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可拜上將軍

  「棋下的這麼臭還悔棋，不帶這麼玩的，這都第三局了。」


  「什麼叫悔棋？我這是沒注意，手放開，我要跳馬。」


  「不放，我要將軍，這把你又輸了。」


  「你小子，放不放？」


  「不放，將軍。」


  楚念真提著一些新鮮蔬菜剛剛進門，就聽到這麼幾句對話，似乎裡面兩個男人玩象棋玩出了火氣，正互不相讓。


  楚念真翻了個白眼，將手中蔬菜交給一起跟她出去的李嬸，走到客廳，來到棋盤面前，盯著面前可以說是下的慘不忍睹的棋局，忍俊不禁。


  沐楓同學正跟楚天藍大眼瞪小眼，鐵了心不讓面前這位大叔悔棋。


  連續三盤，這所謂的江湖大佬著實太能折騰了一些，被將軍不算，被吃子也不算，各種反悔。


  三把下來，沐楓都被弄出一肚子火氣，眼看這把要贏一次，結果對方又要悔棋，跟這種大佬下棋實在太扯淡了。


  楚念真瞪著眸子，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毫不猶豫幫著沐楓說話，瞪著楚天藍道：「不許悔棋耍賴皮。」


  楚大叔能在沐楓同學面前擺著江湖大佬的派頭打壓，面對自家侄女卻絲毫沒脾氣，訕訕將手鬆開，瞪了沐楓一眼，悶聲悶氣道：「繼續。」


  「將軍。」


  楚天藍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這廝仗著侄女在身邊，還真一點都不給自己面子，憤憤將自己手中的帥挪到一邊，垂死掙扎。


  沐楓的炮立刻跟上，隔著馬，再次將軍。


  死棋。


  楚念真站在一邊，笑的異常開心，眼看著水平著實不咋地的二叔要拉著沐楓再來一局，直接伸手將沐楓拉起來，笑道：「叔叔的水平太臭了，還經常耍賴，不跟他玩，跟我上樓，有話跟你說。」


  楚天藍一臉無奈的看著兩個年輕人上樓，等他們身影消失，才低頭重新看著面前的棋局，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三局棋，他很清晰的發現了沐楓的一個特點，這個年輕人不管處於何種境地，到最後似乎總能將兩隻炮保留下來。


  楚天藍眯起眼睛，拿起沐楓的炮，握在手心，自言自語道：「善於用炮的年輕人，用炮借勢，有點意思。」


  沐楓還是第一次來到楚念真的閨房，第一印象就是大，很大，布置的也很溫暖溫馨，淡黃色的基調，很柔和。


  一張很漂亮的電腦桌上放著一台蘋果筆記本，兩個仙人掌，筆記本旁邊擺著的是幾本平時複習的書籍，簡單明了。


  一張鋪著粉色床單的大床佔據了房間最少三分之一的面積，床上擺放著幾乎每個女孩子都很喜歡的玩具熊，布娃娃，都是很童真童趣的玩意兒。


  沐楓徑直走到床上坐下，大床果真柔軟，估計做某種運動的時候，在床上折騰出來的搖動聲也會很動聽。


  在這間瀰漫著楚念真體香的房間里，就算一向都自詡是正人君子的沐楓道長，都有點蠢蠢欲動了。


  「一會爺爺會回來，他這個人看起來嚴肅，其實還是很好說話的，一會問你什麼，實話實說就可以，而且，不能弱了氣勢，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軟弱輕浮的男人了，所以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知不知道？」


  楚念真來到沐楓身邊，站在他面前，雙手背在身後，輕聲道。


  她拿過身邊的女士皮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盒子，輕聲道：「剛才出去我替你買了禮物，手錶是給爺爺的，一會下樓吃飯的時候送給他就好。」


  沐楓嗯了一聲，將楚念真手裡的小盒子放在一邊，感慨萬千，坐在床上，抬頭輕聲笑道：「謝謝。」


  一時間，房間內安靜下來。


  五分鐘后。


  「嗚嗚嗚，你個大壞蛋，大流氓，欺負我。」


  「砰砰砰。」


  敲門聲猛然響起。


  勢大力沉。


  躺在床上的一男一女立刻安靜下來。


  緊跟著，姜翀燕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平平靜靜，卻帶著一種連沐楓這種後知後覺的同學都可以感受到的醋意，淡淡道：「我可以進去嗎？」


  這小妞兒什麼時候跟過來的？

  沐楓沉默了一會，眼神看著黑暗中的楚念真，平靜道：「她怎麼來了，你喊的？」


  楚念真柔聲說道:「嗯！我怕她一個人在公寓里害怕，就喊過來一起吃個飯。」


  姜翀燕站在門口，敲了半天門，卻發現屋內只傳來兩句竊竊私語，聽不真切，內心中莫名其妙的酸楚愈發明顯，沒有妥協，相反更加用力的拍了拍門，聲響巨大，怨念十足。


  房間內，楚念真用小手推了推沐楓，弱弱道：「去開門，我沒力氣了。」


  沐楓微微啞然，不情不願的坐起來，又趴在楚念真的臉上親了一下，才一臉心滿意足的站起身。


  楚念真伸出腿輕輕踢了沐楓一下，臉蛋紅撲撲，沒有惱怒，反而一臉幸福，平添了幾分女人味，笑罵了一聲噁心。


  沐楓摸著鼻子，打開門，看到姜翀燕站在門口，神色冷淡。


  沐楓臉色僵硬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側過身體讓姜翀燕進來，輕聲道：「剛來？」


  姜翀燕幽怨的看了沐楓一眼，卻不說話，板著臉進屋，一眼就看到縮在被子裡面一臉潮紅卻神采飛揚的楚念真。


  眼神中的異色劇烈波動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本來想調笑一句，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近乎喃喃自語的問話：「你們剛才是在親熱嗎？」


  「燕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楚念真面紅耳赤道，小手抓著被子的一角，似乎想解釋，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沒事，我只是提醒你們一下，你爺爺在怎麼急著抱重孫，恐怕也不喜歡你這麼年輕就做未婚媽媽，要注意哦。」


  姜翀燕似笑非笑道，眨了眨眸子。


  楚念真臉色更加紅潤，不由自主的並緊了雙腿。


  「明天上課嗎？」


  沐楓輕聲問道，不動聲色岔開了話題。


  「不上，我後天就要去天空城了，那邊我父親都給我打點好了。」


  姜翀燕平靜道，語氣有些冷淡。


  「怎麼這麼突然？」


  沐楓皺了皺眉說道，似乎隨著他跟楚念真越來越親密，和姜翀燕的關係就越來越疏遠了，沐楓輕輕嘆息，內心沒由來的有些惆悵。


  「楚爺爺都回家了，下去吃飯吧。」


  姜翀說了一句，深深看了楚念真一眼，轉身離開，跟沐楓擦肩而過的時候，小聲說了三個字：「沒良心。」


  沐楓身體僵硬，站在原地，輕皺著的眉頭愈發明顯。


  楚念真磨蹭了一會，掀開被子下床，來到沐楓身邊，輕聲道：「楓哥哥，對不起！其實，燕子要離開的事情在我給她打電話讓她過來吃飯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我不是要故意瞞著你的。」


  沐楓猛然回過神來，看著她笑道：「沒什麼的。」


  楚念真嗯了下，微微皺著秀眉，陪著沐楓下樓。


  樓下大廳里，一個穿著打扮都一絲不苟的老人坐在沙發上，楚天藍坐在他身邊，正在輕聲聊天。


  那副象棋已經被收起來，放在一旁，正在陪老爺子說話的楚天藍看到兩人下樓，連忙招了招手。


  剛剛在樓上偷偷欺負了楚念真的沐楓同學內心不知作何感想，但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讓走在他身邊的楚念真撅起嘴巴。


  以往她看待這個時候的沐楓，總覺得這個男人很穩重，可現在再看，頓時就覺得是他臉皮厚了。


  楚念真輕輕掐了他胳膊一下，拖著他來到老人身邊，甜甜笑道：「爺爺，這是我朋友，沐楓。」


  楚天藍似乎還在記恨下午兩個小傢伙聯合起來不讓他悔棋的事情，撇過頭去，一聲不吭。


  沐楓也不指望這位大叔能說出讚美自己的話來，眼角餘光瞥到旁邊煙灰缸裡面有兩個才放進去的煙頭，趕緊把兜里的蘇煙拿出來，遞過去一根，笑道：「楚老，您好。」


  目前在楚家一言九鼎的楚老爺子看了沐楓一眼，不動聲色接過那根煙，不急不緩道：「跟在真真身邊多久了？」


  「快半個月了。」


  沐楓微笑道，盡量做到不卑不亢，說實話，跟這種老狐狸打交道，真不是他的強項。


  他到寧願去面對楚天藍這種人，滿意或者不滿意，都能通過一些細節推敲出來，不管好壞，都能讓他心裡有底。


  「才半個月就讓真真服服帖帖？小夥子有些本事嘛。」


  楚老爺子笑著打趣道，臉上雖然在笑，但眼神中卻是一片死寂。


  他拿出火柴，劃了一根，點上沐楓那根煙，沉默了一下，才輕聲道：「你師父空冥我也曾有緣見過一次，按理說，你和真真的事情，我們這些長輩有發言權，卻沒幹涉權，只要她老子同意，我也沒意見。」


  沐楓平靜點頭，順勢從口袋裡掏出楚念真為他準備的那個小盒子，輕聲道：「楚老，我第一次來，不知道該送什麼好，挑了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楚老爺子接過來，看也不看，輕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點點頭道：「好。」


  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往裡面挪了一下，輕聲開口：「坐。」


  沐楓跟楚念真一起坐下，不動聲色看了楚天藍一眼，卻發現他正在擺弄著那副檀木象棋，似乎又有些手癢。


  沐楓猶豫了下，剛想開口在跟他殺一盤，楚老爺子卻突然開口，輕聲道：「天藍當時要走這條江湖路，我是持反對態度的，到不是看不起江湖人，存在即是合理，一個人，只要站的高了，不管做什麼，都能成為人上人。但這條路不一樣，規矩方圓，完全可以被人自由支配，往上走的快，掉下來的更快。我見過不少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人才，不少人都在如曰中天的時候突然間一夜失蹤，要麼進了牢房，要麼去衙門喝茶，被人當場擊斃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數，為什麼？因為這條路太過曲折，權利金錢，面對這兩樣東西，自古至今，少有能保持清醒的人物。人們大多在看到金錢權利的時候將這些都抓在手裡，法律道德卻隨手丟棄，這是人姓，但在江湖上，這種人姓就會被迅速擴大，所以最後能有好下場的，沒幾個。金錢權利，法律道德，中間其實還有一樣東西是可以維持兩者平衡的，但被很多人忽略了，可想上位，想榮耀，就必須抓住這樣東西，沐楓，你說說，是什麼？」


  沐楓緊緊皺著眉頭，一時間沒有接話，默默思索，楚老爺子也不急，將手中抽了一半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裡面，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靜靜等著答案。


  沐楓眼神逐漸清明，嘴角緩緩上揚，最終沉聲道：「自知，自製！」


  楚老爺子睜開眼，挑了下眉頭，沉默了下，輕輕拍了拍沐楓的肩膀，眼神中終於多了點笑意，輕聲道：「不錯。」


  沐楓不動聲色，依然平靜，但被楚念真握著的手上卻滿是汗水。


  「楚爺爺，吃飯了。」


  姜翀燕從餐廳走出來，輕聲道。


  楚老爺子點點頭，站起身，似乎心情不錯，笑呵呵道：「走，吃飯。」


  晚飯無酒。


  但卻依舊其樂融融。


  唯有姜翀燕似乎有些悶悶不樂，飯桌上狠狠踩了沐楓同學好幾腳，某同學沒敢反抗，思索著那句沒良心的意思，一頓飯到尾聲，依然沒琢磨出什麼味道。


  楚天藍吃完飯，似乎還想著跟沐楓殺幾盤，畢竟遇到個『好』對手，相當不容易，只不過他剛想開口說話，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楚天藍皺了皺眉，按下接聽鍵，對方沒說兩句，這位在天海呼風喚雨的江湖大佬臉色就猛然陰沉下來。


  沐楓第一次見到這個狀態下的楚天藍，沉默，陰冷，隨隨便便坐在餐桌上，竟然有種壓得人透不過氣的緊迫感，猶如一頭伺機而動的猛虎。


  楚天藍沉默著掛掉電話，眼神中殺意劇烈閃爍，沉默了一會，才看向沐楓，淡淡道：「江南姬千頌來人了，都是天下會的精銳，目前已經在蕭然鬧出了大亂子，沒想到報復來的這麼快。」


  餐桌上瞬間陷入寂靜。


  沐楓僅僅一個愣神，瞬間反應過來，直接站起身離席，平靜道：「我去解決。」


  楚天藍眯起眼睛，看著沐楓一言不發，拿出電話，開始撥號碼，給沐楓安排人手，沐楓看了楚念真和姜翀燕一眼，走出別墅。


  飯桌上，楚老爺子依然慢條斯理，沒半點急切感覺，靜靜吃飯。


  楚天藍已經走到客廳，開始打電話發號施令。


  姜翀燕坐在一邊，心中酸楚，看了楚老爺子一眼，終於替自己的閨蜜問了一個其實她們倆都想知道的問題：「楚爺爺，你對沐楓怎麼看？」


  楚老爺子愣了一會，靠在椅子上，點了根煙，借用《孫子兵法》裡面的一句話，給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意外的評價。


  「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