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章 夜永夜（七）

  當悲苦太濃重的時候，人就會自我防禦選擇快樂，讓自己快樂起來，否則一個不留神就要被鋪天蓋地的苦痛淹沒……


  像作了一夜跌宕起伏的夢，雲晴醒來后，在微弱的晨光中，看見靜靜放在床頭的那襲高貴的黑裙，還有那根醒目的金色腰帶。雖是兩件熟悉的物品卻宣誓了權利和尊貴的回歸，宣誓了她在鳳無夜心中依舊不變的位置。


  她再次穿上這襲黑裙，心情卻有些難以平復，雖是這樣寒冷的黑色，奇異的是卻帶給她一種莫名的溫暖，像細緻到每寸肌膚的呵護。


  她推開房門，看見了他，鳳無夜站在她的門前。


  他披著晨光，美得極致，美得如魔，飛揚的黑髮絲，白如紗的臉龐沒有一絲的瑕疵。從鳳無夜晶瑩的瞳眸中，她看見了自己，清晰透亮的自己。


  他何時來的？

  若不是今日她起得很早，那他要等到何時？


  「今日風大，放紙鳶吧。」他盪開笑容，俊美如斯。


  「好。」


  他伸出手，她自然的將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握緊她的手，密密包住。


  草地上，風很大，風箏高高的飛起，像鬥志高昂的鳳凰暢遊天際。


  「好大好精美的鳳凰紙鳶！」她讚歎道，這風箏比自己見過的都大得多，栩栩如生媲美真實的鳳凰鳥。


  「這是叔伯生前為我製作的，他死的時候我還很小，所以這紙鳶是從小到大我最珍貴的禮物。」他眸中的光芒熠熠生輝。


  「拜見鳳無夜殿下！」


  林大總管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後，恭敬的跪拜，臉上是難掩的喜悅。


  「平身。」


  怪了，林大總管平時不用行禮的，這回這麼慎重又開心，不知有何喜事？她不解的看著走到遠處談話的鳳無夜和林總管。


  「殿下！大喜事啊！」林大總管一開口就幾乎結巴了起來，「絳珠草終於找到了！殿下！您的病可以根治了……恭喜殿下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鳳無夜皺眉，臉上不見喜色，眸中的光暗淡了下去，他轉身看著那個在風下孑然而立的女子，看著她臉上平淡而希翼的笑容。他閉上了眸，不知在想什麼，又緩緩睜開。


  「此事有多少人知曉？」他沉聲問道。


  「老奴急著告知殿下……除了殿下的師傅和老奴知曉，其餘人都不知。」林大總管詫異的發覺殿下對可以活命這件事情非但沒有任何的喜悅，甚至還覺得為難？怎麼會這樣！他支支吾吾的回答，滿頭霧水。


  「那就好，就當絳珠草從來沒找到過，這件事絕不可外傳，尤其是對父王母后。」鳳無夜冷冷的說，神色很是嚴肅。


  「無夜殿下！」


  林大總管突然老淚縱橫，咚的一聲重重跪下！為什麼！盼了二十多年才盼到一次活下去的機會，為什麼如今有了機會卻這樣輕易放棄！


  「若敢違命殺無赦！」他一字一字從牙縫中迸出了狠絕話。


  「夜，怎麼了……」她等不到他，手牽紙鳶走了過來。


  「沒事，林總管向我稟告些瑣事。」他側過身子，柔和的看著她，說得雲淡風輕。


  林總管為何下跪，滿臉的痛苦，到底是何事讓他前後反差如此之大，她心中升起濃濃疑慮。


  「走，放紙鳶去。」鳳無夜牽起雲晴的手，屏退林大總管，徑直離開。


  天上的紙鳶飛得又高又遠，忽一陣疾風吹來，鳳凰紙鳶飛快旋轉幾圈，生生掙斷了線，乘風而去。


  「線斷了！」她驚呼，急欲隨著風向跑去。


  「別追了，讓它去吧。」鳳無夜拉住了她，淡淡的回道，一雙眸子盯著斷線離去的紙鳶不放。


  「可那是你……」最珍貴的禮物啊，她終是沒有說完，因為她看到了鳳無夜臉上的悲傷，那是很深很深的一種悲傷，令人不忍碰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