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185章 告別桃源

  虛無的空間中一片漆黑，只有超量子弦幻化出的「李諾」散發著幽幽白光。 

  關於伴靈的討論告一段落，一百歲的李諾沉默片刻，接著道：「我一直背負著這個枷鎖，在殘生中反覆思考如果四歲那年沒有和爸爸去海邊露營，沒有遇到白鯨遷徙，沒有撿到異維星核，一切會不會不一樣，我的世界會不會倖存下來，像你的世界一樣平靜、美好、自然……但對孿生宇宙中那個真實的、三維狀態的我來說，時間是無法回溯的，未來一旦形成就無法改變。」 

  他抬眼看向李諾，道：「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超量子弦還可以通過宇宙臍帶來到一百年前你的世界，幫你挽回這一切，或者至少，為挽回你的世界製造那麼一點點可能。」 

  「啪」地一聲，他再次打了個響指，一個黝黑的圓球應聲出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 

  「現在，是時候把它交給你了。」他說，「這就是我用異世界藏匿起來的異維星核，從今以後這道枷鎖就屬於你了。」 

  李諾只覺肩頭陡然一沉，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 

  「我的超量子弦已經徹底融入了你的靈魂。」對面的人微笑著說，「從你融合最後一段弦線開始，這個展開的高維世界就屬於你了，以後你可以隨意穿梭其中，可以繼續把異維星核藏在這裡，也可以把它帶到三維世界，交給那些想要得到它，用它來改變世界的人。」 

  「BOW？R集團？」李諾問道。 

  「這是你自己的世界，一切都由你自己來決定。」他說，「我說過，宇宙中存在著各種極端的概率，即使孿生宇宙也不一定擁有完全相同的發展軌跡——比如現在，我的超量子弦通過遷徙徹底改變了你的世界，孿生對稱狀態已經被打破了。所以如果你決定打開異維星核也是可以的，也許這次人類可以掌控它，馴服它，利用它迅速達到更高的文明。當然，歷史也有可能重演，你們最終走向和我們一樣滅亡的命運，徹底寂滅不復存在。」 

  「總之，現在這個選擇權在你的手上了。」他將異維星核交給李諾，「你，將要決定整個人類的未來。」 

  細密的冷汗從李諾後背滲了出來，看著眼前毫不起眼的，光滑的圓球，忽然有些無法喘息的感覺。 

  「你有足夠的時間思考。」對面的人溫語安慰他道，「你們的世界科技發展有限，這個超量子弦展開的高維空間只有你一個人可以打開，所以異維星核在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李諾微微鬆了口氣，由衷地道：「謝謝你，謝謝你保存了它這麼久。」試想如果四歲那年他就發現了這個異維星核，把它交給爸爸，很可能這東西早在十年前就被打開了，現在的人類正在毀滅的道路上歡天喜地地奔跑著。 

  幸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把它藏匿了起來，用類似寓言的異世界包裹著它，通過一重又一重的暗示潛移默化著他的世界觀、發展觀、價值觀……讓他變得成熟，學會思考。 

  現在，雖然他還沒有準備好去背負整個人類的未來，起碼超量子弦展開的異世界幫他保護著異維星核，給他留出了足夠的空間去成長，去權衡。 

  「其實該由我來謝謝你。」對面的人嘆了口氣，道，「一直以來我都在為自己的世界遭到寂滅而痛苦自責，是孿生宇宙的存在給了我靈魂深處的慰藉。能夠看到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我平安地長大，快樂地活著，我內心的負罪感減輕了很多，我很欣慰。」 

  隔著異維星核，隔著無法觸摸的時間與空間，兩個相同的人默然對視，彷彿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同時也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 

  他們是同一個人，又是截然不同的人，他們本來有著相同的命運，卻分別掙扎著與之對抗，為自己，也為自己的同伴、自己的種族，以及自己賴以生存的世界。 

  「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確的決定。」超量子弦態的李諾微笑著說，「我永遠都在你的身邊，在你的靈魂深處，在高維空間里替你守護著異維星核……現在，你該回去繼續你的人生了，再見。」 

  他輕輕揮了揮手，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像星塵一樣飄散在黑暗當中。 

  虛無的空間逐漸亮起，李諾閉上眼睛，再次在視野中看見了那根金色的環形弦線。它在他的腦海中輕輕躍動著，同時暗合著他和另一個他的心跳，溫柔而又可靠。 

  睜開眼，傅焓、姜騰逸和戎奚都回到了他的身邊，他們四個人站在空曠而潔白的宮殿大廳里，四周是毫無瑕疵的白玉，清幽的鳥鳴間或傳來，空氣中氤氳著湖水淡淡的濕氣。 

  四人聯通的精神世界里傳來輕輕的震顫，李諾看向傅焓，又看向姜騰逸和戎奚，電光石火之間明白，他們已經知道了一切。 

  「我們全都看見了。」傅焓說，表情有些沉重，但語氣分外鎮定，「我們聽到了你和他——另一個你——所說的一切。」 

  「是的。」姜騰逸說，「剛才在弦線的空間里，我們能夠看到你們，但好像和你們分隔在兩個次元當中，只能觀察，無法參與。」 

  戎奚伸臂輕輕握了握他的肩膀，道：「別怕，我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這件事我們一起扛。」 

  李諾看著他們三個堅定的表情，沉靜的面容，整個人忽然安定下來，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