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171章 征服和掠奪
兩個組合聯合教學，大概是BOW男團大賽開賽以來最和諧的一個環節。
晚飯之後，FLINT和極速信標將四張課桌拼起來，圍坐在一起討論明天怎麼給孩子們上這節音樂課。作為老師姜騰逸和劉博經驗比較豐富，大致列出了教學框架，之後其他人出謀劃策，確定了一些可以教給孩子們的簡單的歌曲，為了增加趣味性還設計了幾個簡單的音樂遊戲。
一切商定，大家都去睡了，戎奚留下來修理學校唯一的一颱風琴準備第二天上課用。李諾在旁邊給他幫忙，幾次猶豫著想問他關於R集團的問題，終究記著傅焓的勸告，沒有開口。
「你們還沒睡啊？」導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教室，問戎奚，「這琴還能用嗎？這麼舊了。」
「湊合一下吧。」戎奚一邊修一邊說，「給小孩子上課足夠了。」
李諾想起他們之前說這個村子將來要搬遷，便問導演：「這個『巴掌村』將來要搬到哪兒去？聽說附近好幾個村子的小孩都在這裡上學，這些村子都要搬走嗎？」
「大概吧。」導演說，「應該是搬到山下的平地去，那裡將來會通高速路，等整座玉戈山開發起來他們的生活會慢慢變好的。」
「這裡要徹底開發了？開發什麼？」李諾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白天看見的縮小的湖泊、乾涸的瀑布，一個小型水電站已經對整座山的水源產生了這麼多影響，如果徹底開發的話玉戈山會變成什麼樣子？
「旅遊、水資源、林場……很多東西都可以開發。」導演說，「當地人一直比較保守，害怕離開故土，害怕外人進來以後毀掉玉戈山……但這裡的生活實在是太貧窮了，這些年來和外界的差距也越來越大。現在他們終於想通了。」
「如果大規模開發的話，這裡的環境會不會被徹底毀掉？」李諾說出了自己的擔心，「這麼漂亮的原始森林、瀑布、湖泊，將來會不會都不存在了？」
「肯定會保留一部分的，就像當初這裡修水電站，也沒有徹底讓下游的水路枯竭掉。」導演攤攤手，「我們這次拍攝的這部紀錄片，就是想如實反映出玉戈山的自然風貌，通過『I基金』在全世界範圍內吸引一些有經驗的開發者來幫助這些貧困的村民。」
李諾想起出發前總代表在酒會上的那番話，他說「I基金」一直以來致力於公益事業，幫助全世界貧困地區，但此刻在導演口中「I基金」似乎更像是一個掮客，為所謂的「全世界有經驗的開發者」尋找可供開發的自然資源。
雖然這樣的做法的確也惠及了當地貧民，但「公益」二字依稀有些變味，李諾心頭不禁浮起一絲微妙的違和感。
「不用擔心，自然風光也是一種資源，沒有人會去刻意地破壞它。」導演見李諾面色有異，微笑著說服他，「說到底，人和自然其實是一種此消彼長的關係，有些基本的矛盾是無法調和的。很多環保理念說和諧共存、可持續發展什麼的，說到頭還是一種征服，一種支配——作為生物鏈頂端的我們，人類，自身的生存才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只不過作為智慧生命我們更懂得適可而止，懂得如何延長這種大自然賦予我們的福利，僅此而已。」
他這番話既坦然，又坦蕩，可以說是對人性一種開誠布公的揭露，李諾無法反駁他，但內心的違和感卻越來越厲害了。
「如果居民本身的生活都如此艱難，如此困苦。」導演見他默然，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觀點，嘆道，「那麼這裡就算再美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連最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
「人，怎麼可能僅僅滿足於基本生存？」戎奚突兀地開口，「這座山如果全部開發起來，現有的電力就不夠用了吧？將來是要擴建還是引進別的能源？」
導演對他的問題顯然有些意外，眉峰一挑，道：「這倒是個問題，不過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我說過，我們這個紀錄片旨在吸引有經驗的開發者，相信他們會給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有經驗的開發者』？BOW？還是R集團？」戎奚直截了當地說，「他們投資給你，就是想要在這裡面分一杯羹吧？」
導演表情一滯：「你怎麼知道R集團……」
「小道消息。」
導演很快平靜下來，道：「不管誰資助了我，我的責任只是拍好這部紀錄片而已。」
戎奚哼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埋頭又去修風琴了。
李諾總覺得他們的對話之中有些自己沒弄懂的機鋒，但戎奚的臉色在導演走後變得十分冷淡，隱隱還帶著些憤怒，令他完全無法說出什麼質疑的話來。
不過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戎奚和R集團有著非同尋常的關聯，比他和傅焓之前想象的還要深。
是夜李諾躺在課桌拼成的床上，莫名想起了機械廢城。他覺得玉戈山就像傀儡師口中那個由荒寂走向生機的人類世界，而導演口中那些「有經驗的開發者」就像神明借給人類的寶物。最終這片山林到底會成為繁榮的樂土，還是會成為毀滅的廢城？
就像戎奚說的，人怎麼會僅僅滿足於基本生存？當嘗到征服自然的滋味，誰還能控制自己掠奪的步伐？
導演說站在生物鏈頂端的是人類，但真正掌控著整條生物鏈的，卻是人類的野心。
而野心，是一種無法控制，甚至無法察覺的東西，在不經意之間就能掌控人的心神。
李諾整夜輾轉反側，連山間清新的空氣都沒能拯救他的失眠，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腦子混混沌沌的，直到迎來上學的孩子，才被他們極富「創意」的各種禮物徹底嚇醒了——顯然大家對FLINT尤其是他這個吃貨團長的「光榮事迹」十分了解，有人帶了酸奶，有人帶了辣條，有人還帶了一大瓶西瓜汁！
拿西瓜汁的孩子特別遺憾地對李諾解釋道：「現在還沒到西瓜成熟的時候，只能請你喝西瓜汁了，等夏天你再來我再請你吃西瓜吧！」
李諾微笑著撫摸了一下他頭上的貓耳髮夾：「那我先謝謝你了！」
孩子你真是好耿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