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墮天使與神之歌（三十八）
樓上的房間里。
耶和華和路西法相對而坐。
窗外有雲層在增迭加厚，彷彿即將有暴雨來襲，可是昨晚分明是月朗星稀的晴朗之景，完全可以預見今天的風和日麗。
鄂靜白能夠感覺得到的東西，路西法自然也可以感覺得到。
路西法的眉眼之間明顯出現了僵硬之態。
如果墮天的事情和天道有關……
那當年的墮天之戰，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彌天大謊！！！
耶和華盯著路西法變化的神色，苦笑了一聲，「其實我也不需要解釋什麼……路西，你掌管了地獄那麼多年，很多事情其實你都明白的。」
路西法聲音僵硬地道：「我不明白。」
耶和華垂下眼帘，攤開手心，有金白色的光芒在他掌間亮起，他呢喃道：「光明……」
路西法死死地盯著他手裡那抹純粹的光明之力，身上的魔力不由自主地沸騰了起來，叫囂著排斥和戰意。
他是曾經用光明之力凝結而成的生靈，可是變成墮天使之後，這樣的力量卻成為了傷害他們的最有力的武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他們是墮落的黑暗生物。
光明和黑暗的對峙變得愈發鮮明。
可是在路西法帶著三分之一的天使墮天之前，他記得當時耶和華在創世神之中也被成為「光明之神」，所以世上的大部分黑暗生靈都被壓制住種族發展的速度，一旦出現就會被天使軍團消滅，這也是後來人類世界多將天使族美化的原因之一。
路西法曾經也是不遺餘力消滅所能見到的所有黑暗生靈，鞏固當時耶和華的統治權，和其他創世神分庭抗禮。
可笑的是，最後他成為了那些黑暗生靈的領頭人——即使他從不承認自己歸屬於黑暗，他更願意去將黑暗為自己所用。
那麼，這些黑暗的力量……真的是他主動去掌控的么？
路西法死死地注視著耶和華，腦子裡亂鬨哄的。
其實他知道自己應該是明白的，只是以前一葉障目不願意去想，只要耶和華的一句話就能扯掉所有掩蓋真相的雲霧，可是路西法又那麼迫切地希望……
希望自己永遠想不明白！
路西法慘笑出聲，「你的力量讓世界失衡了，光明永存，黑暗退讓，所以你要我去幫你挽救這個失去平衡的世界，所以我要墮天，所以我要成為黑暗之力的王！」
耶和華面露不忍。
路西法的眼睛里已經燃起了火，像是從靈魂里透出來的憤怒，他壓抑著聲音，幾乎是在低吼：「憑什麼呢，耶和華？」
耶和華微微避開了他的眼神，「對不起，路西。」
「然後呢？」路西法問。
耶和華沉默不語。
路西法的眼神幾欲癲狂，「因為你不這麼做，我就會死，是嗎？」
「路西！」耶和華猛地抬眼看他，這幾乎是他們見面以來他語氣最嚴厲的一次，「別亂說！」
路西法感覺著空氣之中被牽動的真言之力，笑聲從喉嚨里溢了出來，充滿了嘲諷之意，「我是你創造出來的第一個生靈，和其他創世神創造出來的第一個生靈一樣，可是他們全都死了，只剩下我……本來我也應該死的，對不對？」
耶和華皺眉，「路西……」
「你不想讓我死？」路西法譏誚道，「所以你用你的命換我墮天，換我在地獄活下來？」
耶和華滿眼不忍，「我……」
路西法猛地將一桌的茶具全部掃落在地，清澈的龍井茶已經涼了，潑在地上，濺在他們的褲腳上。
一地瓷器碎片中，路西法眼露恨意，那怨恨深入骨髓，「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
耶和華幾乎被他眼裡的恨意刺傷，「我沒有這麼想過……」
「但是你就是這麼做了！」路西法眼裡的火光愈發瘋狂，「你憑什麼呢，耶和華，讓我墮天，讓我變成地獄的王，讓我活下去……你憑什麼替我做這些決定？！」
耶和華閉了閉眼，「我是你的父神，我當然有資格做這個決定。」
路西法瘋狂大笑，「對，你有資格，你有資格讓我去死，也有資格讓我過得生不如死……你看清楚，我這麼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耶和華，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耶和華眼神一暗，「活下去總是有意義的，你別說這種孩子氣來氣我。」
路西法眼裡都是痴癲之態，他壓下身子，注視著耶和華，幾乎惡意地道：「你讓我活，我就必須得活嗎？耶和華，你給我的命，我不要了……」
「啪！」
路西法的臉被扇到了一邊，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
耶和華用力握緊了手，不去看那發顫的指尖，他說：「閉嘴，路西法。」
路西法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他慢慢轉過臉來，眼神冰冷地看著耶和華。
耶和華對上他臉上微紅的印子，強忍住了去觸碰的衝動。
「果然……」路西法後退一步，冷冷地看著他，「耶和華，我對於你來說，就是一個可以平衡光明與黑暗的東西，對嗎？」
耶和華的唇動了動，低聲道：「你別說了……」
路西法彎了彎嘴角，眉眼間都是冷嘲之意，「當年世界失衡，你就逼我墮天，削弱光明之力，興盛黑暗之力……」
「現在你要死了，維持光明的能力傳給了米爾對吧？所以你要護著他要渡過逆爾米珥黛那場劫難，讓他順順利利接下你的擔子……」
「米爾的能力比不上你，我就要和他好好配合，所以我不能死，你就要找我恢復天使族和墮天使的關係，讓我以後拋掉偏見，和米爾一起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轉……」
耶和華用力抿住了唇。
路西法踩到了一片破碎的瓷片，發出「喀拉」的響聲，他的金色雙瞳瘋狂變幻，墨色滲進眼裡，和金色交織，乍一眼看去詭異可怖，「你把一切都想得真好，你多對得起那些人類對你的歌功頌德啊，神愛世人，上帝愛他們……」
「你愛他們，那麼我呢？那些在地獄里都還在喊著你父神的墮天使呢？他們想念天國的時候，他們想你的時候，他們對著貧瘠的地獄哭泣的時候，你聽不到嗎？」
「父神，你那麼愛這個世界，難道我們就不是這個世界上的生靈，就活該被你利用，被你捨棄么？！」