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129章 全金屬吟唱

  「為什麼會產生這個想法？」洛倫佐眼中精光閃爍，彷彿從李諾這八個字里窺探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信息。 

  李諾假意避開他的視線，道：「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直覺吧，和當初創作《雨林》的時候一樣。」 

  「令人驚奇。」洛倫佐嘆道，「那麼我們直接開始吧，先把你的『直覺』籠統地記錄下來，再慢慢地完善它。」 

  李諾點了點頭，像往常一樣抽了一支鉛筆坐在鋼琴前開始冥思。他作曲的習慣一般是先寫出最清晰易聽的人聲旋律，再和姜騰逸一起修改和潤色，之後通過編曲和配器將之完善成一首豐富的歌曲。即使《雨林》這種四聲部和聲的複雜的作品，他也是先從主聲部人聲旋律入手的。 

  然而這個方法今天卻有些行不通了，搖滾和流行樂完不同，佔主導地位的通常並不是人聲，而是樂器，像吉他、貝斯、鼓，甚至是小提琴等等。它在創作上更注重樂器的編曲和配合，用豐富張揚的器樂來宣洩情感和主題，人聲有時反而淪為配角，或者直接被棄之不用。 

  這種情況下編曲功力就顯得異常重要，然而這卻是李諾所不太擅長的，畢竟他只是個高中生，跟姜騰逸系統地學習作曲不過半年而已。 

  李諾一邊彈琴一邊塗寫，寫了好幾段旋律都覺得結構混亂，根本無法讓人聲和吉他完美配合，最終不得不放棄了慣常的方法，取了一把吉他從SOLO開始尋找靈感。洛倫佐一直在旁邊觀察著他，在他陷入困惑的時候偶爾提示兩句，但並不主導他的創作，當發現他從混亂中慢慢摸到一點門道的時候，眼中不禁流露出讚賞的神色。 

  下午，在洛倫佐的建議下他們改用軟體創作，李諾以前跟姜騰逸編曲的時候接觸過類似的工具，所以上手很快，花了幾個小時終於順利地將吉他譜打了出來。 

  洛倫佐試著彈了一遍，頷首道：「不錯，很有金屬搖滾的感覺，雖然有些段落銜接有點生硬，但精神內核已經有了。」 

  李諾還沉浸在創作的亢奮中，幾乎忘了他們之間的那些兇險的爾虞我詐，由衷地道：「謝謝您的指導，我從來不知道搖滾的創作這麼難，以前做《SPARK》的時候直接引用了原作，這次自己從頭做起才知道前輩們有多麼了不起。」 

  「你已經很棒了，每一次都能出乎我的意料。」洛倫佐微笑道，「想過給這首歌起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嗎？」 

  「名字？」李諾腦海中閃現出剛才打譜時回憶到的那些場景——寂靜無人的街道、連綿起伏的建築、參天兀立的金屬巨塔……靈光乍現，脫口而出，「《全金屬吟唱》！」 

  「《全金屬吟唱》？有點意思。」洛倫佐重複了一遍，拊掌讚歎，有那麼一瞬眼神中的激賞極為真實，可惜很快便又戴上了那張優雅而又偽善的面具，問李諾道，「你是怎麼想到這個名字的？太貼切了！說起來，我對你的創作方式一直非常好奇。你曾經說過，你會將音樂在大腦里轉化為具象的世界，經過豐富以後再逆向轉化回來。那麼這一次呢，能給我講講你想象出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嗎？」 

  李諾在溫馨的師生交流的氣氛中倏然醒悟過來，意識到他正在將話題引向異世界，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非常微妙的沮喪的失落——論音樂修養洛倫佐確實是個功力深厚的大師，論教學指導也是循循善誘由淺入深的高手，他這幾個小時可以說受益匪淺。 

  可惜他們天然站在兩個敵對的立場。 

  然而想想傅焓他們的付出，想想BOW的陰謀以及自己躺在醫院裡的父母，李諾再次堅定了心念，將自己打譜時回憶到的，機械廢城中的所見所聞和盤托出，事無巨細地告訴了他。 

  洛倫佐認真地聽著他的講述，表情從好奇到驚嘆再到懷疑，當李諾說到自己在「想象中」大戰機械蜘蛛，「魔法陣」倏然亮起，將敵人的殘肢金屬吞噬，終於難以置信地打斷了他：「李諾，老實說，這些都是你想象出來的嗎？」 

  李諾氣息一窒，臉色微變，有些虛弱地避開他的凝視，道：「當、當然。」 

  「我不相信。」洛倫佐搖頭，忽然提高了聲音，「聽我說孩子，有的時候借鑒並不可恥，尤其是跨界的借鑒，比如你玩了一個什麼遊戲，看了一本小說，然後將其中的場景按自己的想法用音樂表達出來……這甚至都不能稱之為借鑒，只是一種再創作，你懂我的意思嗎？」 

  李諾訝然道：「您在說什麼？您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並不喜歡謊言。」洛倫佐一臉正色地道，「恕我直言，李諾，我不相信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是你憑空想象出來的，包括之前《雨林》描述的世界，說實話，你是不是有其他的創作外援，或者根據組委會提供的素材借鑒了類似的遊戲……」 

  「您說什麼？！」李諾愕然，霍的站了起來，「您在說我抄襲嗎？還是跨界抄襲？您認為我剛才講述的一切都是從遊戲和小說里抄來的？」 

  洛倫佐肅然直視著他，沒有否認。李諾瞬間漲紅了臉：「您怎麼能夠這樣懷疑我，我長這麼大從沒有抄過別人的東西，包括之前網路上關於《FLINT》抄襲鮑爾斯的消息，都完全是不實的謠言！」 

  「可是你講得這些都太實了，細節如此完美，根本不像是一個十五歲的音樂生能夠構思出來的……」 

  「這一切都是我的親身經歷！每一個細節都是我親眼所見！所以我才能如此精確地將它描述出來！」李諾近乎失控地打斷了他的話，不顧一切地叫道。 

  話音甫落，琴房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洛倫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李諾也彷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聲音戛然而止，像個被槍聲嚇懵的小動物一樣呆住了，愣愣看著洛倫佐。 

  沉默的對視，李諾的眼神從憤怒變成懊惱，最終化作濃濃的恐懼，良久嘴唇才蠕動了一下，訥訥道：「我、我……」 

  「你剛才說什麼？」洛倫佐急促地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孩子？《全金屬吟唱》，你所描述的機械廢城、傀儡蜘蛛，全部是你親眼所見，親身經歷？」 

  李諾眼神幾經變幻，終於咬了咬牙，道：「是的，洛倫佐老師，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擁有穿梭到另一個世界的能力，我之前所有的作品，《FLINT》、《沙狼》、《極光戰》、《雨林》，包括今天的《全金屬吟唱》，靈感都是來自於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