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黑暗之魂
老頭很認真的凝視種豬,那種表情,像是見到了自己鍾愛的小動物。
「小子,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做人就得放聰明點,不該管的別管!」他這樣說,語氣很生硬。
「抱歉,」種豬淡定的回答,「她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事,我必須管。」
「她是你的朋友?呵呵!」老頭負手轉身,「她是黑暗的化身,跟她做朋友,只會讓你自己陷入這永無止境的黑暗裡,」他指指林府,「那棟別墅,也將改名換姓!」
他說出這樣的話,我並不驚奇,他找得到平川,破了結界,輕而易舉活捉了我的魅群,就不是只好鳥。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不過,他似乎比我想象中的,知道得更多。
這時,我想起謝慈雲留給種豬的信,以前,我懷疑過她信中所指讓種豬英年早逝的人是我——雖然我不是人,現在他更加肯定了我的豬疑。然而,我相信自己,不會害任何人。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與種豬有些牽連。
種豬確實涵養不錯,仍心平氣和地說:「老先生,交朋友是我自己的事,與旁人無關。你抓的也是我的朋友,請你不要故意刁難,放了它們。或者,你想要錢的話,可以開價,只要我能做得到。」
聽到這裡,老頭惱得臉色青紫,「小子,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
「不。在我心裡,沒有不相干的人的位置。還是開個價吧!」
老頭剎那間眼神黯然,沉默了好久,「你媽媽,你就讓她半掛在那山頂上?」
我和種豬都愣住了,這老傢伙,比我們預計中的更厲害,是包打聽的師兄嗎?連這種事也不放過。
「我們家的事與你無關,用不著你操心,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放了它們?」種豬什麼時候都能這麼冷靜。
老頭指著我,「必須要她的命,而且,要她自殺,跟她前世一樣。林森,前世你做到了,現在你一樣能做到。」
這麼說來,廣林仙姑讓我看到的前世死亡重現是真的了!突然,我眼前一片漆黑,林府、馬路、種豬、老頭、我自己,全部包裏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看到了吧?這就是你——黑暗之魂!你能黑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老頭的聲音仿若源於天際,遙遠卻又洪亮。
沒多久,黑暗被利刃攔腰斬斷,亮堂堂的光炫得我眼花繚亂,舒府門口,母親在焦急的朝路口張望,好似在等誰。
她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喚來一個家丁,吩咐道:「舒小風,你快去前邊嘉雲峰望望,看老爺到了哪裡了!」
家丁領命去了。嘉雲峰高聳入雲,到達半山腰,便能將方圓幾十里往來的車馬、人群一覽無遺。
母親雖然平時傲氣衝天,卻很少做些過激的事情,爬上嘉雲峰半山腰,需要體力和耐力,若不是等急了,她自是不會做出這種決斷。
家丁還未歸來,遠遠的看到了一輛馬車,母親恍若鬆了口氣,快步迎上前去。她在家從不這樣,以至於我走路蹦蹦跳跳,被她喝斥了不知道多少回。
車夫看到母親,馬上停了下來,「夫人好!」
父親揭開帘子,「夫人,天氣炎熱,你又最是怕熱,怎麼在這裡候著?看看,衣服都濕透了!」
不清楚母親是否聽到了父親的話,她對車夫說道,「老舒,你先回去喝口水,一會兒再過來趕車。」
在舒家,母親的話就是聖旨,車夫馬上下車離開。母親坐進了車裡,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老爺,大師怎麼說?」
父親從她手裡接過手帕,幫她擦拭臉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夫人,外頭熱,回去再說。」
母親奪過手帕,「是不是情況不好?」
父親嘆了口氣,「夫人,你不要著急,岑兒這孩子,我們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保不保得住?」
「夫人,我們問了幾位大師了,大家都這麼說的。」父親有些無奈。
母親鳳眼一瞪,「傳說無所不能的慧賢大師,也是浪得虛名,算了,他說的,不聽也罷。」第一次從母親的言語里,讀出了悲愴。
父親執了他的手,勸道:「夫人,慧賢大師說,岑兒是黑暗之魂,她只屬於黑暗,若是我們將她強行留在人間,整個世界,將變得和地獄一般。而且,她的力量太過於強大,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控制她的生死。」
母親臉上浮出一絲笑意,「黑暗之魂也好,明亮之魄也罷,在我眼裡,她只是我的孩子,只要她能好好活著就好。世界該黑暗就黑暗,不該黑暗就不會黑暗,哪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改變的?」
「也對,她只是我們的孩子,只要活著就好。不過……」父親欲言又止。
母親急了,「哎呀,老爺,咱們誰跟誰?那慧賢大師說了什麼,你儘管直說便是了,支支吾吾的做什麼?」
「慧賢大師也是說,我們家岑兒不宜婚嫁。」
母親一時語塞,閉上眼睛沉思,「不宜婚嫁,那就不嫁。到時候,給她領養個孩子回來,我們留下的家業,夠她們母子生活了。」
「夫人,世間萬物原本相生相剋,生生相息,岑兒也有她的死穴,她不能對男子傾心。雖然別人殺不得她,要不了她的命,她自己卻能要了自己的命。她傾心之時,便是她命喪之日。因為,她只能死於自殺。」
父親的話剛說完,我恍恍惚惚來到西山梅苑,如意亭中,一位白衣款款的男子打橫抱著我,一步一步走到亭邊的紅梅樹下,「來世願為比翼鳥,雙雙倚在連理枝。」
這是夫君在說情話?呵呵,真是少見!我想走近一點,聽得真切一點,他正把我放在紅梅樹下的坑裡,捧著大捧大捧的血紅花瓣,灑在我身上。
「岑兒,我並不願意將你引向死亡,可是,一切皆有定數。反正你是要死的,有我陪著你,總比你孤零零、傷心的死去要好得多。」他抬起頭來,是林森!前世,將我引死亡的人,就是他!我那相約生死的夫君,原來就是他!
和廣林仙姑讓我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樣!我接著往下看。
「岑兒,請不要忘了孟崇文,僅管他沒有前來赴約。只要你記得起他,才會憶起今天與你相約生死的我。你千萬不要因為此生我是一株紅梅而感傷,因為,葬你之花來世定會成護你之人,與你共度一生!」
「岑兒,來世請一定記得我!」
「岑兒,來世請一定記得我!」
「岑兒,來世請一定記得我!」
等等,我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前世,我與孟崇文談了一場戀愛,卻與種豬相約生死!人生,真的很狗血!
「我自殺的時候,孟崇文去了哪裡?」我問種豬,他怔怔的看著我,「你在說什麼?」
小老頭笑道:「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
好吧!這個暫時不是重點,「我馬上要帶它們回去了,而且,回去了之後我就不會再來了,我相信,我不會對人類有什麼影響。」
我想,我已經猜到這個老頭是誰了。從他的話里,他的眼裡,對種豬有那麼多保護的**。他不願意表明身份,我也不想多事。
「不,只要你還在,對他就有威脅。」老頭倔犟的說。
這又是要逼著我自殺的節奏啊?憑什麼啊?我孟婆會聽你的?想得真美!再說了,這事也不是非得我出馬,「小種豬,這裡交給你了,我去裡面看看。」
「丫頭,」老頭急了,「為什麼把自己的事扔給別人呢?」
「不,你抓的,也是他的朋友。」什麼時候,有底氣就好辦多了。
種豬贊同的點點頭,「好,你去吧!」
我按了按門鈴,等了很久,不見人來開門,又按了一次,還是沒人。不遠處的種豬拿出電話,大概是打電話給桐兒。
不一會兒,他衝過來,神色慌張,一邊拍門一邊喊:「桐兒,你在裡面嗎?青玉姨,許伯,快來開門!」
「怎麼了?」我問。在這裡拍門,裡面完全聽不到。
「沒人聽電話!」
我來不及多想,飄過圍牆,進了前院,沒有什麼異樣。一樓的大門緊閉,我試著推開,卻又怕把門弄壞了。
「桐兒,青玉姨,你們在裡面嗎?」喊了幾遍,沒有迴音,也許,她們在家無聊,去逛街了。外面人多,聽不到電話響也是很正常的,我這樣對自己說。
二樓、三樓的窗子也關得死死的,不用點靈力是進不去了,我死死盯著二樓走廊上的窗戶,看著它抖動了幾下,自動打開了。
我飄上去,鑽了進去。
不好,很濃的血腥味!卡在我脖子里,擋住了呼吸。
我貼牆而立,慢慢推開種豬的卧室,裡面沒人。我又悄然無聲飄到一樓,大廳里空無一人,再檢查完一到三樓所有的房間,沒人!
既然沒人,哪裡來的血腥味?坐在三樓我住過的卧室,裡面的擺設還跟原來的一樣。我漏掉了哪裡?對,衛生間和浴室!再從三樓搜到一樓,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到底是哪裡不對?紅皮鞋在一樓大廳的紅地毯上發不出任何聲響。紅地毯?為什麼換成了紅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