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第183章 孿生宇宙
李諾十五年來的科學觀完全被顛覆了。
一直以來大爆炸都被認為是宇宙的開始，但此刻自稱來自於另一個宇宙的「自己」竟然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錯的，宇宙亘古存在，大爆炸隨機產生，而每一次大爆炸，都會在兩張「膜」上形成完全對稱的孿生宇宙！
什麼鬼？！
然而對面的那個「自己」卻笑了，甚至微微頷首對他表示讚許：「沒錯，就是這樣。」
李諾目瞪口呆，完全無法消化這翻天覆地的理論，良久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問他：「你是說你來自孿生宇宙，是那個宇宙中的另一個我？」
對面的人點了點頭。
「於是這個遊戲……異世界什麼的，根本就是你創造的？」李諾難以置信地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想幹什麼？你是怎麼來到這個宇宙的？」
一連串的問題讓對面的人有些困擾，他皺了皺眉，臉上的微笑漸漸斂去，浮出些許淡淡的悲哀，低聲道：「首先，我並沒有『來』到你的宇宙，你現在看見的只不過是我的超量子弦。」
「超、超量子弦？」李諾越發茫然了，「那是什麼？」
對面的人再次打了個響指，漂浮在他們身邊的「膜」消失了，四周沉入黑暗，只有他的身體散發著幽幽的白光。
他伸出手，掌心是一粒小小的石子：「物質。」
李諾莫名其妙：「什麼？」
他手指微動，石子飛快瓦解，露出內心包裹的細小的圓球：「分子。」分子再次瓦解，變成更小的圓球，「原子。」
李諾有點明白了，他剛剛向自己講述的是宏觀宇宙，現在跳躍到了微觀物質結構，然而……這一切和自己的問題又有什麼聯繫？
原子在對方的掌心繼續分解，他的演示還在繼續：「核子、夸克、輕子……」然後，一切粒子都消失了，他的掌心出現了一根顫動的細線：「弦。」
李諾看著他掌心無規則跳躍的細線，忽然有些明悟：「你是說弦理論？組成世界的基本物質是弦？」
「是的，弦。」他說，「弦的躍動產生一切能量，弦的存在構成所有物質。」
他收緊手指，弦消失了，那些變幻莫測的光幔再次出現，像極光一樣飄蕩在他們四周。
但這次李諾注意到那些光幔，或者說「膜宇宙」上顫動著無數弦線，它們的兩端吸附在「膜」上，本身卻漂浮在「膜」之外，像地毯上的絨毛在靜電作用下輕輕顫抖。
「三維的膜宇宙上存在著無數捲曲的高維空間，它們像看不見的微型氣泡一樣吸附在『膜』上，構成無數時空夾縫。弦在這些高維空間里震蕩，支撐著我們所生存的三維世界。」他再次輕打響指，清脆的「啪」聲之後，面前的光幔上忽然飄出了一根細細的弦線，像絨毛一樣隨著輕微的氣流飛舞，最終飄進了李諾面前的光幔上。
李諾發現這根弦線和其他的不太一樣，並非線段，而是一個閉合的環，像緊繃的橡皮圈一樣顫動著心電圖般的波紋。
腦海中倏然浮現起他剛才說過的那個詞兒，李諾脫口而出：「超量子弦？」
「不錯，超量子弦。」對面的人微微笑了，說，「這麼說也許難以理解，唔，你可以把它當成我的靈魂碎片。」
「靈魂碎片？」
「是的。」對面的人垂下眼瞼，臉色有些淡淡的悲涼，「我的肉體已經隕滅，靈魂物質也差不多徹底寂滅了，只有這根超量子弦僥倖逃逸，漂移到了你的宇宙。」
肉體隕滅，靈魂寂滅……李諾不禁打了個冷戰：「你是說……」
「是的，我已經死了。」對面的人說，「或者確切地說，我所在的世界已經死了，寂滅了，徹底消失，連曾經存在過的痕迹都被盡數抹殺。除了你此刻看見的超量子弦——我的靈魂碎片。」
李諾忽然間如墜冰窟：「為什麼？」
「因為毀滅之力。」對面的人輕打響指，光幔消失，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圓球，「毀滅之力來自於宇宙深處，由一個小小的核釋放出來，但直到我的世界徹底寂滅，也沒有人弄清它的確切的來源。」
黑色圓球漸漸變大，李諾發現它表面極為光滑，像高度拋光的金屬一樣反射著對面那人身上幽幽的光線，充滿一種超現實的美感。
「我們叫它『異維星核』，因為科學家認為它產生自某個徹底塌縮的異維星球。」對面的人繼續解說著，「那是一個維度扭曲的世界，從一維到十一維同時存在，量場永遠處於混沌扭結的狀態——當然沒有人證實過，這一切都是科學家的推論——因為某種原因它徹底塌縮、崩潰，最終形成了這樣一個完美的圓核隕落在了地球上。」
「然……然後呢？」李諾問道，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碧海雨林之中刻在河床上的圖騰，以及機械廢城中傀儡師的哭訴，隱隱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是的。」對面的人感知了他的思維，淡淡道，「就像你曾經在異世界中看到和聽到的一樣，神力降臨，人類利用它建立了非凡的的新世界，開啟了偉大的新文明……然後，一切都被毀滅了，人類到最後根本無法控制它的力量，只能被它徹底吞噬，寂滅，連最小的粒子都不復存在。」
平鋪直敘的訴說，連語氣都是平靜的，李諾卻聽出了隱藏在背後的巨大的絕望。
「那麼……」沉默良久，李諾問他，「你們為什麼不關閉它？為什麼不在失控之前停止使用異維星核的能量？」
「因為野心。」對面的人苦笑道，「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又有誰能夠平心靜氣地將它關閉？就像你在異世界幻境中的壁畫圖騰中看見的一樣，那些試圖提醒我們『節制』的、想要收起『寶物』的人都被打敗了，最後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享用新能源的狂歡。」
李諾耳邊莫名回蕩起了傀儡師在毀滅之塔中的吟唱：「從荒寂到生機，我們經歷了無數個世紀，然而當野心膨脹的時候，我們只花了那麼一點點時間就走向了終極的毀滅……」
「可誰願意生活在荒寂中呢？誰願意在漫長的黑夜中慢慢孕育那一絲絲可憐的生機？我們只是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神啊，宇宙啊，你給了我們甘泉，為什麼又把毒藥倒在泉眼裡？你眼睜睜看著我們痛飲，然後唱著歡快的歌謠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