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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觸即發

  「桐兒,你不要這樣。」種豬走過去,將桐兒的手從倪慕華肩上掰開,「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出解決的辦法的。」


  呵!敖睚眥花了多少時間精心設計的局,步步為營,只是為了看我們如何跌進陷阱,哪容得了我們反抗?桐兒跟了他多年,這層應該早在意料之中,只聽她蒼白無力地笑了,「林森,敖睚眥是什麼樣的人,你不了解,我還能不了解?他每時每刻都在挖坑,坑裡藏滿讓我們痛不欲生的東西,他看著我們一步一步接近魔坑時,就會特別興奮。當然,最興奮,最滿足的,是看著我們一個接一個跌進坑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的滿足感、成就感馬上爆棚。他身上帶有豺狼的特質,玩弄獵物是他的興趣和愛好,是他一生樂此不疲的追求。在這方面,他從未失敗過,所以,你不要心存僥倖,」她捶打著肚子,「只有他死了,我肚子里的怪物才能消失,只有他死了,被他禍害、控制的人才能正常的生活。今天,說什麼,我也不會放過他。」


  倪慕華轉過身來,「你死了這條心吧,你殺不了他的!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殺得了他!還有,記著我的話,你和林森不能結婚。」


  「那請你告訴我,我能和誰結婚?」桐兒的表情、語氣,和倪慕華一模一樣,宛如滿池藍得化不開的秋水,深邃,從容,寧靜,聽不出一絲一毫爭吵和憤怒。


  「要想好好活著,跟誰都不成。」她說這句話的神情,像極了我的母親。而且當年,母親說過完全相同的話。恍忽間,歷史似在重演。雖然桐兒的表情冷靜而漠然,可她的心情,我卻感同身受。


  種豬終於按捺不住了,「不是,伯母,你知道這些年來,我和桐兒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第一次的婚禮取消了,我感覺虧欠了她很多,十分內疚。這次,說什麼我們也要走到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這話是對我說的,心裡的甜蜜像一朵盛開的桔子花,純潔,美好,馨香,又帶著暖陽的味道。有一種叫感動的東西開始萌芽,激得鼻子、眼眶悄然的酸楚。還好,我的眼睛不會流淚,要不,此時該有多尷尬!

  倪慕華嘴角輕揚,拉出淡淡的笑,「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錯過了一次便會錯過一輩子。人生,因為有遺憾,有缺陷,才會平白無故多了許多無厘頭的**和感動。桐兒,放棄吧!」


  「我放棄林森,你會放棄敖睚眥嗎?」桐兒這句不咸不淡的話,猶如一支毒箭,深深扎進了種豬心裡,他臉色慘白,半晌才說:「桐兒,不能這麼做。」


  倪慕華卻不置可否,笑容平靜而優雅。那籮大的巨肚裡,暗氣如潮,洶湧澎湃,將裡面蠕動的東西遮掩得恰到好處。我從天眼裡時而看到一撮黃燦燦的狗毛,或者是一片金閃閃的鱗甲,似乎在耀武揚威的告訴我,「我就在這裡,看你能奈我何?」


  我的確奈何不了他!據小羅子回憶,兩百多年前,高寶省終藍山狐妖眾多,迷惑百姓,導致全省妖氣瀰漫,臭味熏天。壬長生率領一干弟子下山降妖除魔,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妖大戰,上萬隻狐子狐孫被悉數剿滅。只有狐王媚蒼生趁機躲進為她欲生欲死的書生——柳白的腹中,靠柳白的精血供養,便與柳白有了生死之盟。柳白誓死保護她,壬長生苦口婆心勸了他九天九夜,他不為所動,誓死守護他深愛的妖女。


  媚蒼生知道壬長生不能對柳白下手,修道之人不可胡亂殺生。最後茅山牛鼻子道士通過投票,決定將柳白帶回茅山,囚禁起來。不料讓柳白聽到風聲,準備逃跑,慌慌張張跨過門檻時,不小心跌倒,摔死了,狐王媚蒼生便死在了他的肚子里。


  當年小羅子作為茅山的接班人,見證了事件的前因後果,若由此事推斷,倪慕華與敖睚眥已同生共死了。謀害人命,是我們魅界的大忌,所以,我跟當年的壬長生一樣,對倪慕華束手無策。或者,我心裡偶爾也希望林府有個很高的門檻,高到她跨過的時候,就會跌倒摔死的那種。


  「倪慕華,你別想離開。你知道,每到冬天,七哥哥畏寒,就誘惑花季少女,吸食她們的鮮血。為了掩人耳目,成立吸血鬼俱樂部,毒害了多少青少年?念在你給了我生命的份上,你不想死可以,但從今往後,一分一秒不能離開我的視線!」桐兒眼裡的兩束綠光直直的落在倪慕華眼睛上,照得倪慕華像戴了副圓圓的綠膜眼鏡,看起來滑稽又怪異。


  眼下,或者只能這樣了吧!只是敖睚眥能隨心所欲離開母體,不能排除他開溜的可能。


  「吳桐語,你想得太多了!七哥哥乃九天之尊,他給了我們供養他的機會,這是我們綠血家族的無尚榮光,你要盡職盡責,忠心耿耿,而不是時時刻刻想著擺脫,更不要有除之後快的念頭。他是神,死不了的。鬥不過,就放棄吧!想必我們的祖先,也是經過了很多努力,才選擇服從的。」說到最後,倪慕華眉眼低垂,聽似寧靜的語調有細微的顫抖,不是特別留意覺察不出來。難道,她曾經也如桐兒一樣,做了諸多無謂的掙扎,最後不得己才妥協的?


  可是,她的這番話徹底激怒了桐兒,桐兒輕而易舉把種豬甩到兩米外的沙發上,又從沙發上翻了過去,她心上的若有若無的魅影開始涌動,兩束圓圓的綠光恨恨射到倪慕華身上。倪慕華來不及邁步,便被桐兒撲倒,她手上的深褐色手袋朝我飛來,我廣袖一揮,手袋落到了魚缸上,嚇得如血的鸚鵡魚慌慌張張,撞得魚缸「咚咚」的響。該多疼啊?

  我根本沒看清楚桐兒在三秒之內,是如何邁過長桌、爬上屏風,從龜背竹頂上跳下,從我肩上躍到倪慕華面前,並將她按倒的。易怒,粗暴,動作敏捷,力量強大,這是吸血鬼的特性,她的情況因為肚子里的東西完全惡化了。可是,種豬的血能誅殺鬼魅,桐兒喝了他那麼多血,為什麼一點不良反應都沒有?至少也該鬧鬧肚子,上吐下泄什麼的吧?這不是又說明她不存在變異?搞不懂了,想得我頭痛。


  「桐兒桐兒!」種豬在沙發背後痛苦的喚道,桐兒置若罔聞。我飄了過去,種豬捂著前額趴在地上。我準備摻他起來,「哎喲!」他把胳膊收回,用另一隻手捧住,「不能動。」


  「怎麼了,摔斷了?」我問道,這個時候把手摔斷了絕不是好事。


  他試著抬了幾次,沒抬起來,齜著牙說:「應該沒事。」


  「什麼叫沒事?你去看看青玉姨他們醒了沒有吧!」我想把他支開,兩個綠血人,兩隻魅,還有倪慕華腹中的狼龍怪,大家混戰起來,這棟房子能不能保住還難說呢!他手斷了,行動不便,先躲起來的好。他卻不領情,一瘸一拐的走到桐兒面前,「桐兒,無論如何,她是你的媽媽,你這樣做不對。」


  他的腿也受傷了?桐兒的爆發力到底有多強?按道理推斷,倪慕華有敖睚眥相助,應該更勝一籌,桐兒肯定不是她的對手。我還是坐壁上觀,必要時再出手不遲。所以,我乾脆找了個最佳觀景點,把沙發拖了一張過來,坐得舒舒服服的。


  不料倪慕華突然沖了出去,桐兒快她一步堵在大廳門口,她轉身向三樓跑去,我和桐兒急忙追到三樓,種豬隨後也到了,「桐兒,伯母想走就讓她走好了,難道你們母女非得拼出個你死我活嗎?」


  桐兒把頭稍稍側了側,眼睛斜斜地橫著種豬,綠瑩瑩的光凄冷得讓人顫慄,嘴角的綠血像不小心粘上的獼猴桃果肉,找不出一絲往日的寧靜溫婉,「滾!」她陰森森地吼道。


  種豬試圖把她摟在懷裡,卻被她抓著頭髮拎起來,對,是擰起來了,因為她已經飄起來了!吸血鬼!活脫脫的吸血鬼!她把種豬拎到窗口,「是想我扔你出去,還是你自己跳下去?」冷冰冰的白氣從她嘴裡呼出。


  「桐兒,我相信你,你不會這麼做的。」種豬淡定的回答。


  桐兒冷冷地笑了,「你太自信了。」


  「對,我的自信是你給的,我相信你永遠深愛著我,狼龍怪再怎麼控制你,你都不會忘記我,忘記我們一生一世的承諾。」種豬毫不在乎此刻正被桐兒提著頭髮,整個人吊在窗外,第一次發現他也很人才,這時候還跟個沒事人似的,深情款款的說著無聊的情話。救命要緊,這都不知道嗎?


  一抹淡淡的柔情從桐兒眼裡閃過,我不確定種豬有沒看到。然後,漠然而陌生的打盯著種豬,好像與他從未有過交集。不過,她的心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心雨,從心尖叮叮咚咚落到心底,將心底打得千瘡百孔。還好,在內心深處,她還有自己的意識,雖然反抗得那麼蒼白無力,只要誅了敖睚眥,一定可以恢復到讓種豬第一眼愛上她的時候,清純,寧靜,優雅,從容,如暖陽中恬然綻放的百合。


  「哈哈!」她突然怪笑起來,「林森,你想得太多了,我跟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還談什麼一生一世?全是騙人的鬼話!你愛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我!」說著,她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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