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187章 「桃源」

  對FLINT來說，比賽已經不重要了，隨著BOW某些陰謀的揭開，冠軍對他們來說也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真正讓他們堅持創作的，是對音樂的執著，對歌迷的責任，以及對茫茫宇宙中已經寂滅的某個世界的最終的緬懷。 

  《桃源》是一首截然不同的作品。在迷幻桃源這個由超量子弦構築的奇幻世界里，FLINT面對的不是異化的野獸，不是變異的植物，也不是源源不斷的傀儡軍隊，而是由他們自己的執念映射而成的噩夢迷宮。 

  在這個迷宮裡，他們只有直面自己的弱點，戰勝自己的心結，才能得到解脫和升華，讓自己走出陰影坦然生活。 

  這份經歷是無可替代的，即使李諾作為整個異世界的掌控者，也無法越俎代庖替他們用音樂描述自己內心的恐懼、掙扎與成長。所以最終這首歌是由他們四個人分段創作，然後共同整合起來的。 

  《桃源》的開頭是一陣風，傅焓用他生命中最熱烈的執念敲響了激越的鼓點。少年的夢是廝殺，是征戰，是戰勝一切的豪情壯志。爵士鼓成為絕對的主角，在乍一開場就將整首音樂的調性帶到了堪稱癲狂的境地，讓人如痴如醉。 

  烈風刮過，鼓點漸漸隱去，陰柔的藤蘿卻悄然滋生。嫩綠的芽苗鑽出泥土，在小提琴如泣如訴的弦樂中蜿蜒而上，傾吐著壓抑與掙扎。戎奚第一次用音樂剝下自己玩世不恭的偽裝，將內心的陰霾袒露在天光之下。華麗的莊園巍峨峻挺，牆角的磚瓦卻因為照不到太陽而生滿霉腐的青苔，就像他的人生一樣，永遠處於家族強大的庇護之下，安逸、體面，卻見不到真正的自然的光。 

  燧火乍現，橙紅的焰苗鑽出重重藤蔓，漸漸幻化成一片彌天大火。姜騰逸冒天下之大不韙，用中式豎琴闡述著烈火滌盪一切的力量。錚錚弦音吞噬了潮濕的藤蔓，讓小提琴淪為整個樂章的配角，而豎琴的顫音則像火焰一般炙烤著聽覺，讓人的靈魂都隨之燃燒起來。兒時的壓抑，家族的傳承，父輩的希望……瞬間被烈火滌盡，留給他的只有肆意輕鬆的未來。 

  烈火焚盡之時，溫柔的海水席捲而來，李諾的用鋼琴詮釋著自己對海洋，對天空，對整個世界乃至於整個宇宙的思考。淙淙琴音剖開了時間與空間，顯露出無盡的宇宙，無盡的自我。然而命運卻是有盡的，無形的邏輯主導著所有宇宙、所有因果——沒有人能夠得到絕對的權利和絕對的自由，所有生命都要遵守自然的規律，否則只能自掘墳墓，寂滅於無形。 

  四個段落，四種人生，四個完全不同的音樂類型，最終卻被FLINT用他們特有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已經無法用任何音樂形式來定義這首作品了，即使是顧莫生這樣久經沙場的老將，面對他們也只能長嘆一聲——四個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卻彷彿在一首歌里看盡了人生，看穿了世界，看淡了生死……這是什麼樣的一種天賦？ 

  「這是一首有生命的作品。」最終顧莫生只給了他們一個建議，「不要用任何語言來詮釋它，只要音樂已經足夠。」 

  最終，《桃源》採取了詠唱的形式，整首歌沒有一句歌詞，全部用樂器配合哼唱和吟哦，形成了一種極為別緻的，但又無可比擬的效果。 

  當FLINT依照大賽要求將它錄製成一部簡短的MV，發布到官方網站上的時候，立刻引發了所有樂迷的震動：「天！沒有歌詞？！他們在唱什麼啊？！」 

  「是詠唱，也叫吟唱，摒棄語言文字之後，這種吟哦聲能夠配合音樂直達人心深處……難道你們體會不到那種靈魂盡頭的震撼嗎？」 

  「我不知道我的靈魂盡頭有沒有震撼，我只知道每聽一遍我的雞皮疙瘩就要起一層，而且我還停不下來，已經單曲循環了一晚上了QAQ。」 

  「單曲循環+1，這首歌有毒！剛開始聽的時候覺得好亂，全曲好像沒有明顯的高潮也沒有明顯的主題，但聽過幾遍以後就會上癮，感覺它的每一個音符都充滿了無限的細節，值得一聽再聽，一想再想……」 

  「LS說出了我的心聲！無限細節+身份證號！這首歌乍一聽平鋪直敘，細聽處處都是精華，處處都是人性……我第一遍聽的時候想起了我死去的奶奶，第二遍聽的時候想起了我分手的前男友，現在我聽第十遍了，感覺聽到了我的上半身！」 

  「……你的下半身呢？」 

  「SORRY筆誤，是上半生……」 

  一首歌寫到這一步，似乎已經超出了一首歌的範疇，事實上即使作為創作者本人，李諾每次演繹它的時候都會體會到不同的東西。 

  這大概就是音樂純粹的力量吧，它有著自己獨立的生命，一旦誕生，即使創作者也無法左右它的生長。它像種子一樣落在不同的人心裡，發出不同的芽，最終和聽者融為一體，生生不息。 

  到了決賽前的那一刻，顧莫生第一百遍聽著這首《桃源》，恍惚間產生了和FLINT一樣的念頭——比賽和冠軍，對他們來說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這四個孩子已經超脫出了「歌手」的境界，任何框架、任何規則都無法阻擋他們的熠熠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