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流言四起
每一個孩子生來就不是麻木的,但又有誰敢奢望在漫無邊際的冰冷黑暗中,遇到溫暖,淮江這個地方對於青言來說,和暗殿一樣,是一個永遠不想回憶的地方。
淮江奴隸市場,三歲那年冬天,她還什麼都不懂,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未知,她還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
她卻記得很清楚,很清楚。
那個高大魁梧叫做父親的男人牽著她的手,將她交給人販子手上,僅僅換了幾張銀票~~
後來,她脖子上套上了鐵鏈,髒兮兮的薄衣衫套在身上還遮不住腳踝,她蜷縮在那根木頭樁子下,凍的瑟瑟發抖,她不記的她到底有多冷,不記得到底有多餓,她只知道想死,卻又不敢,沒有勇氣去死。
她每日的飯都是和那一堆孩子中搶來的,那小小的一張餅讓她的眼神越來越麻木,哭多了,知道沒用了,漸漸的,她就沒在哭過。
厚厚的一層雪鋪在街道上,人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響,特別刺耳,一隻只腳印在她面前踏過,卻從未駐足。
她凍的紫青的小手握著一根樹枝,在地上亂畫,她依稀還記得聽過父親對自己說,等姑娘長大了,就送姑娘去讀書!
「抬起頭來!」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她麻木的看向面前,一雙黑色的靴子站在她眼前……
她第一次見南楠是五歲,她與許許多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小姑娘在一起,看著面前那個比自己大幾歲,很可愛的一個男孩子。
她從沒妄想過離開奴隸市場后她的生活會好轉,她對自己現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沒有感覺,她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任人擺布,從來不敢有怨言和委屈,也從來不敢哭。
漸漸的,她忘了,自己是個人!
多少次抬頭,倒影在她瞳仁里的,就只有黑暗和冰冷,但是她覺得這裡很好,起碼穿的暖,吃的飽,這就是她曾經,奢求的夢想!
那天她躺在刑房裡,閉上眼,疼得不想動,不想呼吸……
她第二次見到南楠,就是在那時候,他白皙修長的指尖是有溫度的,搭在她手腕上,青言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怪怪的卻又很親切,不熟悉卻又很奢求。
「疼嗎?休息幾天吧。」南楠的聲音,讓青言不敢置信睜開眼睛,溫和的聲音帶著或多或少的關懷,是多少次在夢裡曾見過的所謂光芒。
他的指尖真的很溫暖,上面的藥粉塗在傷口上卻很涼……
第三次見南楠是去梓潼樓的前一天晚上,她去送茶水,她說她不想,他問為什麼,她說放不下。
這輩子的命運青言不怨任何人,她唯有此事不甘心,她不知道自己那裡來的膽子去求教主……
或許青言不知道,她此生至今天,愛上南楠,與他一共才見過三面。
她抱南楠抱的緊緊的,恍若一鬆手便會失去他,可笑,她又什麼時候得到過他!
南楠沒有動,站在那裡由她抱著哭,直至半夜~~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南楠冰冷的開口問道「夠了嗎?」
青言說不出話來,只知道南楠背後的衣衫,濕透了。
「放開。」南楠再次開口,房間里已然變成一片寂靜!
青言卻還死死的抱著,哽咽道「我不敢在奢求,我只想抱著你。」
「放開。」南楠的語氣很冰冷,很冰冷,像極了那年的大雪!
「你為什麼不肯承認你愛過我?」青言歇斯底里的大喊,多少年來的不甘和恐懼幾乎都在強壓下釋放,她的手臂依然圈禁著南楠。
青言知道,南楠派人監視她,保護她,一步一步都在南楠規劃下,一舉一動都在他掌握中。
南楠一把扯開她的手,怒聲道「夠了!」
青言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又一次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但伴隨著的,是冷笑!
慶陽突然傳起一段話,紫瞳妖人現,魔鬼祟世亂,天災碎人命,皇嗣血脈離,主神應祀祭。
這段話幾乎在一夕之間由寒城傳遍整個慶陽,並有向外擴散的趨勢,比起慶陽,今年之中,淮江縣衙父母官李大人無故消逝,帝都皇親護國公府魏大人舉家屠門,瘟疫旱災……
這段話的意思是,慶陽出現的紫瞳之人為禍國妖民,驅使天災瘟疫吞噬人命,城池,皇嗣血脈離,應該祭祀!
紫瞳,指恆王!
夜瀟陽。
離,指離王!
夜瀟寒。
流言四起於這個民心惶惶的日子,哪怕只有一根救命稻草,也會被牢牢抓住。
而民眾乃至於皇家,卻無一人知道夜瀟寒,究竟在那裡!
陳秋彙報,經調查,最近慶陽城內出現不少道士模樣的人,而且那些災民的死亡率一下子高了許多,民眾紛紛叫喊,要讓離王殿下給個說法。
陳秋說這些的時候心裡也沒底,如果沒猜錯,帝都那邊這時候估計有人在慶祝了吧,也估計有不少人在滿世界的找離王。
夜瀟寒淡然的燒掉一張紙,「去查毒源,官府施粥。」
能讓災民死亡率變高的,只有下毒,有機會給災民下毒的,能讓災民心甘喝下去的毒藥,就是官府里,一日三餐的粥湯了~
最後一點紙張在夜瀟寒的指尖化為灰燼,低沉的瞳眸中深遠如幽潭,充滿神秘!
禾院中,夜瀟陽一臉愕然,厲聲吼道「你說什麼?」
陳秋不得不重複一遍「離王殿下要您暫時住在這裡,不許離開。」
夜瀟陽一臉黑線「為什麼?」
陳秋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來遞給他,紙上寫著那幾句流言蜚語,夜瀟陽戚眉「怎麼回事?」這幾句話的矛頭直指他與夜瀟寒!
陳秋道出事情原委,夜瀟陽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幾天,他還是消失的好。
夜瀟陽突然很認真的看向陳秋,陳秋怔了一下「恆王殿下還有事嗎?」
「單澈的屍體被投入了臭河之中,你們去撈吧,說不定還有點兒收穫。」夜瀟陽至今不理解前後兩個單澈到底那個是真的,好吧其實他也不用關心這事兒。
陳秋默然「已經撈了。」
那天不僅夜瀟陽去跟蹤了,他也去了,屍體投入臭河時,他當時就給撈了~~~
夜瀟陽冷笑……
第二日早,慶陽官府前圍擠了一大群流民,像乞丐一般的流民紛紛嚷嚷的擁擠在那裡,眾多官差守了一道防守線,官衙大門前支起幾張桌子來,一大盆米粥被抬了出來,說是米粥還不如說是清水,裡面也就底下沉了一層米而已。
流民一陣騷動,陳秋一身乞丐裝,頭髮亂糟糟的端著個破碗也擠在那裡面。
粥和饅頭一共兩大桶,官差們的手一松,那些人如潮湧一般擠了上來,陳秋臉色黑了大半,他一個習武之人居然擠不過一群乞丐~~~
他們是有多餓?
陳秋費力搶到一個饅頭,粥水是沒有了,東西沒了,人群也就散了,突然一眾官差將這些流民給圍了起來,陳秋在內。
流民們脾氣還很暴躁,但是一見到官差們手中的劍便止步不前,但是還是亂嚷嚷。
陳秋一恍神,突然有一個流民去搶他的饅頭,卧槽,陳秋火大了,手一順一不小心將那流民的手給掰斷了,流民凄厲的一聲嚎叫,一下子引來了官差們的注意。
陳秋眸色暗了暗,瞬時低頭混入大片流民中不見身影~~
誰知突然一個官差拿出一副畫像來,畫軸滾落,畫像上真真切切畫的是陳秋的模樣,官差厲聲道「他是我慶陽的重犯,有可能混入流民中隱姓埋名,大家不要慌,一個個檢查!」
流民雖然沒人敢造次,但是還是有人不滿的嘟囔,不知道誰開的頭,流民之間竟互相搶起了食物,場面一下子亂糟糟的。
官差控制不了現場有些發怒,暴呵道「都住手,住手!」
那官差突然在人群中認出了陳秋來,慌忙指著大喊「是他,他,抓住他,我要活的……」突然沒了聲音,他瞳孔猛地放大,獃滯在那裡。
流民慌亂的程度已經衝散了官差的包圍圈,一鬨而散。
那官差正胸膛上赫然插著一把匕首,陳秋低著頭,與他擦肩而過……
晚間。
夜瀟寒面前放著一碗湯水和一個有些發乾的饅頭,饅頭是陳秋自己搶的,湯水是從難民手裡搶的……
「畫像?」夜瀟寒的手指敲在桌子上,低緩又沉悶!
「是!」陳秋也很震驚,他為什麼會成為慶陽官府的罪犯?
夜瀟寒沉默,陳秋下意識的退身離開了房間,陳秋一走,白子一突然半坐在夜瀟寒面前的桌子上,白衣如雲霧般不真不實。
夜瀟寒身子后躺,半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白子一手中的銀針攪拌著那碗稀湯水,不久,銀針變黑!
白子一輕笑,夜瀟寒根本就未抬眼看那根針的變化,面無表情的躺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
「今宵酒醒何處,沉醉不知歸路。」程少七手中舉著一個白瓷酒杯很瀟洒的一口飲下。
東凡一頭黑線,白痴玩兒意兒。
城南的小客棧此時人正是多的時候,熙熙攘攘的幾桌子上的人圍在一起,喧鬧紛擾。
「東凡,你有沒有覺得我是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特別善良特別有魅力的少年。」程少七一掌拍在東凡後背上,一本正經的說。
「嗯~~」東凡若有其事的夾了一根青菜送進自己口中,隨便敷衍的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阿珞不喜歡我呢?連南楠都不喜歡我。」程少七說的特別認真。
東凡一下子咬到自己舌頭……
程少七愕然「你怎麼了?」
東凡被震驚的不想開口說話,就指了指菜,然後吐出點血來。
程少七霎時間騰的一聲站起來,一臉怒氣的憤然喊道「都別特么吃了,菜里有毒!」
東凡直接一口茶水吐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