微而提,逐漸在渾身流轉,滿身戒備之中,隨時都可與這顏墨白突然開戰。
只不過,等了半晌,顏墨白依舊未言話,未出聲,更無動作。
鳳瑤目光起伏得厲害,待強行按捺心緒一番后,低沉沉的道:「攝政王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又何必如此盯著本宮?」
這話一落,顏墨白突然出聲,「微臣心底,傷疤橫亘交織,纏繞不清。長公主今夜,可是對微臣心底的傷疤,好奇了?」
鳳瑤一怔,默了片刻,戒備低沉的道:「並非好奇,不過是隨口而問。」
顏墨白似是不曾將鳳瑤的話聽入耳里,繼續道:「那些傷疤,橫亘在微臣心底多年,從不曾壓制,也不曾對外與人排遣。倘若長公主對微臣好奇,微臣若要揭露,長公主,可敢做讓微臣強行揭露之人?又或是,長公主,可敢真正的接近微臣?」
沉寂幽遠的嗓音,森冷厚重得讓人耳朵發顫,心口發麻。
這顏墨白何時曾這般與她說過話了。
鳳瑤越發戒備的觀他,「既是傷疤,攝政王揭它作何,免得疼痛溢血。再者,本宮與攝政王,並非親近,某些心事,攝政王還是莫要對著本宮揭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