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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江邊客棧

  江風南想到,他此行就是為說服宋元夕而來,他便十分認真地說道:「陛下還是齊王時,我曾與陛下面對過一個難題。在齊楚耕種的農戶常常為圖省事,把用來灌溉的溝渠挖得過於細小。一兩年之後,這些小溝渠全部堵塞棄用,又得重新開挖。當時我不想管顧此事,只覺農民偷懶,有罪便該受著。但陛下覺得不然,他把許多村子中的少壯集中起來,重新畫路線,挖深渠,把齊楚的水渠修繕一新,從此灌溉得力,洪災數年不曾泛濫。」

  江風南看著江水的流向,接著對宋元夕說:「元夕,我與陛下相識幾載,風雨共擔。我向你保證,咱們的陛下絕不是一個不行的皇帝。」

  宋元夕同樣正了神色,卻沒有立即點頭。她沉吟半晌,緩緩說道:「說到水利農田,廖伯伯曾耗費十餘年時間,在全國方田均稅,清丈各省土地,核實歸屬、好壞,重製田稅,惠及成千上萬家農戶。再說先太子殿下,他統兵十餘年,一改邊軍屢戰屢敗的頹勢,收復失地數十處,重振我大厲邊軍雄風。」

  說罷,宋元夕看向江風南,輕輕搖頭道:「論能力論功績,咱們陛下恐怕連這二位的零頭都比不上。」

  江風南皺眉道:「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畢竟不是那二位。」

  「不過是造化弄人,他恰巧坐上了那個位子而已。」宋元夕提高了聲量,反駁道。

  「慎言。」江風南趕忙提醒宋元夕,一邊朝四周看了一圈。這話他們私底下說便罷了,要是被用心之人聽見,可不得了。

  宋元夕把雙手抱在胸前,拿眼看著江風南,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她也知自己的話可謂大逆不道,可若江風南出言反駁,她卻要覺得失望透頂。

  只聽江風南說道:「你若認為那高位能者居之,的確有你的道理。但是,在我心中,陛下絕對會勝過厲國很多代帝王,成一世之功業。」

  江風徐徐,推著江面上的浪潮拍向岸邊的礁石,起先是微微清波,而後浪打浪越打越大。不難看出,不日,這江浪能掀起虎嘯山河之勢。

  一陣風浪過後,宋元夕又聽江風南問道:「眼下,若廖仲人起兵謀逆,你可會助他一臂之力?」

  宋元夕沒有料到江風南將話攤開得如此直白。「我不知道,」宋元夕道,接著她反問道,「廖伯伯為何要謀逆?在我的印象中,廖伯伯一心想要成就一番功業偉績,可卻未必非要登上皇位才能實現。」

  江風南細細思索過一番,最終卻搖頭嘆氣道:「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曉。」緊接著他又逼問宋元夕:「可假若萬一呢,萬一如此,你會率兵護駕,領兵逼宮,還是隔岸觀火?」

  宋元夕沉默下去,她見江風南期待地望著自己,她盯著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半晌,慢慢避開了視線,低下了頭。

  江風南自知過於心急,他輕輕一笑,收回視線,低聲道:「元夕你長大了,做事有自己的考量。我本不希望你卷進這些紛繁複雜的旋渦之中。奈何,現如今陛下勢力單薄,我才不得不逼你多想一步。你不必急著回答,不過,不論如何我都希望你鄭重想一想。」

  江風愈發冷瑟,兩人走離了江邊。

  江風南本想把宋元夕送回家中去,宋元夕擺擺手連稱不用,在一個岔路口與江風南揮手道別。她提溜回江風南手上的一堆東西,迅速跑遠,留給江風南一個洒脫的背影。

  江風南笑著搖搖頭,又回到了江邊。他看著江水翻湧,便想起江邊客棧這麼個地方來。

  「王魚子」這個莫名消失的人至今沒有著落。江風南雖心覺奇怪,但猜想那人自己溜了號,或者大理寺搞錯了名字也不是沒有可能。一介草民而已,登錯名字、認錯人在衙門裡是常有的事,他便不甚放在心上。

  但此時既已來到江邊,他便準備順道去出事的江邊客棧一訪。

  江邊客棧不難尋,門面招牌映著夕陽的霞光,亮得晃眼。江風南在窗邊落座,要了壺小酒,便拉住送酒來的店小二問道:「前幾日,這裡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口角,驚動了官府的人?」

  店小二昂著頭瞥他一眼,不答話。卻見江風南慢慢從袖子中摸出一盞銀子來,悄悄塞到店小二手裡。

  店小二立即來了精神,可惜他有口吃,越是著急越說不順溜:「是,是,是有過那麼,那麼一次。有個客官因,因為一壺酒沒給他上,先,先,先給另一個客官上了,他,他就揮了拳頭。剛好旁邊幾個公,公差大人在喝酒,這人,這人就被帶走了。」說完,店小二奇怪道:「客,客官你問此事作甚?」

  江風南沒有答話,他突然被另一酒桌上的對話吸引過去,朝店小二擺擺手。店小二自感無趣,但他手握銀子,可不敢撂臉子,於是抖了抖帕子走了。

  那一桌,幾個身著短褐的漢子正吹著閑牛,聊得起勁兒:「嘿,你們前天晚上都聽見了嗎?就東邊,那個啥大理寺是吧,就那裡面大晚上的兵器砰砰砰一陣亂撞,我和我家娘們還以為鬧鬼了呢!」

  另一人起鬨道:「你咋不提上褲子衝進去看看呢?」

  說話那漢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屁民一個,我哪有那膽吶?官兵老爺斗他們的,我自然是抱著我婆娘見周公嘍!」

  眾人鬨笑。

  江風南抿了口酒,也不知此酒何味,只是一邊豎耳朵聽著,一邊低頭沉思。

  待江風南走出酒館,猛然往旁一扭頭,見一黑影從他左側不遠處閃過,沒入巷中。他跟著追過去,卻見一條巷子空空蕩蕩。

  江風南拿竹扇撓撓後頸,眼看天色全暗,抬腳有了去處。

  江邊客棧西邊挨著的,就是翠鈴樓。

  江風南望了望這個掛著一溜紅燈籠的高樓,此時門前又如往日一樣熙熙攘攘,這還隔著幾大十步,就能聞到濃郁的脂粉混著汗水的氣味。江風南掩鼻而過,搖搖頭,眼前的紅燈籠逐漸朦朧著變成一抹紅衣,他不由想起,這兩日,那抹在江家院宅里左飄右盪的紅衣。

  杜紅衣,是那個住在他家裡,喜愛穿紅衣的姑娘的芳名。

  「奴家以前只有風月場里的花名,公子不知也罷。就叫奴家杜紅衣吧,奴家喜歡這個名字。」

  昨日晚,江風南回家后,自在院中閉眼冥思,這姑娘端了盤殼剝了一半,碼放整齊的荔枝過來,他便問了姑娘的姓名。姑娘如是對他說。

  那時,江風南輕輕點頭表示瞭然,沒有多做理睬。杜紅衣卻俯身朝坐著的他湊了過來。

  江風南瞬間汗毛聳立,他從頭到腳都不自覺地繃緊起來,防備地像只處於危險中炸毛的貓。他認識的姑娘,還真從未有過這般的。

  只見杜紅衣輕輕彎腰,伸手捻走掛在荔枝上淌著水珠的葉子,便亭亭施了一禮,婀娜地轉身離開。

  江風南摸著通紅的耳根,恍惚不知是否聽見那姑娘的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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