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天寒日暮紅顏舊〔2〕
「他們這是嚇唬你呢,我如今同未央影衛是隊友,個個都是頂尖兒的高手,我能有什麼性命之憂啊!瞧把你給緊張的,真是傻子羽。」青青露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故作輕鬆地掙開了他的鉗制。
「青青,你同我說實話。」楊舜羽不依不饒,竟不顧禮儀地抓住了她的手。摸到了她掌心的那抹箭痕,他更加心疼不已。
「我……」青青本就不善於撒謊,心事埋藏了許久,又被他這樣一拉扯,眼見著眼底就要泛起淚光。
楊舜羽一咬牙,下了狠心將她摟在了懷裡,抵在她耳邊說道:「青青,給我個機會,讓我娶你好不好?」
青青的眼淚一忍再忍,到底還是沒忍住,默默地全部流進了他的衣領里,無聲而苦澀。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哽咽。
「怎麼會?」他吃驚地看著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似的她,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你以為影閣培養了十餘年的殺手,是那麼輕易說叛逃就能叛逃的?從我刺殺你失敗的那天起,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和那天所有死去的同伴一樣了。師父喂我們吃了一種毒藥,那毒每三個月發作一次,必須有特製的解藥才能解,否則必死無疑。」青青止不住地流著淚。
楊舜羽卻是意料之外地鎮靜,他問青青:「明日午時,三月之期已到,你就會毒發身亡,對嗎?」
青青痛苦地點了點頭:「只是沒想到,他們又是如何知道我們之間……要用我來威脅於你……」
「看來夜月宮主說得對,敵人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楊舜羽踱至桌案前,翻看著不久前他剛剛完成的奏章,面色凝重。
「你打算幹什麼?」餘光瞥到他提起了筆,青青驚訝地止住了哭泣。
「青青……」楊舜羽無奈地看著衝過來的青青,長嘆了一口氣:「我總不能棄你的性命於不顧,眼睜睜地看著你——」
「啪!」
清脆之聲乍響,宛如銀瓶碎破,刺耳響亮。楊舜羽被青青打得歪至了一邊,腦袋發出了嗡嗡的蜂鳴之聲,白皙乾淨的面龐上立時就浮現了五根紅痕。
這一巴掌青青用了渾身的力氣,打的毫不留情,力道重到連她自己的手掌心都痛到麻木,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楊舜羽,我真是看錯了你!我原來敬你是條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漢子,卻沒想到你是這麼個卑躬屈膝、毫無原則的弱雞!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那你就能眼睜睜地看著清塵宮主去死嗎?就能眼睜睜地看著未央宮被誣陷著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嗎?就能眼睜睜地看著影閣奸計得逞、覆滅大炎嗎?」青青暴跳如雷。
楊舜羽耷拉著腦袋,自知理虧地任由她罵著,默不作聲。
「你的理想抱負呢!說好的懲奸除惡呢!要讓我看到的太平天下呢?都喂狗了嗎?楊舜羽,剛剛你是怎麼答應夜月宮主的?這難道就是你的誓言?就特么這麼的不值錢!早知道你會做出如今的這番決定,我倒還不如當初就一刀宰了你!反正像你這樣的狗官,留著也是個禍害,倒不如死了乾淨!」說罷青青便火急火燎地揚起了刀,作勢欲砍。
「青青我……」楊舜羽並沒有躲,他捂著臉抬起了頭來,鼻子漸漸冒出了血,模樣狼狽不堪。
看著這樣的楊舜羽,青青高揚的刀卻是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
「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嫁給你!」她氣急敗壞地將刀砸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氣他的沒骨氣,還是氣自己的不忍心。
楊舜羽默默地蹲了下來,替她撿起了長刀。他被她打的有些懵,撿起長刀的動作顯得吃力無比,而後又踉踉蹌蹌地挪至她的面前,雙手托著長刀高舉過頭頂,一副負荊請罪的架勢。
「青青對不起,方才是我一時糊塗。想著你救了我的命,卻害的自己要丟了命……我替你感到不值。你說的沒錯,不如就用此刀結果了我,回去復命吧。讓你遇見我,是我的錯。」
「你認為現在還來得及嗎?」青青拿起刀,看著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如果青青願意留我一命,那就請你相信我,等我回來。」楊舜羽站了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兒?」青青在他背後不放心地問。
「去求夜月宮主,她一定有辦法。」楊舜羽含糊的回答。
青青看著那跌跌撞撞腳步虛浮的背影,想到他曾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可如今為了她,卻什麼都沒了……
【第三節】
半個時辰后,季府。
「去請慕將軍,讓他帶上柳依依姑娘去楊相府上一趟。」
「是!」一名影衛領命而去。
「傳令前去迎接三小姐的車隊日夜兼程,務必於明晨到達左相府,片刻不得耽誤!」
「是!」又一道身影劃過夜色。
「都退下吧。」慕容凝揮了揮手,轉向左側的楊舜羽:「我心中隱有一個法子,但無完全把握,只能斗膽一試了。」
「宮主肯出手相幫,楊某心中已不勝感激。」楊舜羽面色稍霽,卻仍是凝著雨雲。
「還要感謝楊相對未央宮的信任,肯來此處與我相商。否則即便是本宮有意施援,也是有心無力。」
「多虧了青青。」楊舜羽苦笑。
「青青是個好姑娘。」慕容凝亦笑:「我也希望你們能平安渡過此劫,來日討你們一杯喜酒喝。」
「借宮主吉言。」楊舜羽恭敬地行禮。
——
又半個時辰后,楊府。
「青青姑娘體內確有一種奇毒,名為摳心散。這種毒我也只是聽聞,只知道它發作之時,會經脈盡斷、痛不欲生,像是被人將心摳出來一般。此毒差不多要發作兩個時辰,備受煎熬才死,著實可怕。」柳依依對著青青望聞問切了好半晌,才緩緩地下了結論。
「柳姑娘乃毒宗柳氏嫡系傳人,也無法解嗎?」慕容凝問道。
柳依依也束手無策地搖了搖頭:「宮主想必有所不知,這毒不同於治病救人,最不希望的就是別人知道。越是珍貴的毒藥往往包含了越多的毒物配方,也就越難解。柳氏毒藥之所以聞名,就是因為製作出來的毒藥無人可解。而這摳心散,卻不是柳氏所制,除非我能拿到此葯,仔細研製,否則一時半刻是絕無可能拿出解藥來。」
「看來此路是不通了,需得另想法子。只是這深更半夜的,還要勞煩柳姑娘親自走了一趟,實在是過意不去了,改日必當重謝。」
「宮主言重了。既然如此,依依便告辭了。」柳依依盈盈一拜,屋外慕白正牽著馬車等候在那裡。
快要步出府外之時,柳依依卻似是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添了一句:「此毒發作時間未必準時,我方才見青青姑娘隱有黑紫之氣,想來是摳心散即將發作的徵兆,宮主可要早做打算。」
「多謝依依姑娘好心提醒。」慕容凝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目送著她遠去。
「她方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楊舜羽有些不解地向慕容凝問過來:「既然此毒連她也解不了,宮主,我們該怎麼辦?」
「楊相,莫急。我本就沒指望她能為青青解毒。」慕容凝安慰道。
「那是?」
「她是影閣派在慕將軍身側的卧底。」
「什麼!!!」楊舜羽震驚了,他萬萬沒想到影閣的勢力竟然如此的無孔不入,一時之間周圍似乎什麼都和影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她自然不會替青青解了毒,但是為了恐嚇你乖乖就範,她會將毒發后的慘狀描述的慘不忍睹些,將解毒的法子說的困難些。她方才那最後一句,看似說給我聽的,目光卻一直流轉在你身邊。」慕容凝向他解釋著。
「真是什麼都逃不過宮主的眼睛……」楊舜羽想起柳依依剛剛的描述,不由得一陣膽戰心驚:「那宮主,青青到底還有救嗎?」
「有。」慕容凝篤定地笑了笑:「但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等。」
「等什麼?」
「等青青的摳心散發作。」
「什麼?!」楊舜羽一個激靈差點就要蹦起來,被青青一眼給瞪了回去,示意他安靜點。
「這就要看二位信不信的過我了。」慕容凝依舊笑。
未等楊舜羽開口,青青便搶先回答:「信!青青的這條命本就是宮主救的,否則早不知是何處的孤魂野鬼了。宮主勸我棄暗投明,給了我改過自新的機會,我說什麼也是對宮主無條件相信的!」
說罷她又掐著楊舜羽小聲地在他耳邊警告著:「我告訴你傻子羽,不管最後結果怎麼樣,你給我老老實實地據實稟報給皇上,否則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楊舜羽被她掐的面容扭曲,慌不迭遲地連連點頭。
慕容凝起身往屋外走去:「今夜註定無眠,你們在屋內能休息則休息吧,我去庭院走走。」
隆冬寒夜,衣著單薄的女子倚在闌干邊眺望著遠方,整個人幾乎都快要化為一座冰雕。
青青躡手躡腳地跑了出來,手中抖著件披風:「宮主,這大冷天的,當心著涼。」
「謝謝青青。」慕容凝微笑著接過,一點架子也無,倒像是鄰家的大姐姐,叫青青覺得分外親切。她如今已受摳心散的影響,內力全無,陪著慕容凝站了一會兒便凍得受不了了,不住地跺著腳呵著氣。
她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宮主,你到底在看什麼?」
慕容凝輕笑著收回了視線,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溫柔地回答:「我在等我的妹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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