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墮天使與神之歌（四十七）
「唯一？」封容並沒有急著去反駁佩丘爾的猜測，只是問：「為什麼是我，不是夢鄢？」
如果說繼承了神子幻楓的血脈，就背負了要為他填補漏洞的使命，那麼為什麼偏偏是封容，而不是實力更為強悍的百里夢鄢呢？
佩丘爾卻搖了頭，「他是幻楓的後裔，但你是意外。」
封容想到他的裸靈力者身份其實算是羅成用實驗製造出來的，便皺了眉頭，「你知道？」
佩丘爾嘆了一口氣，「我能看到，但是我阻止不了。」
就像是他作為逆爾米珥黛詛咒的監督者，也許能干預一部分詛咒的進程，但是能做的事情還是太少了，就像是米迦勒被卷了進來，佩丘爾想把他送出去也無能為力。
路西法開口道：「黑白之爭和生命法則……這兩件事沒有改變的餘地？」
佩丘爾深深地看他一眼，「總有些事情是種下了因，最後結了果，是無法更變的。」
路西法的眼裡升騰出一抹火光，「如果我一定要更變呢？」
佩丘爾眼裡的雲霧愈發朦朧，「您可以這麼做，也有一搏的機會，但是……您問過那一位閣下願不願意接受這個改變嗎？」
路西法眼裡的火光瞬間就湮滅無蹤。
如果耶和華願意接受他自己帶給這個世界的災難，那麼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出了。
他是創世神，是萬物的庇佑者，他履行了他的職責，所以路西法再怎麼憤怒不甘痛苦，卻沒有立場指摘他的不對。
路西法唯一能質問的事情，不過是耶和華為什麼不願意回應他的感情，可惜在生死面前，這樣的質問又有什麼意義呢？
路西法想到這裡，愈發心灰意冷，黑暗之力在地底都為自己的主人而發出哀鳴之聲。
封容的手在路西法的肩上摁了摁，但最終還是說不出安撫的話語，只能重新看向佩丘爾，「我想，你並不是單單來跟我們解釋這件事的吧。」
佩丘爾看向那毫無波瀾的海面，「海底下是逆爾米珥黛古國，這裡囚禁了當年所有古國之人的魂魄，詛咒積蓄的力量就是為了平息他們的怨氣，送他們重入輪迴……不然，他們掙脫束縛，就是一場人間浩劫。」
封容臉色淡淡，「我知道。」
如果不是這種關係到大部分人生死的大事，他早就替百里夢鄢把問題給解決了。
佩丘爾嘴唇一彎，但是並沒有笑意，「這只是個開始，暗部長，古神已經結束了他們的使命，從逆爾米珥黛的王開始，他們都將逐一隕落。」
封容想到了接近生命盡頭的耶和華，眼神就是一暗，「所以？」
佩丘爾搖了搖頭，「世界更新交替，古神離開了，包括你在內的很多人都會重新撐起這個世界，這是自然演變的規律，誰也沒辦法阻止，甚至天道也是在順應自然的發展，我不過是個被命運操縱的傀儡，看不透未來的時間長河如何發展，但我知道，你是被命運選擇的人……」
「暗部長，我會儘力幫你保住你弟弟百里夢鄢和司淺旭，也會給你一份關於這次天地大變的資料，你想知道的事情，關於神子幻楓，關於戮血盟，關於黑白之爭，你都能找到一些我所能了解到的答案……不過，你要答應我的一個請求。」
封容並沒有多加猶豫，「你說。」
佩丘爾眼神一柔，「上帝隕落，光明神位傳承，米迦勒也是命定之人，如果他遇到困擾……我希望靈安全局能夠鼎力相助。」
封容牢牢盯著他，「你比我更合適做這件事。」
佩丘爾只是笑了一下，笑容里透不出情緒，「逆爾米珥黛造就了我，我的歸宿在這裡，如果想打破我的命運，那麼我就要交還我從逆爾米珥黛得到的東西，這一去，我恐怕……」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封容沉默了，好片刻才道：「我答應你。」
佩丘爾對封容深深鞠了一躬，「謝謝。」
封容心想，他見過佩丘爾那麼多次，百里夢鄢也被他一直騙著，在逆爾米珥黛的詛咒里，他扮演著謊言家的角色，將所有人都引到了天道需要他們站立的位置，但是這一鞠躬，大概是佩丘爾最真誠的舉動了。
佩丘爾將一個記憶球交給了封容，然後就和從船艙里上來的米迦勒一起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耶和華始終沒有露面。
封容低頭，看著沉默的路西法。
良久后，路西法才低聲道：「暗儡，我是不是應該認命？」
耶和華認命了，米迦勒認命了，一直幫著天道做事、觸碰得到世界本源的佩丘爾也認命了，路西法撐著這一口氣，卻阻攔不住命運的巨輪朝著所有人碾壓而來，這究竟還有什麼意義呢？
封容看著自己手裡的記憶球，緩聲道：「佩丘爾說，我是被命運選擇的人。」
路西法抬頭看他。
封容閉了閉眼，「但是我也有選擇命運的權力。」
他會扛下耶和華等古神隕落之後維持世界秩序平衡的責任，但這也只是他的選擇，而不是命運推動著他做出選擇。
路西法慘笑一聲，「你說得對，是你選擇了命運。」
就像是當年的他，明明不是沒有留在天國的機會，但是從求而不得開始，他就已經毅然決然地朝著墮天之路而去。
耶和華當年說，他的罪是傲慢，所以懲罰他永墮地獄。
路西法想，其實耶和華說得沒錯，他的傲慢逼迫他不願意低下高傲的頭顱，不願意主動面對耶和華，求取當年墮天的真相，甚至是放下身段放下過往，只求和耶和華共度剩下的時光……
走到今時今日這一步，何嘗不是路西法自己的選擇呢？
封容看著路西法，忽然發現——他已經不用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當年那個殘酷的真相了，因為路西法已經明白了那一切是如何發生的，明白了……他是如何親手將自己和耶和華的未來，葬送在了意氣之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