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按照葉殊所期望的劇情發展著。


  偶爾,葉殊在洗澡時會突然驚覺起身,瞥向浴室門口。如若察覺有淺淡的黑影一掠而過,她就會抱著「逮住紀零偷窺的把柄」的念頭,以迅雷不及掩耳打開門……可房門外頭並沒有什麼人,連殘留的痕迹都沒有。她又沒有紀零那樣天賦異稟的嗅覺,無法捕捉到空氣中還未來得及消逝的餘味。


  她是怎麼了?

  是因為不適應紀零突然的疏遠嗎?

  這本來就是她所期望的一切,可能只是因為養成了不太好的習慣。


  葉殊擦乾臉上氤氳的水霧,下樓,敲了敲紀零的房門。


  裡面並沒有人回應。


  葉殊嘗試著扭動門把,房間是上了鎖了,說明裡頭有人。


  「紀先生?」她不太肯定地喚了一聲。


  「有事?」過了好久,才傳來有氣無力的男人嗓音。


  「需要我陪你一起看資料嗎?」


  紀零低吟一聲,回答:「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看。」


  「哦。」葉殊嘟囔一聲,小心翼翼往後退了兩步,「那我就去睡覺了,真的不需要嗎?」


  「不用。」


  「好,我就在樓上,有事叫我。」


  「哦。」


  葉殊在門口等了很久,幾番確認屋內的確聽不到男人的走動的聲音,這才安心上了樓。


  或許和她想的沒錯。紀零對她的感興趣也不過是只是持續一段時間的,只要她狠下心斬斷糾纏在他們之間的薔薇荊棘,那麼那些瑰麗的愛之花就會枯萎,不再開放。


  他會忘記她,再尋找到新的目標。


  葉殊回房時,途徑浴室。


  她無意地望了一眼房門,隱約看到地上遺落了一小塊新鮮花瓣的碎片,沾著精油,水澤未乾,看起來距離掉落的時間並不長。


  她撿起來一嗅,花香猶在,馥郁而芳香。


  隔天,葉殊跟著紀零出門調查。


  距離案件發生才過了一兩天,死者生前親友的交際信息還未曾查明。他們得去獲取更多的消息,好從中縮小範圍,找出兇手的藏身處,與新娘的身份。


  一共死了三個人,皆為女性,死亡時間相隔一到兩天。


  兇手能這樣巧妙殺死她們,肯定是有詳盡的計劃,甚至是生前以某種形式與死者進行過聯繫。


  因為房門口沒有血跡,也沒有拖曳的痕迹。這就說明,案件是在屋內發生的,沒有人會缺少警惕心,讓一個陌生人進屋。從中可以得出結論,兇手很可能是三名死者的熟人或者是有過交集的對象。


  葉殊翻過檔案,說:「另外兩名死者,已經有人在著手負責調查。我們從前天死亡的那位女士開始查吧,她的個人資料都在這裡,要先從她工作單位查起嗎?」


  「工作的時候很少暴露私人信息,」紀零意有所指,繼續道,「先聯繫她的父母,詢問情況。」


  「好,不過該問的,之前也都問過了,詢問的問題也有記錄在冊,可能問不出什麼新鮮的事情。」


  「先去看看情況,」他頓了頓,說,「還有,兇手的照片列印出來了?」


  「他工作時的照片還沒拿到手,需要經過對方人事部門的准許,上頭的人正在準備搜查證。不過在畫像裡面的照片倒是被調大、列印出來了。看起來不太清晰,沒問題嗎?」


  「足夠了,」紀零輕聲說,「在遭受重創的情況下,只要有一點關於兇手的線索,那些人就會像瘋狗一樣咬住不放。如果見過這個人,他們會想起來的。這是褒義的比喻,不是貶義。」


  他們來到了死者宋琦父母所在的小區,按了門鈴,很快就有保養得當的中年女人開門。


  葉殊出示證件,客套一句:「你好,是宋阿姨嗎?我是重案組的警員,此次負責宋琦的案件。」


  宋母聽到愛女的名字,眼睛倏忽瞪大,裡頭脈絡盤踞的血絲畢露無疑,顯然是許久沒睡過好覺。


  她拽住葉殊的手,情緒激動地說:「有消息了嗎?查出來了嗎?」


  葉殊不動聲色蹙起眉,任憑她抓著,也不推搡開她,「還沒有,但是請相信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


  「沒抓到……」


  宋母神情恍惚,像是沒聽到後半句話。她頹靡地鬆開手,被一側的宋父扶進屋內。


  葉殊的心底浮起某種朦朧的暖意,正因為他們疼愛著宋琦,才會這樣迫切想要得知真相。那麼,她的父母是不是也會像他們一樣,一心一意疼愛著她?

  不,不可能的。如果真心愛她,又怎麼會把她遺落在孤兒院內不聞不問,一過就是□□年。


  葉殊側頭,正對上紀零探究的眼神——他不知在想些什麼,呼吸變淺,悄無聲息的。好似一尊石塑雕像,寂寂千百年,無人問津。


  葉殊如坐針氈,只能視而不見。


  片刻,她乾咳一聲,切入正題:「宋叔叔,我這裡還有一些問題想詢問你們。」


  宋父一邊安撫宋母,一邊穩妥地接待著他們,說:「你問吧。」


  葉殊說:「好的,給您介紹一下,這是負責兇殺案的刑偵顧問紀先生。這次由他來提問,麻煩兩位配合了。」


  紀零收回在葉殊身上滯留許久的視線,轉向另外兩人,低低問道:「請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他從懷中拿出那張照片——裡頭的男人微笑著,笑靨燦爛,諷刺意味十足。


  宋父低頭看了一眼,正欲搖頭……紀零很快補充:「他就是兇手。」


  宋父詫異地望著紀零,他僵硬地攥緊照片,似想將照片里的男人活活拽出,千刀萬剮。


  「有印象嗎?」紀零依舊不咸不淡地問。


  葉殊卻覺得這樣太過於殘忍了,沒有任何緩衝的過程,也沒有任何迂迴的手段,直接將真相赤-裸-裸揭開,一般人怎麼承受得住?


  宋父半晌說不出話,他痛苦地抱住頭,陷入追憶。好不容易才維持好的冷靜形象,又被紀零的幾句話,逼到破功。


  紀零瞥了一眼宋父,垂下黑長的眼睫,淡然道:「想不起來嗎?還是說沒有見過?」


  宋父長長嘆了一口氣,哽咽道:「我沒見過他……」


  「在緊張的狀態下,大腦往往能給出的最真實的答案。你說了沒見過,那麼就是沒見過了,」紀零把照片收回懷中,卻在半路被宋父攔截住動作。


  宋父惡狠狠道:「能把照片留給我嗎?」


  「好。」紀零把照片遞給他,低語,「你可以記住他的樣子,記住他是殺人兇手的身份。在沒有找到他之前,你不能倒下,也不能搞垮自己的身體,否則就無法報仇,無法讓罪人得到應有的懲罰。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紀先生……」葉殊企圖打斷他的話,卻被紀零握住手腕,帶出門去。


  葉殊煩悶地問:「紀先生為什麼要和宋琦爸爸說這些?」


  「有時候前進的動力不一定是希望,讓一個人爬出泥潭的推動力也可能是絕望。」


  「所以你這次來見宋琦父母並不是為了調查,而是為了給他們名為『絕望』的希望?」


  「正如你所說,該問的都問了,我問不出什麼新鮮的。這次來,也只是為了了解清楚,他們究竟有沒有見過兇手。」


  葉殊啞口無言,這些都是借口嗎?

  她仔細去品味紀零的話,嘴角微微上翹,或許這就是紀零的溫柔。


  這個男人,或許也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冷情孤僻。


  「那麼,現在開始真正的調查工作,」紀零走了兩步,忽的回頭,說,「你不用害怕我,昨晚我特意洗冷水澡凍了一夜,成功感冒了。所以現在,我完全聞不到你的味道,只要感受不到你的氣息,我就能忍住侵-占你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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