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墮天使與神之歌（五十）
上午八點多。
封容和林映空這才雙雙走上了甲板，他們知道耶和華和路西法一直在上頭，所以想給他們留一點相處的時間。
不過等他們一上去，看到白髮白袍的耶和華，封容和林映空都有點懵了。
這樣的耶和華，跟之前那個幻化出來的普通青年截然不同。
其實也說不上耶和華的真容是俊美好看還是英俊帥氣，乍一眼看去，你甚至沒辦法判斷他的五官到底長成什麼模樣，就是讓人覺得很精緻很舒服，無論是誰都沒辦法在雞蛋裡挑骨頭。
封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不由得皺了眉。
連幻化之術都維持不住，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耶和華的神生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了呢？
林映空也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嘆息著看向路西法。
路西法面無表情地半倚在一張躺椅上，黑色的風衣逶迤落地，他神容冷漠，如同端坐在地獄神座，漆黑的眼裡彷彿藏著群魔亂舞，卻又不帶任何情緒。
耶和華側過身來，神色如常地和他們打招呼，「暗部長，林助手。」
林映空點了點頭，忍不住問：「閣下還好嗎？」
耶和華笑了笑，他的笑容依舊溫和，透著一股神性的慈悲，「沒關係，我挺好的。」
他的語氣平靜，彷彿即將面臨死亡的人不是他似的。
封容沒多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海面，問：「要結束了么？」
也許是因為百里夢鄢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所以封容現在感覺到有些心慌氣短，好像有什麼威脅生命的危險在緊緊盯著他，封容的臉色都因此而泛起一片蒼白。
可是船上並沒有任何危險，封容便知道這股彷彿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應該是從百里夢鄢那邊傳來的。
換做平時，他們兄弟倆肯定沒有這樣的默契，但也許正如昨天的佩丘爾所說，他們兩個人被牽扯進了天地大變里，百里夢鄢的處境又太危險，此時的封容才會有那麼明顯的感覺。
林映空看著封容額角的冷汗，簡直心疼壞了。
耶和華負手在後，輕聲道：「對，要結束了。」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海面都揚起了大風，浪花翻滾，船身搖晃，甲板上的四個人倒是穩穩不動，只是下意識看向船外的海域。
林映空對靈魂的敏感度最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呢喃道：「好多枉死的冤魂……居然全都被鎮壓在下面么……」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海面就猛然激蕩起來，浪花狠狠撲在船身上，就在他們的注目下，一道粗壯的五彩光柱從海底驟然升起，眨眼之間連同長天碧海，天上的烏雲咆哮翻滾，光柱隱沒在雲層里，又彷彿溝通天與地。
——三界俱驚。
地府里。
輪轉王手一抖，毛筆在冊子上劃出一道烏黑的痕迹，他不由得「咦」了一聲，眉頭皺了起來，「奇怪，怎麼會突然有那麼多冤魂要進輪迴台……不對，這些冤魂好像都不是此時此世間的呀！？」
東方天界。
天尊從神座上睜開眼，遙遙看向人間，片刻后，他低聲笑了一下，道：「逆爾米珥黛的阿吉涅王么……也對，當年老天尊之死，他也該付出代價了。」
人界的某個城市裡。
白叢丘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天邊的烏雲。
「怎麼了？」佘巡迴過頭，不解地看向突然不走了的他。
白叢丘搖了頭，「沒，只是發現……又有一位老熟人再也見不著了。」
佘巡多少知道耶和華和逆爾米珥黛的事情，但還是不太明白他指的是那位逆爾米珥黛之王還是耶和華，便不說話了。
白叢丘的臉上有幾分悵然若失，佘巡默默地牽住他的手，給予無聲的安慰。
而在海面上，五彩光柱之間，有無數代表靈魂的光點從海底升起，然後朝著四面八方散開，重入輪迴之路。
林映空看著都覺得不寒而慄——要凈化這麼多強大的魂靈……難怪逆爾米珥黛的詛咒能夠和天地大變扯上關係！
就在此時，封容突然悶哼一聲，身子一下子就軟了下去。
「部長！」林映空大驚，趕緊接住他，發現封容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冷汗像是雨滴一樣往下落。
「夢鄢……」封容哆嗦著呢喃，瞳孔都微微渙散了。
林映空的影獸在腳下無聲咆哮，他猛地看向耶和華，「百里夢鄢會死，對嗎？」
如果不是百里夢鄢的生命正在垂危，封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耶和華並不看他們，只是嘆了一口氣，說了兩個字：「命也。」
林映空還來不及問這是什麼意思，就看到五彩的光柱突然暴漲數倍，五彩的顏色卻逐漸融合，最後被一種純粹的銀色所代替，被凈化的靈魂也越來越多。
路西法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走到欄杆邊上，「米爾他……」
耶和華看著那道在凈化逆爾米珥黛被鎮壓的亡魂的光柱，「他選擇了，那麼米爾就應該接受。」
林映空完全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懷裡的封容還在痛得渾身顫抖，林映空忍不住道：「閣下……」
就在此時，光柱猛然炸開，白色的光點多如星辰，飄揚如天地之間，又朝四周散開，拖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像是天邊一閃而逝的流星。
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海底傳上來，對天嘯之：「吾欠汝等千年冤屈，今日還汝輪迴忘憂，珍重！珍重！珍重！」
話音落，國度崩，海底之下看不到的地方里，逆爾米珥黛古國的遺址正在崩塌，海面都慢慢捲起了旋渦，光點逸散，烏雲滾動，仿若天地末日！
封容的身體不再透出一股從靈魂而升起的痛苦，他有點狼狽地深呼吸著，眼神有點痛苦，「映空，我感受不到夢鄢的靈魂了……」
那麼，百里夢鄢是脫險了，還是……已經死了？
林映空聽到封容的聲音，神智也從這驚變的場景中拉了回來，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耶和華卻忽然伸出手，微微一壓，船身周圍的海浪瞬間全都靜了下來，只有遠處的海域陷入暴風雨般的顛簸之中。
耶和華輕聲道：「你弟弟活下來了。」
封容一聽，心情一松，竟是一下子脫了力，怎麼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