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紀零倔強逞能的結果就是:葉殊也控制不好力度,差點沒把他的手給掰脫臼了。


  葉殊一邊悉心地幫紀零抹雲南白藥,一邊恨鐵不成鋼地加重了力度,惡狠狠道:「紀先生,你是不是傻?疼不會說出來?」


  紀零眨了一下眼,掀起如夜蝶幻翼般密長的睫羽,他慢條斯理地回答:「因為不想否認。」


  「不想否認什麼?」


  「不想否認你是我心目中最合適的紀太太的人選,」他逐字逐句咬地很清晰,和緩了一下語氣,繼續說,「我不想對你說謊,更不想欺騙你。」


  葉殊愣了一會兒,結結巴巴:「你,你傻啊。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否認不否認的,自己的手比較重要吧?疼也不會說一句,我多年操練,下的本來就是狠手。你這樣抬杠,我又較真了,哪能不傷到你。」


  「你在擔心我?」這是疑問的口吻。


  「我沒有。」


  「你在擔心我。」這是肯定的語氣。


  「我沒有!再說一句,我就不幫你抹了。」


  「哦。」紀零做了個將嘴拉上拉鏈的動作,表示話語收放自如。


  這時,警局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擅自闖入的是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還算陽光帥氣。一頭利落的深黑短髮,腰腹肌肉緊繃著,撐著一身筆挺的警察制服。


  葉殊回頭望去——原來是提著宵夜來探班。


  「師弟?你怎麼來了?」


  「非禮勿視,」秦讓握著門把手,小心翼翼退回去,「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先忙完,慢慢來,千萬別急啊。」


  「你小子耍什麼嘴皮子?快進來。」葉殊最煩秦讓油嘴滑舌的樣子。


  「誒!好,這是葉姐讓我進來的,可不是我想進來的,」他嘀咕一句,問,「紀先生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紀零的目光變得不善,他微微收縮深邃的瞳孔,上下打量了秦讓一番。片刻,宣誓所有權一般,曖昧地回答:「我身上所有的青紫色傷痕都是她乾的。」


  秦讓震驚了,「沒想到葉姐是這樣的人,做什麼事要用到手啊!我不想聽,我也不想懂!」


  「徐隊長讓你來,就是讓你在警局裡表演耍猴的?」葉殊看了一眼鬧鐘,翻了個白眼,「這都演了十分鐘,還沒演完?」


  「葉姐英明。徐隊長叫我來有兩件事,一件是給犒勞你們深夜查案,讓我帶個宵夜;另一件事是收到了這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遞給葉殊。


  這是一封純白色的信,信封是潔凈的白色,信紙也是。


  葉殊反覆看了五分鐘,也沒能從中看出一朵花來。


  「上面有很濃郁的牛奶味,味道很陳舊,幹了很久了。」紀零輕聲提示。


  葉殊幾乎是在瞬間反應過來,她知道這種製作隱形字的方法,只要用手指蘸上牛奶寫在紙上,等風乾以後就能通過浸泡在水裡使其顯形,好像用火熏烤,牛奶中的蛋白質也會變性變色。


  她按照腦中所記載的做法試驗,很快的,紙上浮現起一小段話:

  「又見面了,我最愛的紀先生。


  在調查我的新娘的過程中,是不是發現了一些小驚喜?我知道很多企業家如果要和一名女子結婚,婚前都會派出偵探調查女人的家世背景,從而判斷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賢妻良母。


  所以,你們就是我雇傭的偵探。幫我調查一切,我想知道的過往。


  那麼,再給你們一點我的新娘的『檔案資料』吧。


  去詢問周然的妻子,她會知道很多潛在的秘密。


  總不會還要讓我告訴你們,周然是誰吧?」


  葉殊攥緊紙,水從她的掌心徐徐擠壓出。


  果然,這個男人什麼都知道,也知道單憑他們能調查到什麼階段。她還是不夠快,還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看來,還是得去找周太太一趟。


  葉殊忙了一整天,再這樣深夜開車就算是疲勞駕駛了。


  於是,秦讓提出由他代駕。


  上車時,紀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了副駕駛的門把手,表示這個位置由他佔了。等到葉殊坐進後座,那廝又鬆開了手,小心翼翼鑽入灰濛濛的後車廂內。


  葉殊頭疼欲裂,嘖了一聲,質問:「紀先生有副駕駛座不坐,非要和我擠後面?」


  紀零沒臉沒皮地解釋:「首先,我是不會把副駕駛座讓給你的,不然你距離這個男人就只有二十五厘米左右的距離,太過於親密了;其次,你坐後座,我當然也會跟過來,不是有句老話叫婦唱夫隨?」


  「那是夫唱婦隨。」


  「反正是一個意思,」他頓了頓,繼續說,「最後,你不是很累嗎?如果沒有我的肩膀,你能睡得著?」


  秦讓在前頭髮出一聲爽朗的笑,忍俊不禁地道:「葉姐,你挺厲害啊。這才幾天,就把紀先生拿下了。」


  紀零凜冽的眼風掃過臨時插話的男人,出言提示:「這是我和葉殊之間的事情,外人請閉嘴,特別是你這種心懷不軌的男人。」


  「冤枉,這可真是冤枉,」秦讓倒覺得紀零這種耿直的性格好玩,當下開了句玩笑,「我要是對葉姐有意思,早表白了,還會等到現在?不然按照我的效率,我們孩子都滿月了。」


  紀零的聲音徒然調高,「沒想到秦先生連孩子都想好了?我和葉殊的愛的結晶,允許你染指?」


  葉殊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抬腿輕踢了紀零一腳,說:「都給我消停一點,你們幾歲了?三歲大呢?帶你們出來春遊的?」


  「哦。」紀零垂眸,看起來頗委屈。


  秦讓也閉了嘴,對著後視鏡豎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行,都聽你的。


  葉殊想也知道去周然太太家裡要問些什麼,無非就是問一些異象:譬如在丈夫失蹤之前,他有沒有頻繁和哪個人見過面,或者有提過一些什麼事情。


  雖然這些事情,在報案的時候,周太太一定有跟地方公安彙報過。可兇手讓她去找,那她就乖乖聽話,先跟著他的提示走好了。


  夜越來越深,車開出市中心前往郊區的時候,一路開了大燈,否則連四周環境都看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葉殊從隱隱約約的薰衣草香味中醒來。一睜眼,就對上了紀零那籠罩在深黑夜色之下的臉,即使被光影遮掩了一般,他的眉目依舊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艷,不嬌不俗。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剛睡醒,意識還未回籠。葉殊居然覺得紀零有些好看,甚至是到了順眼的地步。


  「怎麼了?」紀零輕聲問她。


  「沒事。」葉殊迅速坐起來,推開紀零,下了車,「我們到了。」


  秦讓按下周太太所在的房號,掏出證件,說:「你好,我們是黃山警局的刑偵員,這是我們的證件,想問您一些問題。」


  「好了,已經開鎖了,請進來吧。」


  葉殊規規矩矩在沙發上坐定,客氣地說:「因為事出突然,所以這麼晚還來打擾您。」


  「沒事,警官客氣了。請問,你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還是說,有我先生的消息?」她的語調波瀾不驚,似乎已經習慣了面對丈夫的訊息,無論是生是死,對她來說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沒有,我們沒有任何消息。」


  「哦,想想也是。」


  「不過,我們現在在查的一樁案子和你先生有關,」葉殊掏出一張袁姍的照片,規規矩矩擺在她的面前,問,「你認識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嗎?」


  周太太看了一會兒,忽的蹙起眉頭,「為什麼突然問她?」


  葉殊和秦讓面面相覷,聽這話,這裡頭有鬼?

  「這很重要,她可能和你先生的生死息息相關,請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不要隱瞞任何一個細節。」


  周太太猶猶豫豫地說:「其實我並不確定是她,只是看輪廓很像……」


  「也就是說,你見過一個和她輪廓很像的女人,並且讓你印象很深刻?」紀零撫了撫單薄的唇瓣,在緊要關頭突然橫插一腳。


  「應該是吧。」


  「究竟是怎麼回事?」葉殊迫不及待地追問。


  「大概是在他失蹤之前發生的事情。那時候他時而會出門,很晚到家。和我說工作上很忙,我也沒怎麼在意。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他背著我和一個女人打電話,具體內容說了什麼,我並沒有聽清,不過出於女人的直覺,我懷疑他出軌了。於是,我趁他出門的時候,偷偷跟了上去。遠遠看見,他和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進出一家餐廳,看輪廓,應該就是照片上的這個女人,沒錯!」周太太似下定了決心,這樣說道。


  「你有把這些告訴過警方嗎?」秦讓問。


  「我說過了,但是他們並沒有在家裡找到關於那個女人的痕迹,也無從判斷我說的人究竟是誰。」


  葉殊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試探著問:「那如果再讓周太太見一次這個女人,您還能認出她嗎?」


  「能!化成灰我都能認出她,就是……就是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周太太咬牙切齒地說道。


  「好,我們需要您幫我們指證一下嫌疑人,這對找出你的先生有很大的幫助。」


  「我只是恨她,卻並不想找回我先生了。這個男人死了也好,活著也好,反正都不幹凈了,就算回來,也只是簽一份離婚協議書而已。」


  「其他的,我們再看。那明天早上,您記得聯繫我一下,我安排後續事宜。」葉殊解釋明白了之後的事情,就急匆匆走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