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情冷曖唯自知

  還真如杏兒的預感所料。廠里傳出消息說各部門人事崗位都無空缺，廠領導原想讓杏兒從事新車間的核算員一職，因新擴張的車間主任竭力反對而使廠里無耐的安排了杏兒從事修呢工一職。


  不管這些消息是空穴來風還是真的，對此時的杏兒來講已無關緊要，她現在只是專心地修自已桌上的呢坯，幹得雖辛苦，掙得雖少點，但心裡落個清凈自在。此時的杏兒跟以前剛進廠那回兒相比，似乎有了千帆看盡而意興瓓珊的心境了！也許是在秋天出生，杏兒的性情里總帶著那麼點絲絲縷縷的憂鬱和看透世事的天性和悟性吧！


  即兩個車間相併成為一個，那原先的修呢車間辦公室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當副廠長在修呢車間工人們面前一宣布這個消息時，工人們一哄而入到辦公室，各自搶拿裡面的各種可用的日常用品，有拿臉盤的、拿熱水瓶、拿椅子靠墊的等物品，這些都是主任以前用過的東西，而樓上廠辦的人把裡面的三張辦公桌搬到了樓上，只留下空蕩蕩的辦公室，看著地面紙屑狼籍，與以前的人來人往相比，真是遍地滄桑，人非物非哪！

  杏兒漠然看著眼前的一幕，想起以前大家對車間主任的俯首貼耳和主任長主任短的那親熱勁跟現在對車間里正幹活的車間管理（車間主任）的視而不見，不禁讓杏兒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人情薄如紙，世態炎涼這兩句話。雖然這樣的結果是主任自已造成的！

  杏兒本來對主任做的這件事很反感。可看到這世俗的一幕和主任微顯白髮的痛苦的表情讓杏兒覺得此時此刻發生的事就是對主任做錯事而給她帶來的心靈鞭撻及沉重的良心懲罰！杏兒想著主任此刻的心情應該是無地自容的，卻不得不為生存而厚著臉皮在這個廠里呆下去，做那些本不應該屬於她該做的工作。一想到人的一生誰無過錯，看著她為了能老有所倚而忍受著自已做錯事所帶來的心靈折磨，為了掩蓋自已錐心痛苦的心靈卻表面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讓杏兒感到心酸不已。因而對主任的所作所為給自已帶來的人生轉變絲毫憎恨不起來，現在的主任在杏兒眼裡只是個可憐的為人母為人妻的普通婦人而已！


  本以為做回了修呢工使自已落個清靜自在的。未曾想這件事不僅僅是主任的事兒，而是大家看杏兒的眼神多了一層探究的味兒。原在同一個車間的都知道杏兒是這件事的無辜被牽連者，可當與同事們去食堂打飯時，看到其他部門的員工都用有色眼光瞧自已時，杏兒認識到事情原沒自已想的那麼簡單了，自已明擺著是被那些人認作了合流同污者。


  一個人的內心承受力是有限的，而這種眼光對杏兒來說已是心靈承受的極限了。一個想法在心中升起：離廠另謀出路！


  打定了主意，杏兒回家把這個想法跟家裡人說了一下。杏兒媽媽極力反對。反對原因是：外面社會那麼複雜，再說一個姑娘家出去能做什麼，守著個國營單位比什麼都實在。再說杏兒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一個女孩子家以後有機會找個好對象成個家生個孩子過好日子，就是很美滿的人生了。杏兒媽媽還叫杏兒千萬不要想太多，不要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走好自已的路就行了，在廠里無論吃任何苦都要熬下去！

  杏兒一直是個孝順的女兒，見家裡人如此反對，為了不加重家裡人的心理負擔也就打消了念頭將就著日子混一天算一天了。其間報了個電腦班學習電腦來充實自已的生活。


  在車間修呢車間做了三年的修呢工后，單位買斷。這時自謀出路似乎來得太遲了！轉眼杏兒已步入大齡青年行列了。


  就這樣杏兒從這其間用兩年時間經歷了從修呢工人到行政人員，第六年再從車間辦公室到車間工人三年，其間經歷了直管領導貪污被受牽連而又重新回到工人崗位。自已好不容易從低端走上來又突然掉到低端，就這樣在車間里熬了三年，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其中有過別人的誤解及有色眼光，曾讓自已那顆敏感脆弱的心受到無法言喻的痛和窒息，有時心態不平時會糾住自已的頭髮往上拉，只有在疼痛中感到自已的存在，發泄心中的悶氣，可又想誰的一生會沒有一點波折呢？當思想無頭緒時會拿著一些哲學類書籍看一會兒，看著句句灼知的名人名言才會讓心情平復下來，讓心態浙浙變得通達透徹起來，也讓杏兒發覺經過這段心路歷程以後，自已的性情變得比以前平和堅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