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殘陽里的背影
當靖鋒趕回戎部落之時，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
戎部落上下，屍骨橫陳！
從練武場一直延續到部落大門，有的屍骨面容凄慘，張大了嘴卻再也發不出聲。
有的身首異處，不得全屍。
那曾經一張張熟悉而親切的臉龐，如今只剩恐懼和無助！
靖鋒手中的鐵棒瞬間掉落下來，他顫抖地走進部落北門之中。
這曾經和睦的家族，如今已經淪為人間煉獄。
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因為隨處可見的斷肢殘骸，一步步衝擊著這個少年的心！
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步走過，每一步都沾染了曾經撫育過他的親人的血。
他從小流離，部落中幾乎每一家都照顧過他，部落就是他的家！
他沒有雙親，但他有朋友有同胞，每一個部落的長輩都是他的再生父母。
然而如今，就連空氣都被血腥的氣味凝固了。
整個部落寂靜了！
整個部落死亡了！
隨著他的腳步，來到了部落的另一側，南門。
可是眼前的場景，卻令他瘋狂地握緊了雙拳，慘白的關節突起著，那堅硬的指甲甚至已然嵌入了皮膚，鮮血從他的拳尾緩緩滴下。
那南門邊，有一具屍體半弓著，一隻手舉向了外面，一隻手托著腹部。
她堅硬的舉向外面的手，在無聲地訴說著她對生的渴望。
當靖鋒走近了，才發現她碩大的隆起的腹部，已然被刺穿！
她用手托著滑落的還未出世便已然離世的嬰孩！
靖鋒怒了！
他渾身都在顫抖著，緊咬的雙唇從嘴角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他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站著，站在遍地的鮮血之中。
此時一團魂影突然從那無名鐵棒之中緩緩升起：
「本王總算出來了，小子，你不知道……」話音突然中斷了，炙風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他乃上古麒麟之魂，殺戮無數，然而卻從未殺過婦孺老人，可這眼前之景，竟然幾乎全部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平民。
他望向站在血泊中的靖鋒，突然沉默了。
緊隨靖鋒之後趕到的夢歆和劍十一，此時也看到了這一幕。
夢歆畢竟是少女，這濃烈的血腥氣味令她嘔吐不已，好在劍十一敞開魂力，凝成一道護體罡氣將夢歆籠罩，這才緩解不少。
「怎麼會這樣？」夢歆雖然並非戎部落之人，但是畢竟在此生活多年，感情頗深。
此時的夢歆臉色慘白，不知是被這恐怖的景象震懾，還是剛剛嘔吐之故。
「劍叔叔，胡漠北一定要殺！」
半晌，她才緩過神來說道，隨後她又望向了那個佇立在血泊之中的少年。
此刻的靖鋒，在濃烈的血腥衝擊下，他的雙眼竟然逐漸變紅，原本鮮紅的嘴唇也開始漸漸變成絳紫色。
滾滾的血氣開始從這遍地的屍身中剝離，並緩緩移動到空中，形成一股迴旋的血風。
隨著這血腥之氣地不斷凝結，靖鋒周身燃燒起一團漆黑的魂火。
「劍叔叔，他怎麼了？」夢歆神情焦急地問道。
「不知道。」劍十一開口了，然而這似乎並不是他想說的，因為他背負之劍，此刻已然半截出鞘。
遠處的炙風也神情肅穆地凝視著靖鋒，始終不發一言。
半空中迴旋的血風越來越濃，甚至從那風中能夠聽到無數冤魂地吶喊。
滔天的怨氣伴隨著這濃烈的血腥一齊朝靖鋒湧來。
他突然張開雙臂，衝天怒吼，那湧來的血腥之風從他的七竅融入他的身軀之中。
不斷湧入的血腥使得他的魂力在瘋狂地增長，他的身軀也在不斷變異。
原本魂紋境五重的靖鋒，轉眼間便已然突破魂紋境六重，並且還在一路高歌。
炙風終於出手了。
只見他以魂影閃電般沖入那血腥凝成的風中。
「小混蛋，你不要命了，趕快停下！」炙風對風眼處的靖鋒喊道。
「我的事與你無關，我大戰桑梓你在哪裡，我部落被滅，你又在哪裡？你教我的，今天我全部還給你！」
靖鋒一拳轟擊在胸口之中，一口鮮血噴出。
什麼魂紋，什麼奪魂，什麼霸體我全部還給你！說著又是一拳轟出。
望著此刻發狂的靖鋒，炙風的心突然被擊中一般，他乃上古強者，魂道之心堅不可摧，然而此刻，一股難言的酸楚卻湧上心來。
「以我族血，凝我之紋！天地不仁，我自成魔！」
當靖鋒兩拳揮出，他的魂紋已然斷裂，兩種魂技也都被自廢。
然而此刻，那血腥的怨恨順著他曾經的魂紋湧出，並刻畫出了與先前完全不同的紋路。
望著這一切，良久后炙風動了，只見他雙手齊開。
「凝！」
那滔天的血氣開始逐漸分散，一部分向炙風的魂影涌去。
「那是什麼？」夢歆轉頭問道。
「一個爭奪血氣的亡魂，似乎想要重塑身軀！」
劍十一向前一步，將夢歆護在了身後。
「凝軀！」
炙風一聲大叫，那原本虛無的魂影逐漸變的凝實，漸漸顯現出一道中年的身影。
而靖鋒的魂紋也在血氣之中重新鐫刻完成，他的氣息一直攀升到魂紋境七重方才停止，若不是炙風的吸收，說不定此時已經突破魂紋境了。
此時的他，顯得恐怖而邪惡，眼神中滿是憤怒與仇恨！
「靖鋒，」這是炙風第一次喊出靖鋒的全名。
「你若吸收所有血氣必然爆體而亡，我今幫你分擔部分，化混凝軀。他日若你想要回，可以殺我來取，但是不要輕易嘗試，我雖與你有愧，但絕不會手下留情。」
炙風背過身去，黑袍遮面，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他緩緩走到門口，拾起地上的鐵棒，一把扔向靖鋒。
「它叫幽冥玄鐵，當初我魂力進入后發現一方天地，竟被困住無法出來，你若想變強便以魂力試之吧，言盡於此，珍重！」
炙風離開了，他裹在黑袍下的身軀竟然在顫抖，然而這一切他人不會知曉。
靖鋒接過鐵棒，深吸了口氣，那臉上儘是冰冷，他要變強，仇恨充斥了他每一個細胞。
「靖鋒，」夢歆開口了。
此時劍十一已經撤去了魂力，靖鋒滿身的血腥讓夢歆眉頭緊皺。
靖鋒就這麼盯著她們，那眼神像一頭沒有感情的野獸。
夢歆原本打算讓他將齊家誅魔令交出，然而話到嘴邊又改變了。
「若是遇到困難，來皇都找我。」
「會的，所有與我族之死有關的人，我會一個個來找！」靖鋒望著夢歆，隨後轉身離去。
劍十一拔劍出鞘，就要刺出，被夢歆擋住了。
「讓他去吧，我等他來！」
說話的同時，夢歆竟然流下了眼淚，這是她第一次流淚，也是第一次感到內心被擊中的酸楚。
她望著那少年，此刻殘陽如血，那逐漸遠去的背影，顯得無比凄涼卻又傲然挺立著，在天地之間似一柄魔劍！
「我等你…..」夢歆深深地望著，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